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是降雨弹》枕茶兮

3、第三章

　　军训在报到的第一天下午就开始了。
　　高一年级一共十九个班，余音在的班级是十九班。报到的第一天上午都是领一些军训用品，譬如军训的迷彩服，帽子还有绿色的胶皮军鞋，中午换好之后，下午就开始训练。
　　余音身体素质一般，不是特别爱运动，加上军鞋的材质也欠佳，鞋底硬得硌脚。就算她已经在鞋里贴了两层厚厚的卫生巾又垫了一层鞋垫，一下午的训练下来，脚底还是生疼。
　　但这也不是最可怕的。
　　余音平时对护肤品没有什么研究，不加上洗澡用的洗发露沐浴乳，她来上学也就带了瓶洗面奶和一个宝宝面霜。
　　所以毫不意外的，她晒伤了。
　　她皮肤很白，而一被暴晒就会通红脱皮，当然在这之前，她从未意识到过这一点，毕竟她并不喜欢运动。
　　当然这也导致了晚上，大家结束训练坐回教室的时候，她坐在教室里第一排的位置上，面颊部位和耳廓一周不停火辣辣的疼着，她情不自禁地想用手去揉，但是越揉越疼。
　　江隼跟席择并不在同一个班级。但他一走进教室，便看见余音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教室第一排的正中间。刚开学第一天，老师还没有给大家排座位，因此大家都是随便坐的。
　　来到一个新的集体里，学生的心理是容易倾向于往靠后的位置坐，这或许能给他们一些安全感。
　　但余音却很乐意坐在第一排，初来到一个陌生地方的胆怯，在她这里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问题。
　　这也导致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坐在第一排的局面。
　　而江隼此时此刻的心情却一下子明亮起来。
　　下午军训的时候，进行的项目都是最简单的站军姿和敬军礼，连齐步走和踢正步的环节都还没到。
　　江隼站在队伍排头，本来就体力好耐力强，又有种族优势加成，并不怕晒，因此在别人进行痛苦得要命的军训时，他倒是全程都颇有些心不在焉——毕竟对他来说这点训练强度真不算什么——而且余音个子最矮，站在队尾，两人一前一后，又自然是见不到的了。
　　所以，猛地在教室里见到这个戴着眼镜萌萌的小姑娘，对他来说实在有点亲切。
　　虽然之前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些尴尬的问题……但是都是误会。江隼内心十分坦荡，一时的无语过去之后，也就没再放在心上了。
　　重点是，这个小姑娘旁边也没有别人在。
　　江隼眼神一暖，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反正他也不在意坐在第一排。

　　余音正低着头捂着耳朵苦恼自己晒伤的部位该怎么治疗，就听见旁边有凳子拉开的声音，然后坐下了一个人。
　　……感觉好像一堵高墙在自己旁边落下来啊。
　　好有压迫感。
　　明明知道对方好像在看自己，自己回过目光去会有些尴尬，但是忍了几秒之后，余音总觉得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大有一种“你不看我我就一直盯着你”的意味，心里又像小猫爪子在挠一样好奇，所以她还是没坚持住，抬头往身边看过去。
　　诶？这不是……
　　之前远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男生好看得不得了了，但是当时情况尴尬，她都没好意思多看，比江隼和席择更慌不择路地跑掉了；而这次，他坐在自己旁边近距离接触，余音只看了他两眼，就觉得自己被晒伤的脸颊好像又烧起来了。
　　好像妹妹之前说过，睫毛很长的人统称为睫毛精来着……妹妹还说了什么来着？
　　鉴定男神的标准，是露出额头。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留的是板寸，整张刀削斧凿的脸都露出来了，□□场上的大太阳疯狂地晒了一下午，看起来还是干净且发光的样子。
　　余音想了想自己现在皮肤通红，头发也被汗打湿的狼狈模样，收回了跟他对视的目光。
　　她低下头，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自己军训服的衣角。
　　余音暗暗想，这个人有点面无表情，不过应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呢；眼窝这么深鼻梁这么挺，之前没察觉，现在感觉好像是混血……
　　以及，真的挺高的啊。
　　虽然两个人是并排地坐着，余音却莫名其妙地有一种“被笼罩着”的感觉。
　　“嘿。”
　　他的声音低沉，冷不丁地出现，惊了余音一跳。
　　她回头看他。
　　江隼仍是面无表情，眼神也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眼。
　　余音心里有点慌。
　　眼神好凶。
　　该不会是因为我看到了他的秘密，他还在记恨吧。
　　男生总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余音突然猛地有了一种被这目光蛰了一下的感觉，低下了头，推了推眼镜，不自觉地把自己的眼神游离开他的视线，轻轻地说：“你好。”
　　按理说她应该在两人互相打招呼之后就说出自己的名字的，这样对话才能够正常地进行。
　　但是江隼的目光实在是太有压迫性了，非要做个比喻的话，有点像大型食肉动物在追捕小草兔时的眼神。
　　余音此时此刻只想逃跑，哪里还能想到怎么组织语言呢。
　　江隼对她的反应有点不爽。
　　这就没了？
　　不过这小姑娘耳朵和脸颊都粉粉的了，而且毛绒绒的胎发好像也都湿湿的……
　　实在是像一块刚从烤箱里拿出来新鲜又热烘烘的还滴着糖霜的草莓小蛋糕。
　　他虽然很不喜欢甜食，每次妈妈在家里做了之后他都不太会去吃，这次却突然发现，看起来好像口感不错的样子。
　　下次或许可以尝试看看。
　　“你……”
　　余音感觉江隼还想说话，但就在这时，班主任走了进来，他也就只好止住了话头。
　　余音悄悄松了口气。
　　是个中年女性，戴着眼镜，走路的时候姿态十分从容利落，只是表情有点严肃。
　　她走到讲台上，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根白粉笔，在黑板上流畅地写了“李知砚”三个字，自我介绍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我姓李，教数学，你们有什么课业或者生活上的问题都可以问我。”她说着，又笑起来道，“当然，男孩子或者女孩子的小秘密和小心事也可以找我分享哦。”
　　她话音一落，教室里的同学纷纷善意地哄笑起来。
　　是个看起来有点严肃，实则很风趣的人呢。
　　余音也弯了嘴唇跟着大家笑，却听见老师在点她的名字：“余音在吗？”
　　“到。”她站起来。
　　江隼在她旁边低低咀嚼了一番这个名字，眼神微微带了笑意。
　　连名字也这么乖。
　　余音的中考成绩在这个班级里是第一名，所以她的名字被排在了一号，老师第一个会叫到她并不是十分奇怪。
　　李老师笑得很和气，把班级同学的花名册递给她：“你来负责点一下班里同学的名字吧。”
　　余音点了点头，接过老师手里的名单，开始一个一个地点名。
　　她念得很认真，眼神专注，手指把名册捏得紧紧的，睫毛像蝴蝶柔弱的翅膀，轻轻地颤动。
　　她一直在低着头看手里的名册，时不时伸手推一推眼镜。
　　江隼一直在侧着头看他。
　　余音对他的目光自是有些察觉的，毕竟她站起来之后好像也没比他坐着高太多。但她却不敢分心去看他了，毕竟如果念错了别人的名字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她并不想这样。
　　但是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在自己旁边待着，一直紧盯着自己不放，换成是谁都是会有些在意的。
　　余音每念一个人的名字，就有一个人举手喊到。她一边念，一边分出一点心思想：怎么身边的人这个人还一直没喊到？
　　她正想着，身边的人突兀地出了声：“到。”
　　他一边说话，还一边不紧不慢地举起了手，表示自己到了。
　　教室里登时出现了些细微的气音交谈引发的窃窃私语声。仔细听时大概是初中在十五中的女生在向身边新认识的妹子普及这位风云人物。
　　果然颜值即正义。
　　余音被猛地吓了一跳，面上倒是丝毫不显，只是不自觉地又推了一下眼镜，继续一个个地往后点名——当然，在他之后也没剩下几个人了。她很快把所有人都点完，又在把名册递回给老师的途中仔细凝视了那个名字一秒。
　　江隼。
　　好特别的名字。
　　而且……很衬他的气质。
　　李老师把名册拿回去，笑眯眯地说：“好了，你们现在每个人可以先认识一下自己的同桌的人。”
　　这个位置还是同学们随意坐着的，等到军训结束真正开学的时候，就要重新按身高排位置了。
　　江隼斜斜地倚在桌子上，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随意地转着笔，余光却悄悄瞟向了余音。
　　秀丽而挺直的后背，忽闪卷翘的睫毛。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只发自内心地想着实在是可爱又乖巧。
　　他都想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了。
　　余音仔细地听完老师说的话，转过头去就看到江隼正回头看着她。
　　他一直有几分不自知的痞帅感。
　　……其实就是看起来有点吓人。
　　从小到大一直是老师的掌心宝爸妈的乖孩子同学的好榜样的余音，此时此刻两腿有点发软。
　　虽然她知道这个人帮自己捡到了校园卡肯定是个好人，但是自己还无意间看到了他的秘密……
　　而且，如果两个人像正常同学一样相处的话，那余音内心肯定就没这么怵了，但偏偏这个人还用很肃杀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看……
　　呜。
　　小心脏有点受不住。
　　太可怕了。
　　——她不知道这种眼神叫做“被萌物会心一击移不开目光了”。
　　“我是江隼。”她正觉得自己陷入了无能为力的绝境，对方便突兀地开了口。
　　她愣住。
　　“老师说，让大家认识一下同桌的人。”江隼解释得很干巴巴，但眼神却透露出些许殷切。
　　余音就在这一瞬间，捕捉到了他的情绪。
　　突然觉得，好像这个人也没这么可怕啊。
　　“我叫余音。”她冲他笑，“我们算是认识啦。”
　　江隼：“……嗯。”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儿的样子呢。
　　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