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谣》依塔木湛青

34、围城

　　第三十四章
　　“阿纳回来没？”柔君在厅内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她方才去陀芳苑看荣宣才发现她人不在府上，穗旋和绘虚擅自把荣宣带出府，去了重渊寺，到现在都未归。
　　“回小姐，夫人还未回府。”绘虚自知犯了错，低着头不敢看柔君，柔君对待他们像亲人一般，半月前他家中出事急需银两柔君二话没说就把银子给他，还替他照料远在木未的女儿。
　　“绘虚叔！我不是说了别让阿纳出门吗？你和穗和居然瞒着我让阿纳出了府，阿纳本就身体虚弱，重渊寺建在郊外路远难行，一路颠簸阿纳身体怎会受得住！”柔君担忧荣宣的身体。
　　“小姐您别生气，夫人说忌清节快到了要到重渊寺上上香，我与穗旋看夫人闷在屋内有小半月了怕夫人闷坏了身子，就悄悄派人把夫人接出府，穗旋说天黑之前就会回来，没想到去了那么久到现在都没回来。”绘虚也着急起来，莫不是真的出了事，都怪他大意！
　　“小姐，不好了！！夫人在茵兰坊晕倒了！”阿洙的马车堵在茵兰坊后院出不去，一路从茵兰坊跑回了风西馆，可把他累坏了！“夫人躺在茵兰坊厢房内！人太多！出不来！”
　　“绘虚叔速去备辆马车！”听到荣宣晕倒在茵兰坊，柔君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狂跳不止，抓着阿洙问道：“阿纳怎会去茵兰坊？！你们不是去了重渊寺吗？”
　　“夫人上完香本打算回府，在殿门外听见几个妇人在谈论舞仙芦索拉提，就让我和穗旋拿着银两到外头儿想办法把票弄到手，那坊厅里全是人，我待久了都觉得不通气，夫人才刚病愈定是受不了，又吵闹，没过多久夫人就晕倒了！”阿洙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不敢有所瞒骗。
　　“古丽，你去找湛青，让她去风草堂请堂主到茵兰坊问诊。”木梭把吉娜带回风草堂后拒不接诊，任谁去都无用，柔然自古有条铁令延续至今，只要俟利发下令，即使是死人也要接旨，
　　如若有谁违抗命令，从此削去宗籍逐出柔然，永世不得归土，莫卡一直在湛青身边保护她，达氏多次派人刺杀都未得逞，柔君命古丽去找湛青，实则是去请莫卡。
　　“你这傻大个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怎么又来了？！嘿！这次还带了帮手？！我告诉你，我家师傅不问诊！一个月都不问诊！”小笙在廊桥浇着花草，内也左突然从身后拍她肩膀，吓得她把花洒扔在地上，追着内也左骂了一路，这人一来准没什么好事。
　　“吉娜可好些？”湛青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吉娜的近况，她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怎的你们认识她是吧？！我家师傅这些天就光围着她转悠了，为了救她负了伤不说那女的还对师傅不敬！像个死尸样的躺在床上拒不出门！那顶层的释源房是让她住的？髓玉床也躺了！！你们赶紧把她带走带走！！！”小笙一想到吉娜就来气！凭什么让一陌生女子住释源房，那髓玉床她平日里想躺师傅都不让！师傅还对那女的呵护备至！！
　　“她醒了，她没事就好。”湛青从小笙话语中得知吉娜无生命危险后松了口气。
　　“她早就醒了！！她活得好好的！像个癞蛤蟆似的赖着不走！风草堂哪是让闲人待的地方！我又不是她丫鬟整日得伺候她还得看她脸色！！她谁呀她！！”小笙越说越来劲，敞开嘴骂了起来，她这几天憋了一肚子气没地儿撒，每天要给她送饭洗衣，还被师傅训斥待人不周！
　　“小笙！你越发无理了！快致歉！”木梭听到声响出门查看，见小笙在廊桥上对内也左指着鼻子骂，在看到湛青和莫卡就知道小笙闯祸了。“来者是客！有这么对待客人的么？！风草堂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小笙得了骂眼眶通红一脸委屈地跑开，进屋前狠狠砸了一下门。
　　“堂主不必替她致歉，习惯了，习惯了，她要是哪天不骂街才觉得奇怪呢！”内也左见木梭要开口致歉，连忙抢了他的话，他早就见识到小笙的厉害，也就只会耍嘴皮子而已。
　　“都怪我把她宠坏了，三位是来看吉娜的吧，她在楼上，伤愈后不愿见人，把自己关在屋内，三天前郡主来探望过也不得见，恐怕…….”木梭以为他们是来看吉娜的，她的现状不大好。
　　“不请自来，叨扰了堂主，还请堂主见谅，在下此次前来是想请堂主出诊的，风西馆夫人现下在茵兰坊生死垂危，还请堂主跟在下走一趟，吉娜姑娘还望堂主多费心费心，待她真正想通了，会自己走出来。”莫卡表明来意，荣宣的病情他大多也已了解，是时候出手了。
　　“小显，把药箱备好，我要出趟门。”木梭上药房取了瓶岳琼汁，荣宣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我送堂主去茵兰坊，湛青，你与内也左去个地方，找个人。”莫卡早已把一切安排妥当。
　　“找谁？宣姨人躺在茵兰坊哪还有心思去找人！”她此刻只想快速把木梭带到茵兰坊救人。
　　“朝冲原。”木梭一语道破，看着手中的岳琼汁继续道：“夫人自从天山雪国回来后一直都是我为夫人诊治开药，夫人的病情到何种程度我最清楚不过，夫人本就不剩多少时日，此次昏厥，地点是茵兰坊，想必是想起些什么急火攻心而致，可以明确地说夫人随时都有可能离世，十年前的旧案草草了结疑点重重牵扯甚多，夫人是此案的重要证人，这桩案子也是导致夫人积郁成疾的主要原因，夫人十年前被人下了枯魂散忘记一切过往，一月前我登门拜访把解药亲自交到郡主手中让她自行做抉择，现下看来，郡主已让夫人服下解药，算一算时日，也该是让真相大白的时候了，有些人，等得太久了，这案子，只有朝冲原能结。”
　　“在夫人离世前替她解开心结，是对她最好的解脱。”湛青脑海中回绕着木梭说的这句话，她和宣姨并无太多交集，也鲜少能见到她，在她的印象中，宣姨的美，是看一眼就能致命的，即使年华老去，依然有无尽的魅力与韵味在，宣姨身上那股清冷气质，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那是她与生俱来的美。她很难想象宣姨经历了怎样的悲欢离合致使她终日郁郁寡欢，一个人若是能把自己的内心与外界封闭起来，那该是要有多绝望，才与这繁华人间断了联系，木梭身为怀朔最好的医者都救不了宣姨，他说得对，释放了心中的仇与恨，才能安然离去，不留遗憾，她很想帮助宣姨走完她人生中的最后一程，茫茫人海，她上哪儿去找朝冲原，湛青骑在战龙身上跟着内也左所行的方向走，迷茫地问道：“内也左，人，要去哪里找？”
　　内也左指着前面不远处的街角道：“雀引楼。”
　　湛青可有好一阵子没来雀引楼听书了，刚进门就知道来晚了，连个落脚地儿都没有，下了工活的工匠们不会先回家而是到雀引楼听书放松放松，雀引楼成了大伙儿喝茶唠嗑的好去处，只见伽平和睢拿着镇尺坐在堂上天花乱坠地说着，台下的人也一一附和道，好不热闹，倒茶的小二提着尖嘴壶挨个倒茶忙都忙不过来，雀引楼的生意当属晚间最好。
　　“诶兄弟，挪个腿儿，谢了哈！”湛青弓着身子找了半天才找到个跟人拼坐的位置，两个人稍微挤一挤勉强能坐，她也没指望能在这儿找到朝冲原，朝冲原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想都别想了，但既然来都来了，何不听一评再走，要说这天底下没心没肺的人啊，湛青算一个，前一秒还想着要执行任务找人，进到雀引楼听书分分钟就给忘得一干二净，湛青见内也左楞着不动，急忙拉着他坐下：“愣着干嘛快坐下呀！再来人这位置可就没了！”
　　“哟！湛青！你可好久没来了！今儿个还是老样子？！”倒茶的阿肆一眼就认出湛青。
　　“老样子！阿肆！那瓜子儿给我多炒翻炒翻！”她喜欢磕带有糊味的瓜子儿，特带劲儿！
　　恰好今晚伽平禾睢说的就是朝冲原探的案：“传闻朝冲元左手有六根手指，没有朝冲原破不了的案，乃祥瑞吉兆之人，要说这天下兵器榜首之位，还得归当今汗庭俟利发郁久闾莫卡手上的那把良渡剑，那剑是以天坠玄铁铸血衍炼而成，吸天地之灵气，由五杂铺铺主失根措亲自打磨铸剑！“五杂铺，出良渡”，可不是浪得虚名，听闻这良渡剑有毁天灭地之功效！”
　　“切！老头儿！别吹了！一把剑还能灭了整个怀朔不成？！”前排光膀子的工匠一脸不屑。
　　“是呀！还能灭了怀朔不成！怀朔可是不夜城！灭不了！哈哈哈哈哈！老头儿！这故事你都讲了八百回了！我都能背下了！”后排的听众应承着，众人皆笑。
　　湛青一听到伽平和睢的声音就陷进剧情里了，多年来一直是都如此，听着听着入了迷，都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气氛烘托至此，湛青大声叫道：“先生！继续说呀！别停！好听着呢！”
　　内也左叫了壶酒也在一旁听得尽兴，这老头儿说书果真有一套，刚开始还不情愿地带着湛青来，待久了也学着那些个工匠翘起二郎腿，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平日里紧绷的情绪也没了。
　　“湛青，你都听了十多年了！腻不腻？！”大家都是熟识之人，爱听书的圈子就这么大。
　　“不腻不腻！继续讲！”湛青来了兴致，催着伽平和睢继续讲，丝毫没察觉到身后有人，忽觉耳根子一热，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听说你找我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