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后我成神了》夜行歌

12、奇迹

　　《请恋爱》第一期节目如期播出，身为总导演，童岳很忙，快忙疯了。每天工作到凌晨，有时候歇在公司倒头就睡，休息三四个钟头后，第二天上午接着赶进度。

　　早晨七点，童岳边吃早点边看网站评论，再上微博刷刷超话，观察各位嘉宾的话题讨论度。

　　其实这些东西有宣传组专门关注，但童岳只要一有空，就会上网亲自看看，有时还会转一些CP粉剪辑的撒糖向视频。他发博数惊人，主页全部都是作品相关，没有任何个人立场的发言。

　　第一期露面的三对CP，反响都还不错。童岳放下心来，抽空看了看热搜，前十竟然没带几个明星的名字。

　　#三十六小时观察期#
　　#玄武塔星空图#
　　#天顶救援#

　　他随手点进玄武塔的话题，漫不经心扫了几眼，整个人都傻了，端早点的手不听控制，豆浆哗啦呛进嗓子眼。童岳一面猛咳，一面放大图片，眼睛恨不得贴上智脑光幕。

　　星空图打了他们节目的水印！微博超链接，是他们节目专属的直播系统！

　　“这谁干的？！”

　　童岳气得摔纸砸剧本，仔细一回想，什么都明白了。

　　昨天直播系统报错，程序员加班加点修复漏洞。他忙着盯后期，抽不出空。周原主动揽走验收的活，说是一切正常。童岳问了几句，本来想让负责人亲自找他一趟，但是后期忙到凌晨两点，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童岳阴沉着脸找到主策划，劈头盖脸一顿骂：“直播系统还在测试期，你擅自给嘉宾绑定，经过我允许了吗？”

　　周原不慌不忙说：“你答应了的，节目内容由我决定。”

　　说起节目内容，童岳更来气：“观光准许证找谁开的？是不是以节目组的名义弄的？”

　　周原说道：“观星本来就是节目的一部分。”

　　童岳因为他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发抖，怒道：“你做了这么多年传媒，难道看不明白上面的意思？网络宣传刻意淡化天顶，新闻从来没有合成人的具体报道，就你标新立异，就你胆大包天，跟监管部对着干？！”

　　周原道：“直播已经扩散了，观众反响你也看到了，至少现在看来，效果……”

　　童岳打断他说：“观众反响算什么？现在节目方向出错，监管部一纸公文，我们就全完了！”

　　“不清楚情况的人是你。我们是十五区联邦，不是封建暴.政。”

　　周原冷冷说道，“直播观星就方向出错了？那星海罗总是不是该刎颈谢罪？”

　　童岳懒得跟他争这个，不容置疑道：“通知艺人组主管，换嘉宾。”

　　“不准换。”周原寸步不让。

　　童岳顾自发送讯息，一边说道：“你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应该休息一段时间。”

　　周原冷眼旁观，哂笑说道：“你要把我踢出去？”

　　童岳缓了缓语气，对合作多年的老朋友说：“不，只是休息一段时间。等你冷静一点，把事情想明白再回来吧。”

　　周原的目光越来越冷，没再理会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童岳无声叹息。主程序发讯息问道：“直播间还要开着吗？”

　　星空图网上闹得大，官媒并未就此发声。但等他们发声再行动，肯定来不及了。童岳犹豫片刻，回复说：“关了。”

　　从凌晨一点，到上午八点，直播间观众来来走走，始终不少于九百万人。早晨微博热搜发力，路人更是达到一个可怕的数字。

　　八点十分，直播间毫无预兆黑屏。

　　郑经纪人砸了两下智脑，确定不是网速的问题，破口大骂：“什么垃圾节目组，直播系统这么不稳定！”

　　他憋着一肚子火，腾的起身在房间里乱转，“垃圾节目垃圾策划，骗我艺人上天顶，那种地方是人待的吗！”

　　房门轻轻敲响。

　　老郑猛然转头，没好气大喝：“谁！”

　　门外是一名斯文俊秀的青年律师，彬彬有礼道：“您好，我来跟您谈解约的事。贵公司艺人言行不当，对综艺节目造成不良影响……”

　　“你再说一遍？！”

　　老郑被他不要脸的措辞惊呆了。

　　青年律师面不改色重复一遍。

　　老郑骂道：“内容是你们策划的，直播是你们要直播的，现在人出了事，我没找你们索赔已经算网开一面了，你竟然敢过来说，我家艺人言行不当？！谁给你的脸？癞皮狗吗？”

　　青年律师摊开一份合同，一口咬定叶承擅自离开天顶，救援合成人的行为，是“恶性.事件”。

　　老郑说道：“这些不归我管。你真要扯皮，跟法务部去谈。”

　　青年律师笑道：“我听说你们公司的考核系统，艺人一旦出现法律纠纷，考核评分将大比例压低。”

　　“你听谁胡扯的？我怎么不知道？”

　　老郑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青年律师不为所动，笃定他会妥协一般。

　　考核标准属于公司内部秘密，看来不知被谁泄露了出去。

　　老郑翻了翻他带来的合约复印件，权衡之后，终于让步：“等我考虑两天。”

　　“请尽快。”青年律师微笑点头，礼貌告辞。

　　老郑一页一页翻看合约，目光定在复印纸上，心思却四处游荡。几分钟后，他点开智脑：“周姐，我有点事想问你。”

　　玄武塔顶层，乳白色合金大门紧闭。

　　三十六小时观察期早已过去，无论林晏如何逼迫智能AI，得到的答复始终是“权限不足，无法进入隔离区”。

　　救援队来了两组，一队面色不善想请他出塔，一队客客气气拦住先来的那队。两队人互相扯皮，对峙，一会这个人接到讯息，一会那个人接到讯息，一层一层往上，最后惊动了好些了不得的人。

　　那些名字，任何一个出现在媒体上，大约都会引起轰动。林晏没听过，也并不关心。他只想知道谁有“权限”，能打开该死的合金门。

　　后来救援队走了一组，另一部分留在工作区待命。领头的人验证了基因信息，与智能系统交流。再后来三号监察室数据采集完毕，内部一切正常，准许返回星球。乳白色的大门悄然洞开，合成人经过专用通道，运送至出口。

　　叶承从运输车上跳下来，落地时没站稳，林晏及时扶住他。叶承费力抬高眼帘，懒懒地笑了一下。他头发压得乱七八糟，睡眼惺忪说道：“好困。”

　　林晏理了理他的额发，沉默着接通充电口。

　　救援队领头的那个人说：“有人想见你。”

　　叶承诧异地望过去，根据备份记忆可怜的常识，判断出这人职位不低。他问：“谁想见我？”

　　救援队长说道：“身份不方便透露。”

　　叶承顿时沉默。对方到了身份不方便透露的地位，即使他不愿意见面，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点点头，问道：“什么时候？”

　　时间就在今天。

　　叶承好好享受了一把救援队专车的待遇，飞越半个星球，抵达一区中心。

　　因为林晏凶残的战斗力，两人一进联邦大楼，安保队员全体高度戒备，架势比面对恐怖分子还足些。

　　跟想象中衣冠楚楚的政治家形象不同，接见他的人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头发花白，戴一副金边眼睛，邻居大爷一样好脾气地笑：“你好。”

　　叶承不清楚眼前这位是谁，当他是普通前辈尊敬。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些话，老者说道：“你的一些想法，我很赞同。”

　　叶承很努力地想了想，委实想不出来自己直播时放飞自我胡吹海侃的话，哪一句入得了大人物的耳朵。

　　老者说道：“你说过，‘机器有机器要做的事情，人也有人要做的事情’。”

　　这是叶承乘坐磁梯时，与师哥闲聊说的话。

　　“合成人刚发明出来的时候，这座楼里，有人对你们相当敌视。”

　　老者说，“你们太完美，完美得令人恐惧。有人认为，如果你们大批量涌入高精尖行业，原本的高科技人才，就会迎来失业。如果合成人自身就能组成一个健康运行的社会，人类又该在充斥大量合成人的社会中扮演什么角色？”

　　叶承了然。这大概才是政府颁布那条法规，“合成人能且只能从事人类无法从事的职业”，的原因。在蓝星上，基因改造实验的小女孩都被要求去死了，人怎么会对异类产生强烈的同理心？

　　有关合成人的政策大概是一场高层博弈，媒体宣传是手段，民众抗议也是手段，童岳导演是工具，星海集团也是工具。

　　不知这场博弈，现在到了哪个阶段，又将如何收场。

　　“因为惧怕你们的完美，科学家在试验基因编码时，做出了很多限制，用尽各种办法，阻止你们踏入未知的领域。以至于合成人在天顶之外工作了一百多年，至今无法超越人类的成就。”

　　老者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学着尊重合成人的智能，说不定，现在已经找到了治理宇宙污染的方法。”

　　叶承问道：“所以，你找我来，想让我做什么？”

　　老者说道：“意识要一点一点改，权利要一样一样争。我和一些前辈，争了很多年，争来争去，只完整争取到一项权利——合成人完成服务年限后返回星球。然而这项权利，反而成了新的枷锁。”

　　星海集团“强制休眠”的行径，联邦上层对此也有了解。

　　老者想起星海集团的罗总裁，惋惜道：“小罗是个好孩子，可惜船大了，他做不好掌舵人。”

　　叶承说：“我开船的技术也很差。”

　　老者哑然失笑，说道：“那你愿意建一座高楼吗？为你的同类遮风挡雨，在他们伤痕累累之后，返回星球之时，能有一个家？”

　　老人目光慈祥，眼中满是希冀。

　　在他看来，要做成这件事，只有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

　　罗毅不行，其他人不行，他也不行。因为他们是人类。人类无法设身处地为合成人着想。

　　但眼前这个人可以。

　　挣脱了基因控制的合成人可以。

　　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异于一个奇迹。

　　他不知道叶承如何挣脱了基因限制，做成了原本不可能的事。比如那首钢琴曲，比如自由自在地思考，比如违反程序设计，执意向同类伸出援手。

　　那么就把这一切当作奇迹吧。

　　他相信叶承会创造一场又一场奇迹，让反对者们看见，合成人融入人类社会，不仅不会带来灾难，反而会为这颗星球注入新的生机。

　　老人几乎虔诚地发问：“为了合成人，也为了人类，你愿意吗？”

　　叶承说道：“听起来很难。不过我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