15、相见时难别亦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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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无奈地缩回身子，重新钻回丝被里面。
溜出去？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趁此好好休养身体，免得万一可以求到圣旨，腿又没恢复，那就可真得爬着回开封府了。
未多久，御医倒是三三两两来了几个，马马虎虎看了看伤口，三字两语胡乱开得几敷药，便像见了瘟神似的迅速离开。
我苦笑，昔日嘲笑别人的时候，可曾想到有今天这个下场？以往顶着“天下第一医”的金字招牌行医时，可曾料到落得日后这个结局？
好在自己还懂得医道之术，早已仔仔细细诊断过双腿，不幸中的万幸，虽然看似惨烈，却不过是皮肉之伤，未曾伤筋动骨。
于是竭力按下心头的忧虑，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着。
窗外，太阳一点一点西斜下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我身处宫内无法可循只能卧榻养伤的同时， 宫外貌似安静祥和的气氛之下却是波涛暗涌，流动不止。
酉时，开封府，展昭房内。
换上蓝色布衣的展昭，靠在桌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案卷。
突然，起身拿起火折子，轻轻给灯芯点上火。顺手拨了拨，火花便噼噼啪啪地爆开，静寂的房间也瞬间热闹起来。
“来者皆是客，何不进来叙叙旧？”他淡淡地开口，眼神却未曾从案卷上转开。
还未看清，一抹白色身影便飞入房内。那人大大咧咧地在桌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有些慵懒地吐字，“猫儿还是和以前一般警醒。五爷我算是领教了。”
“岂敢岂敢。”展昭依旧不抬头，“白兄抬爱。”
“是么？”白玉堂忽然收起嬉笑之色，话锋一转，语气犀利的开口，“敢问展护卫可知道柳易寒杀人之案明日便开审？”
“知道。”波澜不惊的淡淡口吻。
“那么，展兄是否也知道苏姑娘已经进宫两天却没有丝毫音讯传回来？”
“知道。”
“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能安稳坐在这府衙之内，专心读你的案卷？”白玉堂脸有愠色的责问。
“那白兄以为展某该如何？”不急不恼地翻开新的一页，平静的声音犹如三月的溪水缓缓流过，“是恳请大人将审判之期延后，还是干脆直接去大牢开锁放了柳易寒？还望白兄指教。”
“你。。。。”白玉堂的话一下被噎在了喉咙里，只得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转开话题道，“人人都称包大人公正严明，不畏强权，看来也不过是溢美之词。这次案子提前开审，怕是跟柴王爷的敦促少不了关联吧？”
“白兄此言差矣。”展昭终于抬起头，用清冷的双眸盯着白玉堂，煞是认真地开口，“包大人是人，不是神。同为朝廷命官，采纳别人的意见有何不可？再者，何为提前？莫不是白兄以为这个案子可以拖个十年半载再审？”
“那苏姑娘呢？”白玉堂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甚至些许咄咄逼人的问道。“猫儿你就不担心？”
展昭苦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案卷，”苏姑娘此番进宫，想必波折重重。若是她一天内就能顺利求得圣旨回府，那才是意料之外吧。“
”既然早知此行不易，猫儿你为何不跟着一起前往？“白玉堂摩挲着宝刀上镶嵌的蓝田玉，似乎不经意地说。
长叹一口气，展昭别过脸去，望着窗外的沉沉的暮色，有些低沉地缓缓吐字，“人在公门，身不由己。”
白玉堂先是一愣，随后唏嘘不止，接着用带着几分伤感的口气说道，”猫儿，我深知你是不易的。于公，以你和包大人的交情，若冒然前去，只怕会害包大人落得个包庇嫌犯，处事不公的罪名。于私，若是放任柳易寒含冤不管，目睹苏姑娘伤心不问，也不似展昭你急公好义的为人。公私两难之际，只得出此之策，着实为难你了。“
展昭一凛，回首，颇有些感动的凝视白玉堂，眼神里掺杂着知己的欣慰之情。
话未言，心已知。自古英雄多相惜。
再说回来，困在焦灼和不安的情绪中的我，卧在床榻上，静静等待。
屋子里的最后一缕光线，也随着太阳的西落消失不见。
天黑了。
明月当空，皎洁如水，将树梢的影子在地上稀稀簌簌地投映成了一片。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启明星初起，东风一抹鱼肚白。
朝霞满天，橙色的朝阳喷薄而出。
等，等，等。
无尽的等待中，我的心却慢慢平静下来。好似放置了经年的美酒，在岁月中悄悄沉淀。
终于，门外传来有致的脚步声。
一位青衣公公推开门，不缓不急地走入房内，手中的黄绢煞是显眼。
“苏浣接旨！”他用单一而刻板的语调发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早已挣扎下床，跪在地上。大理石的质地，冰冷而坚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日柴王府命案，罪行发指，京城四惊。详查其因，柳易寒虽犯下杀人之大罪，但念其护妻心切，其情可悯，其心可怜。今特下此旨，赦其死罪，发配流疆，终生不可回。钦此。”长长的尾音，终于将跪在地上的我惊醒。
“谢圣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我按奈住心底的激动，颤抖着双手接过公公手上的圣旨。
“刘公公交代，苏姑娘既已拿到圣旨，便可即刻启程，宫门处已有良驹备好。杂家就不耽搁姑娘了。告辞。”没等我反应过来，便急匆匆地离开。
“刘公公？”我琢磨了片刻，想必是那位面善的管事公公。这份大恩，我是记下了。
不愿多想，我艰难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把圣旨收到袖中，便往出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倒还算安稳，虽然膝盖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的厉害，但是却没有人刁难于我。就这样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踱着，我终于来到了宫门口。上前打听，刘公公果然没有食言，侍卫看到手中的令牌，也不多问，牵了一匹毛色发亮膘肥体壮的上等良驹给我。
再三告谢之后，强忍伤痛上马。一挥鞭，□□的坐骑扬天长嘶，接着四蹄如飞的疾驰开来，尘土飞扬。不愿回首，只求此生与这片是非之地不再有任何瓜葛。
开封城门已经在前方不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窥见匾额上“开封府”苍劲有力的大字和城楼上来回巡逻的士兵。
顷刻间，一股家的感觉从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升腾起来，暖暖的散开。
开封，我回来了。
走到门口，出示令牌，亲切的对每一位路人微笑。死里逃生后，方才知道人生美妙。
笑意还持续多久，便迅速凝固，只因守城士兵一句不经意的话。
“咦，是展大人的令牌？今日柴王府小王爷被杀之案开审，展大人此刻应该在公堂上。姑娘怕是一时半会还不了了。”
“什么？”全身的血液潮涌似的冲向大脑，“你说。。。小王爷被杀案今日。。开审？”我难以置信地问。
“是啊。”士兵边把令牌还给我，边开口道，“姑娘才回来，难怪不知道，这案子闹得满城风雨的，开封府大半的百姓都去听审了呢。姑娘要是。。。。”
不等他说完，我飞身上马，狂奔而去。
风在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手中的缰绳握的愈发地紧，路人惊慌躲闪的抱怨神色全被抛在身后。
快一点，只要再快一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开封府正门口。
大门敞开，守卫旁立。
心中一横，迅速从袖口掏出湛湛黄绢，右手高举，大声告示，”圣旨到！闲杂人等，速速退让！“
左手在马腹上狠狠拍了下去。马嘶叫着，轻轻一跃，跳过了一尺高的门槛，穿过朱红色的大门，避开两旁跪了一地的侍卫，径直冲进了开封府。
近了，更近了，大堂已经清晰地在我的眼前。围观的百姓纷纷闪开，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下马，高举手中的黄绢，三步并两步往堂内疾走。突然眼角瞥到一袭熟悉的白衣，是白玉堂。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不语。
”圣。。。“话没说完，接下来的那幕却好似晴天霹雳，在以后的日子里如梦魇般时刻纠缠着我。
那一刻，原本跪在地上的柳易寒，突然立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出身边捕快的剑，毅然而绝决地在脖子上划了下去。
剑出鞘，血四溅，身渐倒。刹那，天地间一切都静了下来。只听见手中的圣旨慢慢滑落，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半刻后，我像发了疯似的冲上去。用力按住伤口，绝望地如孩童般向站在身边的众人凄厉地喊叫，“救人啊！”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过来帮忙。
其实，我知道，已经，没有用了。
伤口深及动脉，柳易寒是报着必死的心的。
茫然地看着四周的人乱成一团，周围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只有那抹红色的身影越来越明晰。
为什么？你可以的不是么？展昭你可以拦住他的不是么？
这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在耳边回转，针似的刺进耳膜，幻听声也越来越响，我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耳朵，不要再说了，抱住肩膀，无力地蹲了下去。
眼角突然瞟到几缕血迹从某件黄色的衣鬓下蜿蜒流出，我一惊，抬头看。
絮儿灰白如死人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孩子，孩子。。。”我小声呢喃着，猛然惊醒站起来，冲着嘈杂的人群大叫，“快把絮儿送进内房，救救孩子，救救孩子啊。”
没等我说完，展昭一把抱起絮儿，神情紧张地往内房走去，我心急如焚地跟在后面。
进入房内，一帮人也都随了过来，我拉着絮儿的手，强忍住眼泪，有些失态地呢喃，“絮儿，你可不能有事，絮儿，你可不能有事啊。。。”
“苏姑娘，絮儿姑娘怎么样了？”回头，展昭脸上焦急的神色一清二楚。
突然间，怨恨掺杂着担心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我一边对着人群大声呵斥，“出去，统统给我出去。”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把展昭推出门，然后，上栓，完全不顾急切的叩门声和大家的喊叫。
卷起袖子，深吸一口气，同时拼命搜集脑海里关于胎儿不稳定，应该采取的所有措施。
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保住絮儿，保住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