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春江暖》墨上伊人

40、第四十章

　　一声嚎叫将孟子钰唤醒，他望着眼前痛的呲牙咧嘴的秦扬的大脸，伴随着他喊痛的声音，“啊......痛。”

　　孟子钰这才松开秦扬，他满眼都是杀气和戒备。

　　“我看头儿你做噩梦满脸都是冷汗，我是好心帮你擦一擦，你怎么上来就动手呢，胳膊险些都给我拧断了。”孟子钰自己夺过来秦扬手中的帕子，擦了擦额头，只感觉浑身的贴身衣服都湿透了。

　　瞧着屋内已经上了灯，猜知道外面已经是天黑了。

　　“沈娘子呢？”

　　“沈娘子帮头儿清理完伤口，看头儿睡着了，就没叫醒你，说是让你好好休息。镇抚司这地方特殊，她不方便总来，说是让头儿饮食清淡，尽量不要乱走动，脚伤会好的快一点。”

　　沈乔乔走之前，连要给孟子钰吃些什么，怎么上药，一日换几次药都给秦扬嘱咐的很明白。

　　孟子钰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还当着沈乔乔的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有没有在沈乔乔面前有所失态。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为何会在乎这些，莫名其妙。

　　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她又说何时再来？”

　　秦扬摇了摇头，“没说，就说改日。”改日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也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十天半个月以后。

　　“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还有谁来过吗？”他望着房间内的一切，像是被动过，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移动过，但还是再窗边的案几上一盏孤零零的茶杯说明了一切，这屋里有人来过。

　　秦扬倒是不知道，在沈乔乔走后，他因为要去归还偷来的宋医师的药箱，被当场抓个正着，被训斥的体无完肤，好在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宋医师给稳住了。

　　秦扬环顾了四周，想着这整个屋子里的东西多到一个包裹都能全带走，招贼倒是不可能，他看完也没看出屋子里有人来过的痕迹，很肯定的说：“没有啊。”

　　倒是孟子钰上了警觉性，到底是谁来过，为什么自己睡的这样死，毫无察觉。再看向那个孤零零立在昏暗的案几上的茶杯，究竟是有意让他察觉，还是来人不慎留下的疏漏呢？

　　前者是无所顾忌，后者便是有所遮蔽。如果是前者，那这人是谁，他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进到镇抚司来的，后者呢？他又是如何避开所有防守的。这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人不得不多想。

　　——

　　沈乔乔带着支晓柳走在街市上，清晨的早市，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这个时候的东西最是新鲜，沈乔乔想到肉铺子里买一些新鲜的猪蹄。

　　支晓柳因为在家中呆不住，不愿意自己在家里，虽然沈乔乔害怕有寻找支晓柳的坏人撞见她，但还是依了她一起出来。

　　这街市上刚出笼的热腾腾的包子，新鲜的还带着露珠和泥的青菜，质地精巧花样新奇的首饰成品铺子，质地上乘的成衣铺，都在早市中迎接着络绎不绝的客人。

　　卖豆浆的会用刚赚的铜钱在隔壁摊贩那买上两个包子。卖包子的会用刚赚的铜钱买上新的调料，也会顺带在漏天摊位上买上一支质地略有些粗糙的簪子用油纸包住揣进怀中，面带笑容的拍了拍胸口，想来是要送给心上人的。

　　人来人往赶早市的人头攒动，别提有多热闹。支晓柳倒是很喜欢这种氛围，每走过一个摊位，她都要驻足许久，摆弄摆弄摊位上的东西，各家店铺都要进去兜上一圈。

　　沈乔乔害怕这样走下去，不知何时才能走到肉铺，这肉铺每天杀的猪是有限的，若是去迟了，可能会买不到新鲜的猪蹄。

　　“晓柳，你在这里逛完后等我，如果我还没到，你去东边的桥头等我。”沈乔乔提高了她声音，可她这如风抚摸柳絮一般轻柔的声因，很容易淹没在吵嚷的街市中。只见支晓柳头也不回看一眼她，就摆摆手示意沈乔乔她听见了，随即就被淹没在了人海里。

　　沈乔乔赶到肉铺时，发现肉铺人都排队，心想，果然还是来迟了。只能祈祷着轮到她的时候，希望还能买到。

　　日头逐渐升高，这虽说入了秋，天气也该是秋高气爽了，可这日头还是这般毒辣，热的人直冒汗。

　　沈乔乔一边在心中祈祷着能买到新鲜的猪蹄，一边用衣袖做扇子扇着风，听着前面的人口中喊着要几斤几两，要什么什么，沈乔乔都会心中提心掉胆的。

　　眼看着就快要到沈乔乔了，这时从西北角走来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走在他们前面的人男子分外显眼，年龄约莫在二十五六左右，长发竖金冠，有一缕头发撇在左边，脸上一副凶神恶煞之态，又是着一身红色束腰长裾，金丝线织成的袖口，在阳光下如此耀眼。腰间着上等羊脂玉雕刻的花鸟环形玉佩，金丝线荷包等。

　　戴着金镶玉的大扳指，手中药业着一把黑底金字的扇子，如此打扮，要多耀眼就多耀眼，要多浮夸就多浮夸，就差好在长得不算丑，否则这等装扮，实在是没眼看。

　　此人老远便狠狠咳嗽了一声，众人皱了皱眉头，立刻呈现害怕之态。想来此人是这片的地头蛇，沈乔乔也躲在人群中，将头压低。

　　卖肉的掌柜看到便暗叹了口气，立刻笑脸相迎，毕恭毕敬，手中捧着二斤猪肉上前，“哎呀，周总商来了，小店可是蓬荜生辉啊，这是今天刚杀的新鲜的猪肉，拿来孝敬周总商。”

　　这个被称作周总商的人用扇子把肉铺老板递上来的肉撇开，不屑道：“还想用这点猪肉打发我？你当我周万吉是叫花子是不是？”说着，合上扇子，在老板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我告诉你朱大富，你已经拖欠货费半年了，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从今天起，货费什么时候补齐，什么时候你在开张。”

　　朱大富一听登时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周总商，我求求你，这肉铺不能管，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即将临盆的老婆，我们的生计都是靠着这肉铺的，要是关了，我可怎么活啊。”

　　这个叫周万吉就像是没听到别人的哀求一样，立刻命令手下将门口剩下的客人全部驱赶，强制关闭铺子。沈乔乔排了那么久，就要到她了，却遇到了这种事，自然也是不愿离开。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沈乔乔只知道，在偏远的地方，总会有一些地头蛇为虎作伥，压迫平头百姓，没想到这京都也是这般令人心寒。那些人关了肉铺，还要驱赶尚未买到肉的客人。

　　推搡之间，沈乔乔被人挤倒在地上，也不知谁人踩了她的手指，疼痛使得她眉头紧皱，看了一眼手，她的手因为撑地，蹭出了血。

　　有些恼怒的沈乔乔怒斥道：“这在天子脚下，周总商这般欺压我们百姓，是不是也太目无王法了？”

　　“王法？你要王法是吗？”周万吉没想到眼前竟然有个不怕死的小女娘顶撞他，立刻命人将沈乔乔抓起来，看着旁的人，“你们还有谁想要王法？”话即一出，众人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生怕会像沈乔乔一样被抓起来。

　　沈乔乔看着那些人就这么冷漠的丢下自己，这个周万吉二话不说的就把她一并带走，她也有些慌了。

　　沈乔乔在几个大汉手中被控制，就如被抓住了翅膀的小鸟，动弹不得，任由他们将自己带到不知去往哪里。

　　一直逛到有些疲惫的支晓柳，抱着今天满满的收获，坐在沈乔乔指定的东边桥头等候，一直等到了日暮西山，靠在桥柱上打着瞌睡。猛的一下子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可是四下望了望，还是不见沈乔乔，想着：该不会是自己听错了会和地点，不然乔乔也不会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就准备先回住处看看乔乔是不是已经回去了，一直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

　　可是回到住处时，支晓柳才发现沈乔乔并没有回去，非但没有回去，住处还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

　　起初支晓柳看到陌生男子吓了一跳，可见那男子彬彬有礼的问：“实在冒昧，叩门许久，未闻人来，见门未掩，我便进来了。”

　　听男人这么说，支晓柳第一反应是门即是开着，那便是乔乔回来了。心中自怨，都怪自己贪玩儿，一定是听错了乔乔说的会和地点。懊恼的拍了拍额头。

　　“请问，沈乔乔是不是住在里？”

　　听到男人询问沈乔乔，支晓柳疑问道：“你是谁？”

　　男人道：“乔乔没给你提起过我？”问完这句话，男人似是自言道：“是了，我那样叫她伤心。”

　　支晓柳看着男人的神情，有些落寞，便试探性的询问：“莫非你是乔乔说的那个......负心汉？”

　　高瑞皱了皱眉头，乔乔说的也没错，他没肯定也没否认，继续道：“请问乔乔现在何处？我有些话想要对她说。”

　　支晓柳反问道：“乔乔不在家吗？”

　　高瑞道：“我来家中有两个时辰了，并未见人。”

　　糟了，支晓柳怀中抱的东西七零八落的滚落了一地，迅速把家中可能的地方寻了个遍，这才确认乔乔确实不曾在家。

　　支晓柳虽说第一次见高瑞，但也顾不上这些，立刻将今天的事简单概述了一下，二人便分头寻找乔乔去了。

　　孟子钰躺在床上，受伤的脚放在垫枕上，把玩着手中乔乔留下的帕子，这方锦帕是乔乔上次留下的，他时常揣在怀中，上面还残存着乔乔身上带着的那种淡淡的花香。

　　他又从枕头下掏出前日乔乔来时归还给他的玉镯，打开小巧精致的木盒，那支清透如水绿的镯子，不沾染一丝尘埃。

　　这是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忽然想起那天分开时，沈乔乔寻他借盘缠时的样子，不知不觉嘴角上扬起来。

　　沈乔乔果真是说话算数，如今，沈乔乔又将这只镯子完璧归赵。虽不知她是哪儿来的钱赎回的，但是孟子钰的心中感觉有些空唠唠的，像是他和沈乔乔之间有一些奇妙的牵连，因为这只玉镯被送回而消逝了。

　　想着昨日沈乔乔没来，今日也没来，他便想自己去寻找沈乔乔。随手将装着玉镯的木盒合上，放进了胸口。他艰难的将肿着的脚穿进鞋子里，一瘸一拐的刚走到门口，便瞧见秦扬急匆匆的冲过来，还险些将他给撞翻在地上。

　　“头儿，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