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春江暖》墨上伊人

18、第十八章

　　吴家娘子得知自家丈夫还是逃了出来见万珠珠，便立刻带着人寻到了江边，还不等吴家娘子开口，那吴丘便先开口质问其妻子，“好啊，你说你家中再无亲人，那这位小女娘说你是她的姨母又作何解释？你为了不肯和离竟敢不惜说谎，按照七处，即便你不同意，我也能休了你。”

　　那吴家娘子并未在意吴丘说的话，而是看向沈乔乔，“你说你是我外甥女？”

　　沈乔乔点了点头，道：“我是沈乔乔，我阿娘就是你的姐姐，叫陈秋梧。”沈乔乔看着吴丘道：“他这般待姨母，不配姨母托付终身。”

　　这吴家娘子看着沈乔乔道：“我想这位小娘子你误会了，我本姓并不姓陈，我家中也确实没什么人了。”

　　沈乔乔当时觉得有些懵，直到那吴家娘子将那吴丘带走，沈乔乔都没缓过来。

　　此时看热闹的人都已经尽数散去，万珠珠走到沈乔乔身边，道：“我还以为你们真的是亲戚，我还在感叹这世道真是又小又有趣，你这小女娘来抚州是寻亲的？”

　　沈乔乔看了看万珠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全然，我只是偶遇此地，听家中人说过，我有个姨母远嫁至此，我一听那吴丘说描述的，与我姨母当年离家情况一样，便一时有些冲动了。”

　　“你这小女娘当真有趣，不过话该说不说，你口中所述的嫁入吴家的陈娘子我倒是知道一个。”

　　这可真是踏入铁血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沈乔乔又是歪打正着了。

　　万珠珠带着沈乔乔来至一处很小的院儿门前，敲了敲门，不时，便有一个妇人出来开门，她打开门时，看到是万珠珠，便很客气道：“万娘子你怎么来了？你的胭脂是又用完了吧，你招呼个人来告诉我一声，我便给你送去，何苦让你亲跑一趟。”

　　说话的女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双手不自然的在腰前的围兜上又擦了擦，那围兜上已经印了许多深深浅浅的红渍，虽然看着很破旧，布都洗的起毛发白，可还是能看得出女人很认真的清洗围兜，只是胭脂的颜色长时间的浸染，在这发白的白布上不太好洗干净。

　　万珠珠道：“陈娘子，我不是来找你买胭脂的，以后，我可能再也无法照顾你的生意了。”

　　陈娘子虽然脸上短时间的有些失落，但很快就道：“万娘子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万珠珠道：“对了，我是给你带一个人来。”万珠珠转身时，发现沈乔乔已经不知所踪。

　　万珠珠告别了陈娘子，便也离开了，却在拐角处发现了方才不见了的沈乔乔，“你这女娘真是奇怪，你不是要寻你的姨母吗？为何又突然不见，难不成又错了？”

　　沈乔乔内心五味杂陈，道：“你能同我说说这位陈娘子的事吗？”

　　万珠珠道：“那有何不可，走，别站着了，跟我走。”万珠珠带着沈乔乔不是去别的地方，正是去了她曾经的地方花月楼，沈乔乔知道花月楼是什么地方。

　　万珠珠道：“别怕。”她带着沈乔乔进了花月楼，怎料花月楼的姐妹见是万珠珠回来了，都很是高兴。

　　“珠珠姐，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当真是为我们女子出了一口恶气。”

　　“是啊是啊珠珠姐，你好不威风，听说你走后，那吴丘还寻了人去江中打捞你沉入的百宝箱呢。”

　　万珠珠冷笑道：“威风又有何用，还不是到头来被人抛弃。”她更像是在自嘲。

　　“珠珠姐，你还是回来吧，我们都舍不得你，你回来了，花月楼的魁首还是。”

　　万珠珠早就厌倦了这靠看脸色过日子的生活，她为自己赎身，原本是以为自己也可以像普通女子那般相夫教子，可到底是自己想的太美好了。

　　如今就算嫁人没有嫁成，她也不想再回来了，她带着沈乔乔很熟门熟路的到了她原本住的屋子，关上门，道：“这里暂且能够落脚，要宵禁了，我看你也无处可去，就暂且同我在此将就一晚，如何？”

　　万珠珠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沈乔乔，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方才那个陈娘子，是不是你要找的姨母？”

　　沈乔乔点了点头，万珠珠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道：“那你跑什么。”

　　沈乔乔这才道出了实情，她这个姨母说来当年也是因不满家中安排的婚事，孤身离家，十多年都杳无音讯，期间就只收到过一封家书，说是嫁人的消息。

　　她也未曾见过姨母，当年姨母家中去信，说的是嫁给了一个大户人家，能让姨母愿意远嫁，甚至是不惜同家中断绝关系，那人定是将姨母视若珍宝。可今日所见，并非她所想的。

　　万珠珠道：“这陈娘子确实是嫁给了一个姓吴的大户人家，那吴郎君也确实对陈娘子很好，你姨母并未说谎话。”

　　沈乔乔听万珠珠这么说，更是不明白了。
　　“那吴郎君若非是造化弄人，陈娘子想来就是状元娘子了。”万珠珠提及这吴郎君也是满怀感慨。

　　具万珠珠口中所述，这吴郎君确实是抚州吴家大户人家的公子，他谦谦君子，写的一手好诗文，是抚州万千女娘的心头郎君。他家中是书香门第，这般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郎君，自是很多人都想着该是一个怎样的佳人相配。

　　怎奈这吴郎君那么多世家女娘未曾看上，却看上了一个乡野下的女娘，吴家觉得犹如门楣，不肯接纳陈娘子，吴郎君为此被逐出了吴家的家门，如愿和陈娘子成婚，原本抚州中的女娘无不艳羡陈娘子，此生得了这么个真心人相待。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他们成亲半年后，陈娘子有了身孕，吴郎君却病倒了，没熬到孩子处世就先辞世了。

　　万珠珠说到此处还多有惋惜，“我是艳羡陈娘子能得这样的郎君相待，可我也可怜她，老天却在她最幸福的时候将她打入谷底。吴家不认陈娘子，她一个娘子带着孩子要如何存活。我自幼便在花月楼中，那吴郎君从未因为我们是花楼中的女子而轻看我们，还曾给我们写唱弹的诗词，他不在了，我自是和姐妹们想办法帮陈娘子的。”

　　万珠珠又解释了一句，“你可别误会了吴郎君，我们花月楼虽是烟花之地，可这里面的姐妹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有许多人都曾是官籍，获罪被罚没教坊司，后得了圣人的恩赦放籍，因家中没有了亲人，又因曾入了教坊司的缘故不被世人接纳，这才转身入了花月楼，我们姐妹曾相约要一辈子不嫁人，在这花月楼中终老的，是我先食言在先的。”

　　其实花月楼的姑姑嘴上说要不给赎身，可她们姐妹都知道，只要想要走，给多少银钱姑姑都是放行的。

　　她万珠珠也正是见过陈娘子那样的情爱，才会想拥有，这才导致被那吴丘所骗。

　　听万珠珠所述不像是假，沈乔乔也是头一次知晓，这世道上的女子想要有头有脸的活着是多么艰难，就如万珠珠所说的，会有人选择放弃良籍再回到此处，也是沈乔乔没想到的，很多人只觉得烟花之地是为人所不齿，说出去更是抬不起头来，可对于他们来说，花月楼之外的任何地方都是无比冷漠的吧，反倒不如花月楼中活得自在。

　　世人不齿这个地方，却还偏偏喜欢来这个地方，可真是矛盾。

　　沈乔乔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天下这么大，有哪里是我万珠珠去不得的。”万珠珠的情绪丝毫未曾被今日的事所影响，她反过来问：“你呢。”

　　沈乔乔虽和万珠珠初次相识，却难得的投缘，将自己的事也尽数告诉了万珠珠，在万珠珠听完后道：“世上真有这样父母？不敢相信，不过你逃出来也好，有骨气，既然你要去京城，我也一直未曾去过，眼下我还没想好要去哪里，不如我们搭个伴儿，一道去，如何？”万珠珠眉毛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