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春江暖》墨上伊人

17、第十七章

　　沈乔乔按照那位大娘说的，当真寻着了那一户姓吴的人家，只见这家门口围堵着很多看热闹的，在人群之中，有一位身着嫁衣的女娘子，正坐在捆绑着红花的箱笼上。

　　一个年岁有三十多岁的妇人，站在门庭中央，眉目柔和，语气平缓，对着坐在箱笼上的娘子道：“你想要进我们吴家的门，那也得经过我的同意。吴丘虽是招惹了你，可我已经再三再四的像你致歉，你今日闹这一出，不正是要闹给大家看，好，既然你人已经堵在了门外，那我便当着大家伙的面告诉你。我们虽是商户，可你却出身花楼，我们商户低下，你却更是不堪。我们挣得银两都是靠自己本事赚来的，不似万娘子，说说笑笑，就能日进万贯。你想进吴家做正头娘子，做梦。让你屈身做妾的话我不想说，实在是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这围观的群众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这万娘子却似未曾听到一般。虽说这吴家大娘子看似温柔，却没想到这嘴上温声细语的话却字字像刀子一样飘过来。

　　这万娘子道：“不管今日我能否进这个门，我都要见一下吴丘。”

　　“休想，关门。”这吴家娘子转身回了门里，令下人将大门紧闭。

　　万娘子对着门里喊：“吴丘，我知道你能听见，我在江边等你半柱香的时间，你若是不来，我便将这百宝箱，尽数沉入江中。”当即令人将所有的箱笼抬着去了江边。

　　沈乔乔想这万娘子的心真的很坚毅，方才那吴家娘子一番话，她竟是无动于衷，不仅令沈乔乔佩服。

　　此刻这吴家正闹家事，她也没见过那个传闻中的姨母，贸然去询问认亲怕是不妥，便也跟着人群去了江边。

　　家中的双层大船上，绑着红绸花，红绫在江风中摇曳，万娘子就在船的二楼上坐着，听下面的人说，这艘船就是万娘子出嫁的地方。那群人在那对万娘子评头论足，虽说偶有几个人同情万娘子被骗被抛弃的遭遇，可更多人还是说着难以入耳的诨话。

　　沈乔乔听不下去，便道：“都是女人，你们为何骂起女人时这般狠毒？嘴上一点都不饶人。”

　　“又来了一个多管闲事的女娘，怎么？一个花楼中的女子，还妄想做人家的正头娘子，她又是什么善良之辈，勾引人家丈夫，就是不对，只需她做得出这龌龊事，却不许大家说了，嘴长在我们身上，我想说便说。”这些女娘子们当真是可憎，情理不同。

　　沈乔乔一人却是说不过这些人，那万娘子听到了沈乔乔维护她的那些话，便道：“不知事情始末，便轻易为人定罪，她们不过是嫁了人脑子就不大灵光的妇人，脑子里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即便是被自己男人打了，还要感谢打的好，你同她们讲话，岂不是对牛弹琴。”

　　那些妇人当即气的面红耳赤，奈何嘴笨拙，不知如何还口，只得重复着一句话说万娘子活该被男人抛弃。

　　这个万娘子倒是个有趣的人，说的话沈乔乔爱听，她感觉这万娘子和自己有着相像的地方，不免对这万娘子心生好奇。

　　半柱香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万娘子见吴丘未曾露面，她没想到吴丘竟是这种胆小懦弱不敢面对的男人。

　　她站起身来，一脚一个箱子，将那些箱笼全部都踢到了江中。

　　“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啊，她出嫁时打开箱笼我都看到了，这下子全都沉到江中，可真是暴敛天物，可惜了可惜了。”一位拿着折扇的仁兄摇头叹息。

　　旁边的一位商人打趣：“不如你取了那万娘子，这财宝都是你了，别说中个举人了，直接买个官儿做都够了。”

　　那人是位读书人，听人这般调侃，竟是生气道：“商户农工甚是无耻，孺子不可教也。”甩袖离开。

　　书生刚走，身后的人对他也啐了几句，“切，读几本书识几个字真当自己了不起了，我们商人又怎么了？我们有钱，你喝这么多墨水，还不是个穷书生。”

　　万娘子将那些箱笼都踢下了江，只觉得的心中爽快，在还有最后一箱正要被踢下去时，人群中窜出一个人来，“等等。”那男人看着最后一箱笼，满脸的心疼和懊悔。

　　万娘子看到吴丘，停下了动作，双手掐腰，道：“你吴丘还算是个男人吗？当初三媒六聘下婚书的是你，如今又在成亲之日拒我于门外让大家看我万珠珠笑话的也是你，骂名我一个人背，你倒是做个缩头乌龟缩在家中做起好人来了，说，你家中已有妻室，又何故来招惹我。”

　　吴丘几乎哀求的道：“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气我，也不能拿着这些宝物撒气不是，你说你将它们丢入江中，那鱼儿也不吃，多可惜啊。家中那个妇人，我早就写了休书，只是她不肯和离，她当初与家中决裂嫁给我，我也不能将她往死里逼，再给我点时间。”

　　万珠珠冷笑一声，更多的是笑自己当初瞎了眼，怎么会相信这男人口中吐出的鬼话，“如今，我万珠珠已经是抚州的笑话，我既是大家心中的恶人，那就恶人做到底，祝你吴丘日后夫妻和睦，举案齐眉，子孙满堂。”说着，将最后一箱沉入了江中。

　　万珠珠当众褪掉外头的嫁衣，里面却是裹着白衣，将那缀满珠宝的嫁衣也一并丢入了江中，理了理一身白衣，对着下头站着的吴丘道：“吴丘，你给我记住了，今日是我万珠珠看不上你，怒沉百宝，抛弃了你，那个一心想嫁给你的万珠珠已经死里，我给她哭一会儿丧，你们没事，就散了吧。”当即抽出帕子，就命方才喜事吹打的人换成了白事的哀乐。

　　众人的目光都在万珠珠的身上，只有沈乔乔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个叫吴丘的男人身上，她不知自己姨母长什么样子，但是方才听吴丘的口中所述，和自己姨母当年离家的情形一致，当即便觉得这个男人当真是无情。

　　她顾不得许多，走上前便是给了吴丘重重的一个大嘴巴子，“你家有一心只为你的娘子，为了你不惜和家中决裂，你却为了自己的私欲想要绝婚，无耻，当初我姨母怎么会看得上你？”

　　吴丘还没安抚住万珠珠，看到又冒出个沈乔乔，还挨了一巴掌，当下便觉得委屈，捂着被打的一半脸，“你又是谁啊？”

　　原本是被人看戏的万珠珠，此刻摇身一变成了看戏的人，这今日当真是有趣至极，直接将身旁盘中装着的喜果抓过来，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