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见闻录之涵湘行》风小雅

89、除魔（七）

　　紫檀弓其实是一种辟邪法器，它容纳了招摇，同时将由外界而来的，不会伤害到她的灵气输送给她，因为中间经过了一个过滤与转换的过程，输送给招摇的灵气其实并不多，所以她恢复的也慢。而她一旦离开紫檀弓，好不容易凝聚的魂魄会在瞬间被打散，所以十年来就一直这么耗着。

　　紫檀弓唯一一次泄露魔气，就是在三年前。彼时四大师傅同时去南海参加一场道法，这才没引起注意，不过有着天眼的涵湘却注意到了。
　　初见时，涵湘就看出来了，小草身上，有和招摇一样的魔气，所以她当时才会猜测，小草可能是做了献祭一事。

　　招摇之所以会被称为瘟神，那完全是因为，其所到之处，不是瘟疫饥荒，就是洪水干旱，总之哀鸿遍野，没发生过什么好事，而且牵连面非常广，祸害的百姓都是以万计。
　　虽说本尊困在神乐山里寸步难行，但招摇当年被翎霖追击时，正好路过青乌镇上空，她朝翎霖丢了张旱符，就是没丢中。
　　而这张符，后来被小草献祭的性命给催动了。

　　小草不知从哪里知道的献祭仪式，依样画了个法阵，拿刀剖开自己的心脏。
　　招摇遗失的旱符很快浸满了小草的血。
　　身为旱符主人，招摇自然感应到了，以旱符为媒介，她和小草有了意念沟通。
　　小草心中所求，是报复世上一切对她不好的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张生。
　　一条性命就想换全镇所有人的性命啊，招摇觉得，小姑娘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而且，她身上的怨气委实大了些。
　　不过，她喜欢。

　　招摇这样的邪佞，最喜欢吸食人性的阴暗面，怨憎之流更是她的最爱，这些负面的情绪，能迅速让她强大。
　　献命这事，招摇其实看不上，但小草身上这股深厚怨念，让她得到了滋养，招摇决定，也该满足下小草的心愿。

　　可惜啊，也是机缘巧合，张生当时所在的道观，便是翎霖还未成仙时开观收徒所在，为免邪佞作祟，护世上老弱病残，翎霖在成仙后在道观外设了辟邪结界。
　　招摇本身就靠一点灵力吊着，躲都来不及，哪能冒着被翎霖发现的风险往上凑？

　　再说，彼时她的力量实在太弱，于是把接收到的小草的生命力，全用在了催动旱符上。
　　接着，青乌镇开始大旱。

　　青乌镇眼下悬浮于顶的怨憎之气，那可是招摇的最爱，片刻功夫，吸食了怨憎的她，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身形，魂魄也强韧了不少，不过想进一步实化和恢复力量，那还需要更强大和污浊的怨憎恶。

　　涵湘看着那个渐渐能落于地上的魂魄，喜道，“看来，把你带出来是带对了。”
　　招摇奇道，“自古正邪不两立，你就不怕我恢复了力量，报复你们这些修士。”

　　其实出山门之前，涵湘也曾犹豫要不要把招摇带出来，她知道，一旦招摇脱离神乐的桎梏，很快便又能积蓄力量卷土重来，到时候四境可能又要倒霉了，毕竟招摇会有瘟神这样的恶名，那可是实打实靠着牺牲万千生灵的性命得来的。
　　涵湘并没有犹豫多久，最终还是打算试一试。因为她回想起十年前初进真武大殿时，她在后院看见的那幅山水画，彼时她不知道那女子是谁，后来明了那其实是招摇的前世今生。

　　十万年前，在这一元鸿蒙初开时，招摇原本是女娲钦定的守护人间的长寿神，后来却被一直觊觎天帝之位的蚩尤蛊惑，成为了一名堕神，不知为何竟甘愿为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想当年，蚩尤与现任天帝帝辛为争夺天帝之位，率各自部落在九黎展开了一场激烈厮杀，最终，蚩尤兵败，被女娲封印在八卦炉中炼化魂魄，而招摇也被封印在东夷山下不死不休。数万年里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封印残存的力量越来越弱，一百年前，招摇终于破除封印逃了出来，第一件事，便是狠狠报复这个不公的世界。

　　可惜的是，山水乾坤图只显示了几副重要时刻的动图，而非彼时彼刻的实况，所以涵湘对招摇这过往只晓得个大概，并不清楚招摇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涵湘的师傅子阑，是个心怀天下、光风霁月的谪仙人物，这些年涵湘受他教导，自然也变得正义凛然，觉得世上的一切都是良善，都能感化。
　　招摇当年既然能成为女娲钦定的守护神，说明她本性并不坏，或许她能让她重新变成守护神？若成功了，也算一桩大功德。
　　然而现在，脱离神乐桎梏的招摇可是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剑，万一自己没感化她，反而又造成生灵涂炭的局面，那可真是万死难恕。
　　涵湘实话实说道，“说实话，我很怕，我怕带你出来会是一个错误，也很怕你再大开杀戒，即使有六道轮回，死亡对生灵来说并非意味着结束，可生命不该这么轻易被剥夺。但对于你，我还是想试一试。”

　　招摇嗤笑，“试什么，你以为你能感化的了谁？最烦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救赎，可笑至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说时迟那时快，招摇起身一跃，一只惨白的手已然一把掐住了涵湘的脖子。
　　此时的招摇目露凶光，冷酷狠戾，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涵湘没有挣扎，由于被招摇掐的喘不过气，一张小脸变通红。

　　“我信，”涵湘目光灼灼地盯着招摇，一字一句道，“我信你不会杀我。”

　　就在涵湘眼冒金星，快要昏厥过去时，招摇突然大笑着放开了她。
　　涵湘摸着自己的脖子开始大喘气。

　　招摇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你。”
　　涵湘渐渐平复下来，“我是不知你为何会从一个守护神变为堕神，但是我知道你不滥杀。回看你这百年间所做的事，看似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实则是提早送他们入轮回，否则那些人早都魂飞魄散了，对生灵来说，这才是真的终结。”
　　招摇警惕地看着涵湘，“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涵湘不答反问，“你真的投靠蚩尤了吗？当年他许诺了你什么？”

　　蚩尤，她有多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想到故人，招摇突然间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涵湘还等着她的回答。
　　招摇突然觉得很有意思，这个小丫头，原来什么都知道 ，扮猪吃虎么，她可比看起来要聪明多了。
　　招摇捏了捏涵湘那莹润的脸蛋，“你知道，我不会回答你。”
　　“我知道，但你甘心一直被这样误解下去吗？”涵湘真诚地看着招摇，“我是真的想帮你。”
　　招摇摇了摇头，嗤笑一声 ，“可惜的是，你帮不了我。算了，我们不说这个 ，回到你之前想知道的事情上。”

　　招摇将自己与小草的关联一说，同时和涵湘坦诚道，“今后你若有什么拿不定的，我可以帮你出主意，但你若遭遇了什么危险或不测，我可不会跑出来救你。”

　　“行。”涵湘答的极其爽快，“对了，你知不知道小草在献祭之前还发生过什么？”
　　招摇邪魅地看着涵湘，“你若想知道，自己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