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卿而已》今非醉

14、谣言

　　折柳捧着路边摊卖的甜汤，先饮进一口含住，再慢慢咽下去，任甜甜的滋味儿在口鼻漫延开来，和隔壁桌的小娃娃一样一脸幸福满足地叹了口气。
　　黄昏的街角一点也不安静，是个非常不适合沉淀心情的地方，可每每坐在这甜汤摊边，看着稀稀落落的人来人往，在不再那么讨厌的夕阳笼罩下，却给她一片奇特的平静。
　　来到这个世界，才发现自己最想要的，不是有朝一日爬到高处俯视，而是一碗甜汤，一碟糕点，坐于街角。
　　呃，或许这只是在为她的不求上进找找借口。
　　偶尔，也能听到些特别的小道消息。
　　两个八卦的人碎嘴地走过，折柳保持端着小碗的姿势怔愣了一会儿，放下碗，歪头抚着耳垂，微微皱了皱鼻子。摇摇头，重新端起碗把剩下的甜汤咕噜咕噜喝干净，起身离开。

　　“剽窃？”眉眼斜里上挑，冰冷的视线射出。
　　林总管苦笑。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银子气愤地在车厢里蹦来蹦去，狂乱的动作中没打翻任何东西。云弄月被吵烦了，勒令他坐下不准动。银子瘪着嘴，在座位上蹭来蹭去，磨牙问道：“少爷，你说我去做了那个姓苏的怎么样？”
　　云弄月斜眼看他，“你要不要干脆也做了王老板？”
　　认真点头，“如此当然最好。”
　　云弄月摆摆手，有些厌烦道：“不必理他们。”
　　“没错，清者自清！”银子豪情万丈地道。
　　云弄月又看银子一眼，勾勾手指，道：“过来。”
　　银子乖乖凑过去，看着他打从心底崇敬的少爷优雅地抬起手——
　　要摸他的头吗？
　　“哎哟！”抱着红红的额头，眼泪汪汪地瞅着凶手。
　　“咬文嚼字是进步了，可怎么脑袋还只有一根线呢？”
　　林总管闷笑不已，眼角瞟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慢悠悠走在街上，好不悠闲。
　　“少爷，你看，前面那个是不是折柳？”
　　折柳奇怪地看了眼在自己身边停下来的马车，耸耸肩，继续走。
　　车夫无措地愣住，林管家翻翻白眼，从窗口探出头，喊道：“折柳！”
　　“真巧啊。”折柳不好意思地爬上马车，在林总管旁边坐下。
　　“你在街上晃什么？”
　　“街角那家的甜汤很好喝。”幸福地回味中。
　　三人古怪地瞪着折柳，这人日子过得真是舒服得让人……不爽。
　　云弄月眼里染上些许笑意，想起方才听到的消息，心里有点好奇，不知道这个女子若是知道了，还会如此无忧无虑么？
　　虽这样想，但他还是不打算告诉她。那些事是他——云珑铺的主人该烦恼的，而不是折柳的工作范围，让无辜的人一起跟着烦恼只会徒增麻烦。
　　“折柳，你可不可以证明那个新法琉璃的制作方法是你自己的？”
　　不过失策的是他忘了粘住银子的嘴。
　　云弄月揉着额角叹气，师母实在是丢了个大麻烦给他，他现在真想把这个大嘴巴丢回山上。
　　折柳愣了愣，蹙眉道：“没有。”本来就是信手拈来，如何能证明？
　　她回答得太快，好似早就预料到银子会问什么。
　　云弄月怀疑地问：“折姑娘，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嗯……是的。”
　　“你不生气？”
　　“感觉不太好。”
　　“除此之外？”
　　“不知道。”她耸肩，“公子打算怎么办？”
　　答得还真干脆。云弄月微愣，“如果今天我不说，你是不是就打算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呃……”她支支吾吾地左看右看，无奈地点头承认。“好像不是我的事。”她已经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了，云珑铺的名声问题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她一个研究人员头上，何必去管自己管不了的事？“所以，公子的想法是？”
　　这……实在是太配合他的想法了。云弄月这样想，虽然他十分希望下面的人安分守己就好，可看到折柳表面看起来像是全方面信任、其实是无责任的“懒得管”态度，心里莫名其妙有点窝火。
　　“你觉得，‘清者自清’怎么样？”他突然玩味地问。
　　折柳一开始是诧异，接着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地表情，用肯定的语气问道：“银子说的？”
　　银子奇道：“你怎么知道？”
　　讨厌，怎么好像就他一个是傻瓜似的！
　　“等到真‘清’了的时候，自己也‘清’啦！何况也因人……”而异。她脸色微变，自知失言，掩唇闭上嘴。
　　大家都知道的，云公子的名声并不好。
　　云弄月面无表情，眸子阴了一下。
　　他感到心头一阵倦意，顿时无精打采，悠悠道：“其实，行商时一点谣言是无可避免的，对大商行，或者稀有的珍品，通常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质量和招牌搁那儿，买家也不怎么在意他这个商行主有多么不招人喜欢。
　　“可也还是会有影响吧？比如说……嗯……合作的时候？”
　　云弄月一愣，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些，如果是银子的话，听到“没太大影响”就会舒一口气了。
　　“确实。毕竟我曾与苏小姐合作过，今后与人合作时恐怕会被别人处处提防。”
　　“卑鄙卑鄙卑鄙卑鄙卑鄙卑鄙卑鄙！！！”银子愤愤地一迭声叫道，好像被人陷害的是他一样。“云珑铺剽窃苏晓的独门秘方？我呸！什么狗屁独、门、秘方？她有人家就不能有？剽窃？我还说她剽窃呢！”
　　“银子……”云弄月阴着脸道：“注意你的用词……”
　　折柳噗地笑出来：“是啊，难道我们就不能反告她剽窃？”
　　林总管以异样眼光看她：“你脑子没问题吧……”
　　银子道：“你一个默默无名的……”
　　云弄月深思。
　　“要我的名气干什么？论名气，谁比得上风夫人？”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称职的员工，还是应该尽点力。
　　“你是说……”
　　她耸肩，很自然地接下去：“苏小姐虽然是第一个研制出新法琉璃的人，但在这之前有谁听过她？反观风夫人研究琉璃十几年是众所周知，前后两次琉璃展质量上的差异一看便知，默默无闻的苏小姐和凤栖第一巧匠，谁‘是’谁‘非’就不言而喻了。”
　　三人都呆了。
　　银子目瞪口呆，“你……这样……够毒的……”
　　林总管暗忖：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这丫头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来……
　　云弄月颇有深意地望得折柳心底发毛，问道：“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顿了三秒，她才想到他指的什么。“……算了，本来就是别处听来的，若没有风夫人十几年的研究，什么东西都不会有。”
　　报酬，她收得是心虚得很。她连琉璃的原料配方都不知道，所提供的仅仅是一点点科学上的知识，连猜带蒙的，也不能算是她做出来的。也许过两年，风夫人自己也能试出来，自己的出现不过是把这个日期提前了……
　　名利双收，她要利就好，名就算了。
　　“是个很特别的对策。”云弄月轻轻抚掌，“让人想不到的是你说出来的。”
　　“呵呵……”她干笑，又咳了咳，“我胡乱说的，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其实也不是不行。”他很认真地说：“不过以王老板在玉石行业里的地位，只要她稍施压力，云珑铺再难有立足之地。你的想法未免不计后果，欠缺考虑，且太过天真。”
　　字字掷地有声，把折柳脆弱的小心肝打击得如秋风落叶风中凌乱。
　　“对不起……”她垂头丧气地蔫了下去。
　　“无事，也不失为一计。”他狡黠一笑，眼里流光溢彩。“适当时私下解决便好。”
　　“嗯。”她弯起唇，笑得很是清甜。云弄月这才意识到，这个呆呆的女子或许只是看着天真单纯、不知世事。

　　又过了几天，谣言无声无息地消了去，折柳仍然隔三差五地去街角喝甜汤，人们的饭后茶余又换了一批新话题，那段让她小小烦恼过一时的谣言好似从未出现在人们的话题之中。

作者有话说

　　蹲角落画圈圈的某非：呜~~试卷发回的好快，分数又是如此让人惊悚……郁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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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已过时,纪念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