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甜》傲因

33、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韩叙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太明白。

　　“她……缺钱？”

　　胡可露瞪圆了眼睛，忽然有点怀疑自己的情报网了，这个韩叙难道真的不是那个韩叙？只是长得很像名字也碰巧一样的一个真·穷小子？

　　怎么可能有这种巧合啊？拍国产电影吗？

　　“谁嫌自己钱多啊？何况她现在也没几个钱了。”胡可露奉献出了自己最后的一点耐心。

　　说完这句，胡可露缩回自己被冻的已经有些僵了的手，啧了一声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多了，跺跺脚往车上走：“走了走了，齁冷的，想不通你就慢慢想吧，我要回去睡美容觉了。”

　　韩叙被胡可露点化了一番，这一宿是注定无眠了。

　　直到永巷的天渐渐泛白，韩叙爬上那个他和钟晴经常一起坐着喝酒的屋顶，看着太阳给天空镶上一条金边，然后一点点的照亮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他忽然觉得，也许是在永巷呆的太久了，久到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外面世界残酷的生存法则。

　　在这样的环境里呆的久了，他慢慢接受了生活的慢节奏，甚至几乎自我催眠到几乎要真的以为自己跟李能文和小猛一样，只是一个拼尽全力追逐梦想的普通男孩。

　　但现实永远是现实，逃避只能是一时的。

　　大概是命运的安排吧，韩叙在看见电话上闪烁着母亲两个字的时候，长长呼出一口气。

　　“喂？”

　　一夜没睡，抽了许多烟，他的嗓子哑的有点厉害。

　　电话那头的韩梦云女士愣了一瞬，韩叙爱唱歌，一向很爱惜嗓子，平时无论是吃辣吃甜食还是抽烟喝酒都很克制。像这样任由自己哑掉还是头一回。

　　但这不是她今天打电话的重点，对不是重点的事情韩梦云女士一向是不关心的，于是她直接的说明了自己打电话的意图，没有多余的寒暄，也没有那些在她看来没有必要的关心，“你的视频他很快就会看到了，你是准备回来还是再也不回来了？”

　　这话说的似乎没头没尾，但是韩叙很快就明白了韩梦云话里的意思。

　　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怎么也是亲生的母子，这点零星的默契还是有的。

　　“我这就回去。”

　　韩叙回答的干脆利索，韩梦云愣了一下，有点震惊，但没有追问原因，她一向只在意结果。

　　“嗯。”

　　简短的结束语之后，韩梦云比韩叙还干脆利索的挂掉了电话。

　　韩叙早已对韩梦云这样的行为方式习以为常，他把手机收回口袋，回到屋里叫醒了小猛，趁着李能文还没醒，跟小猛交代他要离开几天，秦胖子那边让他们找虎哥代唱，下一次比赛前一周他一定回来，让小猛他们自己也别忘了排练。

　　小猛最大的好处就是话少且好奇心不重，且他现在睡得迷迷糊糊，所剩无几的精神头只能记住韩叙说了什么，尚且没能力去思考这些话的意思。

　　韩叙赶在李能文醒来之前离开了，没带什么行李。

　　他也没有什么行李，衣服永远是那么几件，除了黑色没别的，何况家里什么也不缺。

　　他唯一在意的行李是乐器，但是一个也不能带回去，家里只要出现乐器，有多少杨正军就砸多少。以前韩梦云给钱的时候，韩叙不怕他砸，现在韩梦云不给钱了，韩叙舍不得让他砸。

　　于是他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揣着个手机就回了家，连把吉他也没背。

　　家里还是老样子，在韩梦云的要求下被保姆打扫的纤尘不染，整洁的就像是五星级酒店。

　　韩叙说了今天要回来，韩梦云也并没有在家等着他。

　　她总是有许多事要忙，并且她自己的事情永远优先于她身边任何人。

　　不论是韩叙，杨正军，甚至是她自己的父母，韩梦云就像是个活的计划表，所有的事都计划的整整齐齐明明白白，一切按部就班，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突发事件能打乱她的节奏。

　　即使是丈夫出轨，儿子离家出走，母亲重病去世，所有这些事，都不能打乱她的节奏。

　　她永远井井有条，永远不出错，永远不激动。就像是个，冰冷的机器人。

　　韩叙一宿没睡，回到家倒头就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醒了个大早，赶在韩梦云出门前见到了她。

　　韩梦云刚刚晨跑完，正准备吃早餐，作为一个年近五十的女人她保养的不必胡可露差，甚至看起来比胡可露要干练不少，毕竟比起胡可露那样的交际名媛，韩梦云是真正身世不俗又事业有成的京城名媛。

　　韩叙和韩梦云见面，双方简单的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韩叙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只要外公外婆不在，韩叙从不开口叫韩梦云妈妈，妈妈这个词对于他们俩来说似乎过于亲密了，总让韩叙觉得别扭，所以韩叙就连手机通讯录都把韩梦云存成了“母亲”。

　　但就连这个书面的有些尴尬的称呼，也是有一次外婆看见韩叙手机屏幕上竟然显示着韩梦云的名字的时候叮嘱韩叙，不可以这样没有礼貌，他才在外婆的要求下给韩梦云改了备注。

　　而杨正军的电话，韩叙压根连存都没存。

　　早饭简单营养健康，就是有点美滋美味，韩叙一边喝着不加糖的豆浆一边想念着永巷的胡辣汤，开始了心情不太好的一天。

　　韩梦云吃饭的时候不说话，至少在家是这样的，出去应酬的时候估计也不能这样，韩叙小时候因为在饭桌上说话挨了打，就曾经质问父母为什么他们在外面跟别人吃饭的时候可以说话，回到家跟他吃饭就不说话，回答他的是一顿新的毒打。

　　于是今天的韩梦云也是一样，吃完饭以后优雅的擦完嘴，对韩叙说了许久不见的第一句话：“他下午回来，你是在家等他还是先去爷爷家等他？”

　　韩叙也实在不想继续这顿美滋美味的早餐，于是放下筷子，简短的回答：“我去外公那儿。”

　　韩梦云顿住片刻，照旧没有询问，只是简单的点点头，然后起身准备离开，走到一半又回头问了一句：“外公如果要求我回去吃饭，你提前通知我助理一下。”

　　这是要预约的意思。

　　韩叙觉得有些好笑，陪父亲和儿子吃饭，还要提前跟助理预约，并且还用了“要求”这个词。

　　这么想着，韩叙就真的笑了：“外婆不在，外公应该不会提这种要求。”

　　韩梦云脸上永远云淡风轻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裂纹，虽然转瞬即逝，但韩叙看到的瞬间还是觉得身心舒畅。

　　这一天总算有了个还算愉快的开始。

　　韩梦云没有回韩叙的话，很快的离开了家。

　　韩叙回屋里找到外公之前给他的那些文件，拿着也出了门。

　　韩叙没有等杨正军，他回来也不是为了见杨正军的。至于爷爷，他就更不想见了，对于爷爷来说，韩叙这个没有跟杨家姓的孙子，每见一次就等于是往他老脸上甩一巴掌，不如不见，眼不见心不烦。

　　韩叙也不想去讨那份没趣。

　　外公家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大约是这两年没了外婆在的缘故，外公一个人无心打理，园子里的花花草草肆意乱长，到了冬天枯枝败叶随意飘零，老爷子也无心找人打理。

　　韩老爷子一辈子只有韩梦云一个女儿，大约是养的太过金尊玉贵，给韩梦云养成了个人间仙女的性子，冷情的就像是修行万年奔了月似的。

　　早年他还觉得这样挺好，不必担心女儿管理不好韩家庞大的家业，也不必担心女儿因为感情用事被人欺骗利用。

　　事实上韩梦云在感情上也的确从没让什么人占过便宜。她的心思似乎从来没有在感情这件事上做过什么停留，不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

　　大学毕业初恋就跟门当户对的杨正国在一起，杨正国当时大概是非常爱她的，所以能够扛住几乎要跟杨家断绝关系的压力答应韩梦云生了孩子要跟她姓的要求娶了她。

　　然而很快杨正国就发现自己是真的娶了尊仙女回来，仙女不会哭也不会笑，仙女高高在上冷冷清清，永远也不会像普通女人那样温柔体贴或者撒娇耍泼。

　　即使是在得知丈夫出轨的时候，她也只是冷静的说：“你带她出去住，或者我搬去别的房子。”

　　韩梦云不缺房子，她随便去哪儿都能避开杨正国。

　　杨正国来来回回闹了好几轮，各色的小三换了一个排，韩梦云不吵不闹不在意，只是很少再跟杨正国出现在同一个房间，除非是必要的应酬和家庭聚会。

　　那是仙女需要的表演时间。如果在那种场合杨正国不配合，迎接他的就是仙女的一纸离婚协议，条条款款清晰冷酷，全是关于钱。

　　杨正国于是终于醒悟，仙女是没有感情的。

　　但他却还是没有签下那个离婚协议。

　　杨正国不缺钱，不缺权势，不缺地位，也不缺女人，但韩叙觉得他很可怜，因为他缺爱。

　　并且他缺的那份爱，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得到。

　　而杨正国却没有韩叙这样的同理心，他不能像韩叙同情他一样同情韩叙。

　　韩叙在杨正国眼里是他为韩梦云做出的最大的牺牲，他是一个牺牲品，是杨正国为了得到仙女的爱做出的献祭。

　　然而这个献祭没什么用，这让杨正国非常愤怒。

　　爱和敬畏让他不能殴打韩梦云，但韩叙不一样，韩叙是个孩子，即使不跟杨正国姓，也是他杨正国的孩子，是他的孩子，那他就可以随意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