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取闹》懿书生

5、第五章

　　终于熬到太阳下山，吃过饭回到操场上，大家排排坐着开始夜训。没有口号，没有队列，就靠大家变着法地增进革命友情。
　　一大帮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大姑娘被圈在个手机平板统统暂归公有的地界，想要进一步培养革命友情，最后也就想出真心话大冒险这种看似没创意却处处流露创意空间的招数了。

　　带队老师拍个巴掌，灌了半瓶子水的矿泉水瓶从队头往队尾呼呼啦啦地传过去，停在谁手里谁就是那个前路未卜的倒霉蛋。
　　已经和大家混了半熟的教官们自然也被强行特邀友情出席，插在各自队伍里充当可能的倒霉蛋。

　　大家到底是参加心理支援的软心肠，也都心慈手软手下留情，鲜有闹人的奇招，还允许那些个五音不全四肢不调的用个把坑人的才艺蒙混过关。
　　姜苏全程手气奇佳，没有一回让瓶子砸在手里。

　　教官陆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两轮刚过，他就中了招。
　　他举起手里的瓶子朝大家示意，女生们发出一片让男生们侧目的咯咯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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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徐睿意味深长的拍打下，陆柯半起身，把自己挪到和众人对面而坐的位置。
　　操场上白晃晃的灯光在他脸上打下半片阴影。姜苏看见他朝她这边瞧了瞧，然后轻描淡写地开口：“我选真心话。”

　　和姜苏她们同住一屋的女生举起手来，张口就问：“陆教官，你有女朋友么？”
　　……姜苏不出意外地收到老刺儿他们假装不经意转头递来的小眼神，他们对面，陆柯的目光也在她身上略过，然后不怎么甜蜜地朝提问的女生点头：“有了。”

　　“啊……”女生们旁若无人地发出一阵哀叹，跟听说哪个欧巴突然公布恋情一样荡漾出那么点遗憾惋惜。
　　男生们各个面面相觑，还没跟上这个世界奔放的节奏。

　　姜苏还没好好给陆柯刚才那个叫人不怎么爽快的表情定性，就听见女生又追问了一句：“你女朋友好看么？有没有要考虑换一个啊？”
　　“……”姜苏差点没一口老血溅满当场。
　　现在的妹子都这么奔放了么……她觉得一个多月以来都纠结在同一棵歪脖树上的自己有点老了。

　　老刺儿他们已经笑得肩膀直耸。姜苏在他们回过头来看笑话之前无语地把脑袋埋了起来。
　　陆柯的声音倒是镇定冷静：“这又是两个问题了吧。”按规矩是三个提问，却是要不同的人来提。
　　有另外的女生代表发言：“教官，这两个问题也是我们想问的。”

　　身边的周萱已经笑倒，那天她的那一票投的是老刺儿。她抓着姜苏的胳膊咯咯傻乐：“陆教官被调戏了。”
　　姜苏有种自家大白菜要被拱了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无力感，尽管这白菜还是她前些日子说要丢了的。

　　陆柯依旧一脸见过大风大浪的淡定微笑：“好看，不换。”
　　姜苏把脸埋在手臂里撇着嘴傲娇着乐，嗯，算还识相。

　　好戏没看够的徐睿冒出来：“陆啊，要我说，你考虑换一个也行。”听声音正朝着姜苏这边，像是带着大家起哄，却是别有用心的针对躺枪的某人。
　　……咋还有如此明目张胆帮着外人扒拉自家大白菜的呢？

　　姜苏猛地抬头，恶狠狠地朝吃里扒外的徐教官瞪过去，正瞧见他一脸小人得志地转身回去。
　　……真是，岂有此理。
　　姜苏咬牙切齿，差点冲上去揪着徐教官的后脖领，质问他们帮着陆柯欺上瞒下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理直气壮。

　　徐教官倒也够意思，这边刚过了嘴瘾，那边回身就揽住坐在前排的一队班长教官，一点不含糊地帮战友解围：“哎哎，哥几个还单身的只有我跟班长，乐意挑的多往这边瞧瞧。”
　　男生女生们还挺捧场地跟着哄笑。

　　尚有妹子不死心地喊：“可我只喜欢陆教官那种类型啊。”
　　这话戳得徐教官挺受伤，还不忘拉着一队的教官垫背：“我们这种类型怎么了，就没人惦记？”

　　最初提问的女生大概也觉得徐教官皮糙肉厚不用安慰，倒是班长教官看似温和脆弱的小心灵需要好好温暖。
　　于是，她把能想到的最近的可用素材搬了出来：“谁说没人惦记？姜二就说她很喜欢班长这种类型啊……”

　　“……”神思恍惚的姜苏戚戚然地想起在陆柯他们驻地吃饭，桌上几人相互调侃时总挂在嘴边的千古名题，论一个靠谱队友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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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夜训时间，姜苏的脑袋都是在自己的胳膊和膝盖间度过的。
　　对于徐教官拍着班长教官的肩膀夸他“还挺受欢迎的嘛”那种意味深长意有所指的表情，和背光而坐的陆柯脸上半明半暗捉摸不定的情绪，她统统假装没看见。

　　倒是队长廖然坐在一边，瞅着全程驼鸟状的姜苏若有所思。

　　之后两天，训练场上的气氛越发精怪，就连毫不知情的群众们也都觉出了妖异。
　　不小心出卖了姜苏择偶品味的女生经不住良心折磨，在寝室里拦住姜苏小心翼翼地问：“徐教官是不是因为没人要所以心理不平衡，借着那天我说你喜欢班长的话就拿你撒气呢？”

　　“……”姜苏很想晃着她的肩膀狠狠纠正，她喜欢班长什么的，根本就是伪命题啊。
　　可妹子脑补的这一出情仇大戏倒不是全无根据。
　　这两天徐教官打击报复的手段确实太过明显，各种皮笑肉不笑的凝视，有事没事就喊上一嗓子：“姜苏啊，你来给大家示范一下。”还要时不常拉上老刺儿他们围观一番。

　　更甚的却是，陆柯对此不管不问放任自流，全程神情严谨滴水不漏，装路人装得比一众无知路人更彻底。
　　……难道最应该不平衡的人不是他陆教官么？！
　　最后，姜苏悲哀地发现，她才是那个心理最不平衡的主儿。

　　眼看军训日程过半，教官们一脸礼包大放送的表情通知大家要来一场三千米跑，直观地感受一下大家的坚强的斗志和不逊的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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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哭狼嚎也解决不了问题，六十来口跟要上刑场似的被押到跑道起点。
　　说是不比速度量力而行，可这男女搭配万箭齐发的阵仗，弄得男生女生们个个都不好意思不拼尽全力。

　　四百米的跑道上，一群学生兵撒了腿做着不规则减速运动。
　　女生到底是体能弱，没跑两圈就被跑得快的男生超了圈。

　　姜苏的跑步从来都是弱项，大考小考从来都是及格万岁，跑起圈来自然是最后一个梯队的。
　　她有自知之明，被超了圈也不意外，连点我不如人的愧疚感也没有。

　　可徐教官不这么想。
　　等她呼哧带喘地跑到近前，便恨铁不成钢地吆喝：“姜苏，怎么回事？再快点儿！”

　　“……”姜苏想朝他大喊一声滚去，无奈肺活量不够用，一口大喘气还没上来就岔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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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捂着肋下腰间一开始就停不住的抽痛，跑得痛不欲生。

　　转了两道弯，又有人超了上来，后面的女生不服气似的加快脚步，却在超车时撞上了摇摇晃晃的姜苏。
　　她紧接着一个脚下不稳，在铺满煤渣的跑道上趔趄两步就磕碜地倒了下去。

　　着地的膝盖和手掌上瞬间传来热辣辣的痛感，撞了人的女生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着歉，把姜苏从地上扶起来。
　　两只手掌上多了两片殷了血的伤口，还有细细的煤渣混在里面。好质量的军装裤一点事没有，可掀开来，左边的膝盖却磨破了皮，丝丝地渗着血。

　　几个一直跑在一起的女生围了上来，打算把她扶到起点去处理一下。
　　姜苏还没来得及哀叹两句四肢不调时运不济，斜刺里就闪出个人影挡在了她面前——廖然呼吸不匀的脸凑了上来，瞧了眼她的伤势，二话不说就转身半蹲下去。
　　他侧头招呼姜苏：“上来，我背你。”

　　姜苏一愣，琢磨着自己这点小伤就寻求这么高规格的关照待遇会不会改天遭天谴。
　　然后她很快发现，不用改天，现成的天谴就在来的路上——余光里，她瞧见陆柯他们也朝这边跑了过来。
　　她的脑袋里蓦地闪出个念头——幸好摔的不是脸。

　　一向淡定脸的陆教官皱着眉，目光就没离开过姜伤员：“怎么摔成这样？”人称代词都省了，怎么听都觉得俩人好像挺熟的样子。
　　姜苏心虚地四下瞧，怕群众们眼神雪亮察出奸情。

　　全不知情的群众们大概是被陆教官突如其来的霸道震住了，一个个倒也没空多想。
　　徐睿好心地拍拍维持着半蹲姿势发愣的热心队长：“你先跑圈去吧。”
　　廖然脚下没挪窝，满脸不信任地瞅徐教官，显然也对最近几天他的抽风态度不放心。

　　徐睿无语：“放心，照顾伤员我比你有经验。”
　　几个扶着姜苏的妹子也被遣散开去，老刺儿一边撵人一边笑眯眯：“不要以为展现一下革命情谊就能少跑两圈。”

　　于是，终于只剩下姜苏和几个保密单位来的熟人大眼瞪小眼。
　　陆教官看了看众人远去的背影，再转过头来眼神就不对了，摘了几天来的面具，换了个人似的。

　　他皱着的眉头就没解开，眼神扫过姜苏的手掌和卷起的裤管：“疼么？”
　　“……”姜苏低头瞅瞅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忍着麻木过后的钻心疼，抽着气想，这不废话么。

　　陆柯上下打量了她两个来回，琢磨着要如何把她搬运到医务室去。
　　直接抱起来就走？不知情群众们看着，大概觉得他这是骚扰。由她自己一瘸一拐地挪？他觉得自己忍不下这个心。

　　最后，纠结的陆教官还是蹲在了伤员姜苏面前：“上来。”
　　“……”姜苏没头没脑地朝已经远在跑道那头的廖然望了一眼，心说，她要是就这样爬上了陆大教官的背，是不是有那么点对队长不起不利于内部团结……

　　还在候驾的陆教官顺着姜苏的目光也朝远处望了望，没吭声，直接后撤半步，伸手过肩抓了她的手腕就拽人上了身。
　　姜苏半声惊叫也没来得及发，下一秒就双脚离地，趴在了某人背上。

　　脸上热热的蹭过陆教官挂着细汗的板寸，隔着薄薄衣料的温热触感，熟悉又陌生。
　　尚有些晕头转向的姜苏听见身后跟着的徐睿他们压抑的暧昧笑声，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她用胳膊肘撞陆柯肩膀：“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陆教官头也不回：“医务室远着呢，就你的腿得走到明天早上。”
　　不提腿的事还好，他这一说一下子就激起了姜苏脑袋里的那些前尘往事新仇旧恨。她意有所指地大了声音嘟囔着：“我的腿怎么了？也没有被弹片捅出什么贯穿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