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碧落》水潆烟

15、第14节、漱兰

　　清晨的微光泻入星祈别苑，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还是停了，空气显得很是清新，天空也变得很明净。

　　“阿嚏——”原本极其安静的饭桌上，突然不合时宜地同时响起了三声喷嚏，曜天、拾忆和暝湮皆不好意思了低头搓了搓自己的鼻尖，表情略显尴尬。风泉放下碗筷，依次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徒弟，饶有意味地说道：“怎么那么巧，三个人全部都生病了啊？”

　　曜天、拾忆以及暝湮相互抬眼瞟了眼对方，就又急急地收回了目光，对着碗里齐齐扒饭，三人皆无言语。风泉看着更觉不对劲，微微蹙眉看着形色异常的三个徒弟，刚欲开口，只听得曜天放下碗筷，急促地说道：“师傅，我吃饱了，您慢用！”

　　等不及风泉追问，曜天便已离席而去了。暝湮望着大师兄曜天离去的背影，神色显得有些黯然，他还是不愿意理会自己啊，不禁一阵懊恼，就连风泉师傅的发问都未曾注意到，还是一旁的拾忆轻轻推了她一把才缓过神来，看着师傅一脸的迷茫：“啊……师傅你说什么？”

　　“怎么一大早就魂不守舍的啊，你们这群孩子，真是……”风泉浅浅说道，“生病了就都回去好好歇着吧，等下我去煮些姜汤给你们喝。昨夜的雨啊，好像是下得很大啊。”

　　真是言者无心，听着有意，风泉一提及昨夜的雨，暝湮和拾忆的脸色便微微有些触动，皆依次向着风泉施礼离席而去。“这帮年轻人……”风泉看着他们各自离去的身影，忍不住感慨，不禁抬眼望向碧落，遥想起自己曾经的年少，只是那些回忆……如今想来却是那般遥不可及，那般疼痛。

　　“织儿，你现在过得好吗？我不会放弃的，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你！”

　　大街上，曜天正漫无目的地游走，只为了逃离星祈别苑，逃离那个想见又不想见的人，为了彼此免于尴尬，他只好选择了暂时的逃离。外面的空气似乎会显得清新一些，曜天看着四周喧闹的叫卖和川流不息的人来人往，背影落寞而沉重。

　　“你走开，不要碰我，你这个禽兽！”突然间，曜天路过的一个小巷子里传来一女子的咆哮之声，语气显得怨毒而坚硬。曜天不禁回神停下脚步，才发现那女子正被一男子强行摁在墙角，手脚不得动弹却还一再地挣扎，试图挣脱那男子的怀抱，面色显得颇为狰狞。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这帝都还有没有王法了！”曜天看着一下来气，二话没说便上前揪住那男子的后背衣领，那男子未曾想会突然有人出现，后背留空，没有防备，竟一举被曜天拉离了那女子。

　　男女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皆是一惊。那女子忙着急急理了理自己早已被弄散的发髻及衣裙，神色依然有些茫然无措，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曜天看了眼那女子，一身红衣，显得很是明艳照人，衬着那白皙姣好的脸庞，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了。

　　那男子更是一脸的惊疑，转身向着曜天懊恼地吼道：“你是谁啊，干吗突然跑出来多管闲事！”
　　曜天听得此话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有些好笑，“光天化日之下，公子强抢民女，莫非还要怪我坏了你的坏事不成？真是可笑。”曜天抬眼看向那男子，只见那男子一身青衫，衣冠楚楚，眉目间甚至可以算得上俊朗，却不想竟是个衣冠禽兽，曜天不禁一阵愠怒。

　　“强抢民女？”那男子推开扯着自己衣领的曜天，满脸惊讶和不屑，“这位公子，拜托你先了解一下情况，再来充当大侠好不好？我和这位姑娘乃是认识的。”

　　曜天看着那青衫男子，再转身望向那红衣女子，浅浅问道：“你们真的认识吗？”

　　只见那女子重重倒吸了一口冷气，望着那青衫男子，表情或眷恋或怨恨，百味杂陈，隔了好一会儿才启唇答道：“我不认识他！”

　　“兰儿，你……”那男子显然对于红衣姑娘的答案全无预兆，瞪大了双眼，望向那女子的眼神也由讶然慢慢转成了绝然，她……还是恨我！

　　“这位姑娘说了不认识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曜天一脸正色道，全然没有注意到那男女神色之间的微妙变化，那男子亦微微正色，并不理会曜天，只是朝着那女子深深望了一眼，便一个踏步，风一般离开了。

　　曜天完全没想到这点，刚欲起身追上，只听得那红衣女子一声微叹，淡淡说道：“公子，请不要追了，好吗？”曜天刚欲踏出的脚步瞬间凝滞，转身望着那女子，见她面容有些憔悴，不禁浅浅发问：“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漱兰谢公子解围。”那女子微微敛神，向着曜天淡淡施礼。

　　“漱兰？你是兰舟酒坊的漱兰姑娘？”曜天突然有些惊讶地问道，脑中不禁回想起昨日兰舟酒坊里听得的那一曲弹唱，如丝如缕，如在耳侧。

　　“公子怎么知道？”那名为漱兰的红衣女子亦是有些讶然地抬眼。曜天不禁勾唇浅笑，昨日心情不佳，虽然对漱兰的琴音及人颇感兴趣，却终是无缘得见，没想到今日竟在如此情况下相见，曜天不禁欣笑。

　　“昨日在兰舟酒坊之内便对姑娘的琴艺颇为赞赏，可惜无缘一见，未曾想今日，此情此景却遇上了，实在是缘分啊。”曜天不禁朗声而笑，漱兰闻言亦不禁莞尔。突地，曜天又微正色道：“方才那男子……漱兰姑娘真不认识？”

　　“如若可以，我情愿我一辈子都未曾认识这个人！”漱兰恨恨地望着那男子早已离去的地方喃喃自语，满眼的哀怨。

　　如今兰舟酒坊的漱兰姑娘，或许，谁也想象不到，她原本乃是帝都大富豪尧均孟的掌上明珠。据说尧均孟乃是苍茫大陆之上百年难得一见的经商高手，常年游走在东南水国与帝都之间，几乎垄断了两地之间的所有航道往来生意。

　　尧漱兰便是这样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她的生活原本该是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更何况尧漱兰拥有一个那么爱她的男子，这样的人生，原本该是如何的完美和令人歆羡。

　　然而……世事总是如此难料，老天好像跟她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在她最幸福的时刻，夺走了她拥有的一切，决然地将她从顶峰狠狠地摔下了山谷，那种疼痛……漱兰一辈子也无法忘记，每每从噩梦中惊醒，依然会觉得那些血色的记忆就恍如在眼前，可怖……

　　谁曾想到，那段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天作之合的缘分，那个她爱慕的商郎，最后竟如此绝然地弃她而去，甚至……甚至让其家破人亡！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原本的相亲相爱，到今日的相离相弃，相互记恨，这样的哀伤结局，究竟该怪罪于谁？又是谁，该为这一曲恋情负责？

　　兰舟酒坊的二楼雅座内，尧漱兰第一次与人讲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些烙印在她心中的累累伤痕，永不能忘！一旁的曜天更是越听越心惊，看着漱兰不禁一阵心怜与愤慨。

　　“走，我带你去找他要个说法。”曜天一个冲动，放下手中的酒杯，不等漱兰反应，便拉起她的手向外而去。

　　这是第一次，一向优雅静默的曜天如此冲动地为了另一个女子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