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春江暖》墨上伊人

21、第二十一章

　　沈乔乔浑身是泥，罗裙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此刻更像是一个泥塑人。

　　头发混着泥泞散乱的贴在脸上，白嫩的脸庞被掩盖了起来，只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还在为昨晚发生的事寻找答案。

　　她手中捧着冒着热气腾腾的茶杯，但还是抵挡不住淋了暴雨一夜未睡而带来的寒气。

　　她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不停的打着喷嚏，又腾出手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毯子裹紧。

　　“你这般鲁莽出现，你知不知道昨晚那个地方究竟有多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江水冲走的。”抚州的暂代知府李赢看着这个狼狈不堪的小女娘责备着。

　　身为百姓父母官，担心自己的子民安危，这是他应尽的指责，只是昨晚治水时，突然冲来这个小女娘，确实另他感到不快，此刻除了指责，也只能指责。

　　沈乔乔一直不言不语，李赢揉了揉脑门儿，这暂代知府到底是个暂代，连说话的威严都没有，冒牌儿就是冒牌儿，眼下连个小女娘都不将他放在眼中，顿时感觉颜面有些扫地。

　　李赢看了看屋内，眼下府衙的人都因为昨夜奋力抗洪疲惫不堪而休息去了，他将官架子放下，弯着腰看着沈乔乔，压低声音道：“你好歹给点反应啊，你这样我作为抚州的知府很没面子的。”

　　沈乔乔感觉到眼前突然有异物出现，聚精一看，见是李赢在说话，她因为刚才在思考别的事情，并没有听到李赢在说什么，一脸茫然道：“什么？”

　　李赢发现沈乔乔并未听他说话，便叱责道：“宵禁时间外出，本就违反了律法，你又耽误官府抗洪，罪加一等。”

　　沈乔乔当下道：“大人，我不是有意的，昨天我家中遇到盗贼，我为了安危才不得不违反了律例。”

　　李赢道：“这还好是我，可以既往不咎，要是放在别的什么大人，你可是罪责难逃。”

　　沈乔乔感激道：“多谢大人体恤民女，只是昨晚，那些人不仅要谋财还要害命，我是不得已才逃出来的，还请大人明察。”

　　看到沈乔乔有了惶恐之意，李赢不知怎的，内心觉得找回了点面子，“抚州在本官的治理下，那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你说有盗贼谋财害命，是在质疑本官治理不善吗？”还故作官腔，拉高了声音。

　　沈乔乔放下手中的茶杯，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大人治理抚州当然无可置疑，可民女也并没有说谎。”

　　“本官今日并未听到有关入室盗窃的报案，你这个小女娘说的话有待考据。”李赢一直认为，此番暂代抚州知府的指责是朝廷对他的考验，如果能在暂代的时间段内做出一些功绩，说不准就能在官道上谋得一席之地，可来抚州数月，并未办理到什么有价值的案子，无非都是张三李四争执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堂堂一个知府衙门，都快成了邻里调解矛盾的地方了。

　　今日听沈乔乔说入室盗窃还要谋财害命，倒是一个机会，他便想仔细询问，这时外头有人来报，说是前来接沈娘子的。

　　沈乔乔从坐垫上站了起来，将肩头的毯子收了起来归还到李赢的手中，“多谢大人，叨扰了。”说罢，便向门外走去了。

　　因为起身起的匆忙，沈乔乔怀中掉落了银簪，只是她着急离开，并未有所察觉。

　　雨后的街道泥泞，昨夜的狂风暴雨将城中吹落的一片狼藉，好在今日雨停了。沈乔乔出了府衙，看到在外头站着万珠珠，便朝着万珠珠的身边走去了。

　　万珠珠脸上布着担忧，道：“我一早发现你屋子内一片狼藉，可真是吓死我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怎么会跑到了知府衙门？”

　　沈乔乔道：“昨晚你们都没事吧。”

　　“当然没事。”万珠珠一脸诧异，“你怎么会这么问？”

　　沈乔乔内心已经明白，昨晚的那些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眼下还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是暂时不细说了。

　　万珠珠看得出沈乔乔的犹豫，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沈乔乔定是有难言之隐，便岔开话题道：“你看你，弄的浑身是泥泞，哪里还像个小女娘，你说你是个挖泥匠倒是说的过去。”

　　拉着沈乔乔的手走向马车，“走先回去，我命人烧好了热汤，你先好好收拾收拾。”

　　回到花月楼，沈乔乔换洗完，想回房间再看一看，听万珠珠说她的房间只有万珠珠一早进去过后再没有人进入，内心稍稍有些松了口气。沈乔乔害怕这事若是被很多人看见，会牵连出什么。

　　她自己尚且不明不白的，自然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回房间看一下少了些什么。”她刚转身，便听到有人说官府的人来了。

　　花月楼的姐妹们听到官府的人来了，自是有些慌张，官府的人怎么突然来了，虽说是花月之地，但也都是靠才艺生存的，并没有做什么有违法度之事。

　　万珠珠刚准备通知人去寻方姑来，李赢已经进来了，他道：“我寻你们这儿的沈娘子。”

　　沈乔乔认识李赢，便让万珠珠不必惊动方姑，官府的人是冲自己来的。

　　“你怎么得罪了官府的人？我今天去接你的时候，他们不是已经放你走了吗？”万珠珠有些不解的低声询问。

　　沈乔乔也低声回答：“可能是来查案的。”

　　“查案？”

　　“没事，我来应付。”

　　沈乔乔走到李赢面前，看他只带了一个侍卫，也并未惊慌，她道：“李大人来的如此之快。”

　　李赢环视了花月楼一周，道：“没想到沈娘子是花月楼的姑娘。”

　　沈乔乔听李赢的口吻，将自己当作了花月楼的姑娘，道：“李大人特地前来，是来取笑民女的？”

　　李赢疯狂摆手，“不不不。”他走近沈乔乔，低声道：“我是来查案的，你说的入室盗窃，我得考据，既然发生在我管理期间，我身为抚州知府，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

　　眼下知府大人亲自过问，沈乔乔自然是不能拒绝，便带着李赢去了楼上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只见屋内狼藉，床榻上的被褥枕头上都是刀刺的痕迹。

　　来者果真心狠手辣，这是没给自己活着的机会。

　　李赢四处张望，看到床帏的木框上嵌入了一个器物。他废了很大的劲拔了下来，仔细观望着，“这是什么？甚是奇怪。”

　　沈乔乔看到李赢手中的东西，道：“这是我切水果用的东西，前几日生气时我将它用锤子钉在了这上面，忘记取了。”

　　“不都是用道具切水果，你这怎么切。”李赢纳闷儿。

　　沈乔乔拿过李赢手中的器物，当着他的面插在了手边的苹果上，“你看，就这样用咯。”

　　“你这女娘，真是暴躁。”

　　沈乔乔拔出扎在苹果上的器物，藏在袖口里，道：“大人究竟是来查案的还是来指责我的？”

　　“查案，自然是查案。”李赢环视了一遍房间，“可有损失了什么贵重物品？”

　　沈乔乔道：“目前看来，除了房间内损坏严重，没有损失什么。”

　　“看这破坏程度，想来这盗贼心狠手辣，看来你所言非虚，昨夜确实是被逼无奈，不过在我管辖内，决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我会让人再来取证，定会抓住这个盗贼，以免再有其他人受害。”

　　“大人不愧是百姓父母官。”沈乔乔只想赶紧打发走李赢，既然没有少什么东西，也不想李赢一直在这里，以免给花月楼的姐妹们造成恐慌。

　　这时有人来报，称昨夜狂风暴雨摧毁了不少门店和码头，现在府衙内人手有限，一时清理不过来，前来请求示下。

　　沈乔乔趁机道：“大人事务繁忙，就不必再为民女的事操劳了，若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民女一定第一时间去知府衙门告诉大人。”

　　“那行。”李赢便准备先去处理因为昨夜受害的民众，这事也更为重要。

　　刚转身走到门口，想起了一事，便又转身回来，道：“还有一事。”

　　沈乔乔见又折身回来的李赢，有些慌张，以为李赢发现了什么。

　　“这个东西是不是你落下的？”

　　沈乔乔见李赢拿出了一支银簪，她换洗的时候竟是没有发现已经丢失。

　　“是我的，多谢大人归还它。”沈乔乔赶紧上去接过，用手擦了擦银簪。

　　李赢看沈乔乔望着银簪的样子，没有在说话，而是转身离去了，等待沈乔乔抬头时，发现李赢早就没有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