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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她这话一出口,从前到后声响顿消。上一秒还低低笑出声的徐睿他们这一秒已经噤了声。
      背着姜苏的陆教官脚下也是一停。

      几个保密单位来的熟人个个内心戏丰富又强装淡定地把好像看出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有看懂的班长教官们拦了下来。
      他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看见陆柯回过头来,目光从他们脸上挨个扫过,再被他们一个个无知蒙圈的摇头挡回来。

      姜苏也不吭声,由着他们无声对质,几天来终于有了一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扬眉吐气感,可自己那话里提到的事又像是贴身穿的羊毛衫,毛躁躁地扎着心里难受。

      那厢终于确认了队内团结无人变节,背着人的陆教官才又重新迈开步子。
      他把姜苏往背上扥了扥,像是不在意似的问她:“谁告诉你的?”

      姜苏仅着两只伤手别扭地调整着在陆柯背上姿势,心里还扎扎地别扭:“你别管,我就问你腿上受伤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擦着她脖颈一侧的板寸幅度很小地动了动,再开口就已经是妥妥的做小伏低状:“嗯……也没有弹片那么夸张,就是一般的军刺……不小心戳了窟窿。”

      姜苏一直倔着的板直的腰有了点松动,嘴上却一点没消停:“伤的哪里?”
      “小腿。”
      “伤了多重?”
      “没多重。没伤着骨头,也没捅着动脉,就流了点血。”

      姜苏听得不乐意,声音闷闷地哼哼:“动手的人还挺好心呗。”
      “……”
      姜苏想了想,不死心地问:“是哪个好心人戳的?”
      陆柯微微侧脸,语气里终于找回了点拒绝的勇气:“……这个真不能说。”

      姜苏不服气地哼了声,抬眼朝难得安静了半晌的徐教官们瞅了瞅,想从他们脸上看出个中端倪。
      这才蓦地发现,那几个身经百战嗅觉灵敏的主儿早已拉着半知情的班长教官们退出了主战场。
      一起组过队扛过枪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何时共进退何处卖队友,连点安抚良心的磕绊都没有,转眼就闪了个干净。

      陆柯显然对这种孤军奋战面对敌人炮口的局面早有觉悟,这种问题原本也不是人多就能势众据理便可力争的。
      姜苏却在心里默默把徐教官们的名字挨个嚼了个遍,又转回来磨陆柯:“这事儿干嘛瞒着我?”

      陆教官大概是想让语气轻松些的:“不是怕你担心么?也没什么大事儿,在医院躺了两天就出来……”
      刚刚才在他背上有些放松的姜苏一下子又绷直了身子,冷笑起来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是没什么大事儿……也就是有个把美女战友送个饭守个床呗,压根不用让我知道。”
      “……”

      被所谓的分手信折磨了大半个月的陆教官,终于醍醐灌顶如梦初醒,明白了自己遭的这些罪都源于何方了:“是于珊?”
      于珊,是美女中尉的名字。

      姜苏还没答话,医务室已经近在咫尺。
      门口碰上认得陆柯的小少尉,热情地帮忙把医务室的门推开,闪身把陆柯他们让进去。

      医务室里坐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刚端起桌上的茶缸送到嘴边,一见俩人进来这架势起身就把他们往摆着病床的里间让。
      陆柯简单说明了姜苏受伤的情况。医生扫了眼伤口,便了然回身去拿装备了。

      屋里已经坐着一个小战士,大概也是训练受了皮外伤,两只胳膊和下巴上都有沾着灰尘草屑的伤口。一个年轻些的胖医生正用酒精棉球给他清理伤口。
      姜苏他们进来的时候,两人朝门口望了一眼。

      屋子里有一种隐忍压抑的安静。
      姜苏被小战士脸上那种咬着后槽牙打死不肯哼出一声来的隐忍表情镇住了。
      自打闻见医务室消毒水气味以后就没消停的痛觉神经一下子都从中枢僵到了末梢。

      她木着张脸由着陆柯把她放在屋子另一头的空床上,领他们进来的医生端着一托盘瓶瓶罐罐镊子棉球紧跟着在床头站定。
      姜苏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伤口。血迹已经干了大半,脏兮兮的红色里还杂着小小的黑煤渣。一想到它们待会儿是怎么出来的,她就只想哆嗦。

      眼看着屋里唯一能给点心理安慰的就站在跟前,姜苏斜乜了一眼正襟危站的陆教官……
      刚才没抒发完的闷气还在胸口堵着,还打算再而衰三而竭之前一句话也不能跟这冤家讲。
      她默默咬牙。也罢,权当在军中实践一回革命精神,什么苦什么疼牙一咬眼一闭忍一忍就都过去了。

      医生一边熟练地撕扯着卫生棉球,一边看着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溃不成军的姜苏笑呵呵:“不错么,还没哭鼻子……”
      “……”看来这革命精神实践是逃不了了。

      姜苏肌肉僵硬地微笑,照着医生的指示把手在垫了软垫的柜子上放好。夹了酒精棉球的镊子寒光乍现,直接就往她伤口上招呼,一点磕绊也不打。
      可不知怎的,忽然就受虐冲动上头,临到跟前她的目光竟半寸也挪动不了。

      在她的表情从惊悚变成绝望之前,一双手就那么从斜刺里伸了过来,轻轻覆上她不知所依的眼睛,搭上她还淌着汗的脖颈。
      然后,她听见陆教官有些局促地跟医生解释:“……她是我女朋友。”
      ……

      生着薄茧的手掌有些粗糙,还带着点温热的潮湿,骨节分明的指间透着光,还能乜见医生稍稍停顿的身影。
      姜苏就躲在这一片专为她搭起的暗影里,憋着满心小窃喜,忍不住眯起眼睛。
      啧,还别说,今儿的太阳还真有点刺眼。

      这边医生手里的镊子使得咔咔响,那边姜苏就驼鸟样埋在陆教官的手掌间,竟也不怎么觉得疼。
      待到手上腿上的伤口尽皆处理完毕,姜苏才又重见天日。

      这眼一闭又一睁之间,医务室里的其他几个都因为陆柯的简短解释而对两人的关系有了全新认识,再看过来的眼神就意味深长起来。
      站在床边的陆教官也不动,跟正在收拾东西的医生商量:“我们能在这里歇一会儿么?”

      医生了然点头:“当然能。”说着,还贴心地跟那边也刚捯饬好了的胖医生和小战士递了个眼色。
      三个大老爷们儿悄没声地闪了人,临出门还不忘帮忙把病房里的木门带上了。

      除了外头空调机的嗡嗡声和树上知了拖长了嗓门的叫声,屋里一下子没了别的动静。
      陆教官伸手把床上干净的床铺掀了个角:“上来躺一会儿吧。”话说得温温然,就跟压根不记得之前那点儿过节似的。

      刚被照顾得颇舒帖的姜苏也不好意思在这档口旧话重提,只得乖乖把脚上风尘仆仆的军鞋蹭掉,挪着屁股蹭上床去坐着。
      陆柯拉过窗下的一张硬板凳,在床边坐了下来。半上午的阳光热乎乎的照在他身上,在床上投下一个硬挺的轮廓。

      他看看姜苏:“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满肚子交感神经还自顾自兴奋着的姜苏摇摇头:“不睡。”她抬起被纱布裹了半拉的手指指陆柯的腿肚子,“让我看看你的伤。”

      陆柯愣了愣:“真要看?”
      姜苏点头:“嗯。”心里还别扭着——情敌都观摩过了还矜持啥?

      陆教官一脸无奈,抬脚,卷起裤腿。
      结实修长的小腿上,两个月前的贯穿伤结着两个大小不一的伤疤,膝盖脚踝上还有些横七竖八的旧伤,不知是猴年马月的纪念。

      姜苏探身过去,伸手就要摸。
      陆教官往后缩了缩。
      姜苏已经三而竭的那口气又冒了出来:“摸一下都不行?”
      陆教官无语:“……你的手刚包好。”

      姜苏不吭声,又一把咸猪手就过去了,“疼么?”
      “……早就不疼了,也不是什么大伤。”
      姜苏气呼呼:“都住院了还不是大伤?”

      陆教官忽然伸手,把还在自己腿肚子上肆虐的咸猪手轻轻握在了手里:“我那是累的,连着几天没睡了,就是借医院的床位补了个觉。”

      俩人关系还单纯的时候,从来都是他说什么姜苏就信什么,那信任的眼神儿单纯得跟小白兔似的。
      可眼下……

      尽管被陆教官握着小手从脸到脖子血气翻涌,姜同学还是坚守阵地,测谎仪似的直勾勾盯着他:“真的?”
      陆教官神情无比诚挚:“真的。”顿了顿又问,“于珊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那么信她,就是不信我。”

      姜苏想了想:“也没说什么……都是些你们战友情深的关荣事迹,问我有没有意向另谋高就……”
      陆柯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轻轻磨着她指尖的拇指默默停了下来:“那你怎么说?”

      和美女中尉面对面的时候那种内里委屈无助外头还要倔着矜持大度的心路历程瞬间复活,姜苏臭着张脸:“我说管什么用?人家那么惦记你,你的事她比我知道得都多……”

      话刚说一半,手上刚裹好的伤口就是一阵小小刺痛——陆柯顺手就在她手上捏了一把。
      姜苏嘶嘶地抽着气下意识就把手往回抽,却被陆柯握得更紧:“所以你就给我写分手信?”

      眼看陆教官那眼神分量越来越重,在他面前向来遇强就怂的姜苏气势立时就矮了半截。
      可憋了一个多月的那点酸味儿还是自顾自地往外冒:“……我是怕你不好意思开口,难得遇见那样模样也好家世也好又那么惦记你的……”

      她的话还是只有机会说出一半。
      床前陆柯的影子蓦地拉长,把刺眼的阳光遮了个干净。姜苏一愣神的功夫就被摁进了眼前带着熟悉味道的胸口。

      陆柯没柰何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都是别人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被埋在他怀里的姜苏愣了愣。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是啊,什么模样好不好家世好不好惦记不惦记的不都是别人的事?与她和他有什么相干?

      姜苏忽然很想看看陆柯脸上的表情,可他一把把她企图抬起来的脑袋摁了回去。
      他又说:“这次的事怪我。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只要是能说的。”

      自省觉悟如此之高,认错态度如此之好,姜苏最后残存的那点小脾气一下子就被戳了个干净。
      她一边享受着脑后顺毛的手,和脸前这种叫陆柯的熟悉味道,一边哼哼唧唧地撒起娇来:“以后不许老是说‘没什么事’。”

      贴着她侧脸的硬挺衣料动了动,她知道他在点头:“嗯。”
      她继续霸道地提她的甲方需求:“只要有空就要联系我。”
      “嗯。”

      “受伤生病要让我知道。”
      “嗯。”
      “平时训练休息的事也要向我汇报。”
      “嗯。”
      “徐睿他们说我的坏话也要让我知道。”
      “……嗯。”
      “有人惦记你了也要告诉我。”

      这回没有答应声,只有头顶传来的低低轻笑。
      好容易过一回甲方瘾的姜苏十分不满,仰起脸来皱着眉盯视乙方:“你笑什么?”

      陆教官一双好看的眉眼笑意清浅:“我就是想到一种动物。”
      姜苏可疑地瞅着他:“什么动物?”
      “一种喜欢用自己的气味标记地盘的动物……”

      用自己的气味标记地盘……不就是小狗么?……
      遭受人身攻击的姜苏立时对不规矩的乙方怒目而视。

      屋外阳光正盛,远处操场上还在训练的口号声热火朝天地传来,躁动又意气。
      屋里却是一片阴凉安静,床边的俩人就这么一站一坐一高一低地对着瞅,一个气势汹汹犀利又傲娇,一个居高临下逆来又顺受。

      如此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只看得气氛微妙空气起皱。
      居高临下的那个蓦地就伸出手来,和方才一样覆上了身前人强睁到干涩的一双圆眼上。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低下头,轻轻咬住了她的嘴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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