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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大规模杀伤性……生活?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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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枣儿他们分别后,花织紧赶慢赶,追回画舫。
此时,苍海河上风平浪静,天气也是风和日丽的。滚滚波涛将杀戮的血水稀释殆尽,连一丝腥气都没有。
画舫靠岸,兵甲遮天蔽日,从四面八方涌来。而更多的兵力,一定还在密林河道各处深藏,寻找遗人馆的漏网之鱼。
这皇帝的杀心可真是重,出手可真是狠。
花织收凝神魂,独自佩着蓝曜奉鲸刀,再入画舫内。
她除了脸上稍事擦过,浑身上下如同血人似的。
年轻的皇帝虽然沉稳内敛,却掩饰不住对敌血的饥渴,兴奋地不由抚掌道:“爱卿!……真是羡慕爱卿的好身手……”
花织垂下眼眸,斜望逯蓉。
逯蓉站在比她更下的下首,低眉谨肃,而立于皇帝身后的红莲,极其戒备地看着逯蓉。
气氛有些微妙。
天虎院、巨鲸阁、遗人馆、朝廷……
到底谁是谁的猎物?
皇帝说:“爱卿……放过了枣儿?”
逯蓉不语。
花织上前一步,禀道:“枣儿姑娘乃皇室血脉。花织不敢伤她,请皇上降罪。”
“嗯……”皇帝点点头,起身,向画舫外悠然踱去,“你若杀了她,我也不会饶你。”
“谢皇上开恩。”花织恭礼,欢送帝王。
“爱卿立下大功,朕不会亏待于你。逯军师,你也有心了。”皇帝迈下舫阶最后一级时,留下他此行的最后一句话。
逯蓉款款道:“谢陛下,都是阁主的功劳。”
花织:啥?!你别坑我!
遗人馆几十条人命,就这么归在巨鲸阁新任阁主的履历上了。
回到花府,花织一改常态,屏退众人,要逯蓉单独留在偏厅。
时辰不早,清月洒入。
花织还未开口,逯蓉反客为主,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花织污涂涂的领口缓缓摩挲了一圈,画画似的,触了那纤细精巧的锁骨,道:“……还不去洗澡?等什么呢……”
等谁也不是等你呀!——
花织顾不得自己又要被调戏,问:“军师看起来很高兴?”
逯蓉走近半步,整只手掌撑在花织的胸前,挑眉说:“当然高兴,替阁主高兴。恭喜阁主,贺喜阁主!……阁主迁升的喜讯,过不了多时,就会到了。”
花织吸口气,仰起脸,说:“哦?依军师的意思,皇上会封我做个什么官呢?”
逯蓉妩媚一笑:“圣心难测……不过,依我的看法,不日之后,朝廷定会将你远调边关。”
花织耸耸肩:“这么说,我被贬了?”
逯蓉又望入她眼睛里,很深很深的,“不,我的小阁主,要打仗了。一场真正的大仗。”
花织见她眼中星星点点,一时迷茫失神,良久,才问:“……打仗?哪、哪里?出了玉门关,向西用兵吗?”
逯蓉轻“嗯”一声,竟也隐隐现出茫然之色,说:“西域动荡百年,自成一体,然而,中原皇帝早视西土为囊中之物。此帝年岁尚轻,却野心勃勃、出手狠辣,你今日,也是见过的。”
花织不禁道:“军师的话我便听不明白。你背着我联络皇上,这便罢了,我本对你关心的,和这里任何一个人所关心的,都不在意。——可你竟也知皇上狠辣?你晓不晓得,遗人馆前来赴宴之人,正是皇上的嫡亲表妹。若杀了她,皇上便有理由公开下令,一举除掉我们巨鲸阁。这就是你的好主意?!这就是你推让给我的好功劳?!”
逯蓉脸色白了白,说:“……只要能接近皇帝,将你推上高位,总要冒些风险。”
花织道:“我不要什么高位,只想多活几天!”
逯蓉的手从花织肩上稍稍拿开,又按回去,低低柔声道:“……你别生气嘛……以后,都跟你商量……”
以后还是不会商量。
花织心里明镜一般,但总算该说的说了,该问的问了,毕竟人家的内丹还在胸口乱蹿,不好太过惹恼冤家。她小退一步,低头说:“我去洗澡……”赶紧绕着逯蓉跑开。
逯蓉轻笑一声,潋滟站在月光下,想起了心思。
……
这几天,巨鲸阁中,人人喜气洋洋。都听闻,小阁主仅率了七八条刀,在苍海河,奇袭遗人馆,于御驾前长了脸面,可以气死天虎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大家皆是等着小阁主扶摇高擢的好日子。
而花织担心枣儿她们,一心只想着溜出去看看。
端坐正堂,听完花氏七老爷八大姑一番长吁短叹、喜极而泣之后,花织说:“军师要回来了。”吓得那些胆小的远房亲戚们,脚底抹油,夺门而出。
花织:世界清静了。
她用手撑着小脸,陷入感伤。
枣儿又不和她见面了……
这几日,花织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寻不见遗人馆的影踪,也没谁来联系她。
给我报个消息,告诉我一切都好,这样的待遇都嫌奢侈……
回到府中,花织颇有些饭不思、茶不饮,为伊消得人憔悴。
逯蓉有大事图谋,自然没在意这些细节。
倒是照顾阁主的婢女、小厮们,着急、无奈,生怕军师怪罪下来,赶紧汇报了。
花织这夜又是一宿没睡,第二天,却精神抖擞,撸起袖子,跑到厨房里忙碌。一盏茶的时间后,花织亲自带人,改头换面,遮遮掩掩,奔去菜场、集市、水果摊子,东买西逛。
我们阁主怎么了?我们阁主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
大家一致认为,是花钱如流水的感觉,治愈了阁主。
花织在厨房一直忙到后半夜。
近侍们忍不住在房檐上飘来萍去,不时向下张望。
——我们阁主,真是贤惠啊!
……
翌日,遗人馆上下鸡犬不宁。
荷络作为民意代表,特地来到枣儿的书房中。
“姐姐!……”荷络娇恼道,“她今天一早发了人,满大街送枣糕。只要是看着像遗人馆出来的,什么也不说,先塞上一食屉。我们的人不敢丢,还以为是什么机密大事呢!现下全拎回来,堆在外边花厅里,我吃口茶,都没地方坐啦!你、你也不管管……”
枣儿瞧瞧荷络:“你偷吃了?不怕毒死……”
荷络急忙扯袖掩口,舌尖卷了嘴角上的晶莹枣冻,哼唧:“我替你尝尝!……忍不住……就多吃了几口……比城里富春坊的甜糕,好吃到不知哪里去了!”荷络幸福,冒出粉红色的花,然后炸开,“什么呀!才不会放毒.药呢!最多放……放点情药!……”
“小丫头!……”枣儿去打她,“越学越坏了!不该许你上街玩!”
荷络绕着小案跑,边跑边咯咯笑:“姐姐之前好生冷淡,现下羞作什么?我说去给她捎个口信,你也不肯。先如今人家寻上门来,才知道麻烦得紧!嘻嘻……”
枣儿坐下,赌气说:“……也不麻烦。”
“怎么不麻烦了?”荷络跑回来,汇报道,“我们的人在外面都没法做事啦,像被追杀一样,个个都暴露了呢!”
枣儿倏然站起,说:“我去见她,叫她停了。”
荷络鼓掌,“好呀,好呀!我这就通知!”
……
花织和枣儿站在一处,荷络不情愿地被枣儿支去远处望风。
苍海河浩荡,说话的语韵在水汽中变得缠绵。
花织:“我做错了什么?!咱们表哥给得,我也给得!”
枣儿:“你严重影响了我们的工作!——谁是你表哥!!”
花织歪着脑袋,想:这逻辑没错呀,皇帝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他是你表哥,他便是我表哥,毕竟我和你,这个、这个……
反正,随随便便就参与到没过门的媳妇的家族事务当中。
枣儿满面通红,啐道:“你好没羞没臊……”
花织委屈,去拉枣儿的袖子:“你不要这样对我呀……他们都说,我马上就要升官了,咱们表哥会把我发配到很远的地方去。你跟不跟我去呀?我瞧你是走不开的,你让我多见见你,都不成么……”
枣儿低了下巴,问:“……你去哪儿?”
花织说:“去西边。”
枣儿点点头,只道:“要打仗了。”
花织一怔:“你也这么说?!”
枣儿长吁口气,“表哥野心勃勃,不但牢牢控制住中原,更想往西挑起争端,扩大版图。”
花织赞同道:“我是他杀人的棋子。”
枣儿听罢,滞了滞,似笑非笑,说:“这天下,都是表哥的棋子。”
花织见她惆怅,伸手指着苍海河上的雾气深处,小激动一下:“你知道吗?军师对我说,出关之前,要再带我去一趟祖庙祭祀!她还说,我已经达成了巨鲸神的试炼!……巨鲸神到底长什么样子?我真想见见!我在苍海庙成礼赐福的那天,巨鲸神一定会出现的!”
枣儿道:“那真好……这么说,你真的……要离开很久了……”
花织想告诉枣儿,如果不是逯蓉将内丹注入她体内,强力束缚着她,她才不要搞什么劳什子的出使西域咧!
她只想留在小姐姐的身边。
花织右脚踩着左脚,左脚又踩着右脚,低头背手,说:“……有机会,我就回来看你。”
枣儿答道:“好。”
花织抬起眸子,偷偷瞧她,又说:“我做的枣糕,好不好吃呀?”
枣儿哽了哽,眼圈一红,轻声道:“……好吃。”
花织笑说:“那我以后都……”
枣儿忽然撤去一步,“你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了。”
花织:“……”
枣儿并没有转身离去。
花织问:“你是怪我,还是怪巨鲸阁以前的事情,还是……啊,我想哪一件,都没办法让你释怀吧!……”
枣儿瑟瑟发抖,咬了贝齿道:“我可怪的人、可恨的人,何止一二?!我只怨自己,总忘了你是仇人的女儿!……”
她语出坚定,却捂着脸哭了起来,花织有种浑身脱力的感觉。
“……枣儿,人死不能复生。我没有办法在这一点上安慰你,也没有方法在这一点上补偿你。我很……喜欢你,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当世界都不存在的时候,就认识你。如果你觉得,没有我,会好受一些,我不来找你就是了……我会一直……想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