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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9节、拾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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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风泉大祭司在宫外求见。”侍从的一声通报,将霁红颜的心绪拉回了现在,只见她对着沧崖盈盈施礼,道:“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嗯。”沧崖淡淡应道,目送着霁歌姬扶住霁红颜走出大殿的背影,微微一声叹息,便向着龙椅的方向走了过去。
“王!”风泉缓步行至大殿之中,微微行礼,额眉间依然深锁。沧崖看向风泉,淡淡问道:“大祭司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风泉大祭司旋即回应,略显凝重地说道:“昨日我夜观星象,发现天有异变!”沧崖听得此言,猛一抬头,沉声问道:“大祭司有话但妨直说!”风泉亦是微微施礼:“是,王。昨夜我用玑衡观测到,北方星空突现星辰陨落,竟是贪狼一星……”
“是谁?”不及风泉将话讲完,沧崖便忍不住急急发问,手指不自觉悉漱地颤抖起来,嵌入肉中也不觉疼痛,心中已隐隐觉察到了不祥。“是他,是他,一定是他来了!”沧崖有些失控地低喃,丝毫没有了平时作为王者的威严。
风泉看着表情略显狼狈的苍茫之主,心下更是一阵暗叹,原来即使百年过去了,他的心底还是会感觉恐惧,无论如何掩饰都无法抹去的恐惧。那段灰暗的记忆,究竟是如何的可怖?即使是绝尘饮,也无法使他完全遗忘,每每触动,还是会本能悉潄的颤抖和恐惧,风泉不禁寻思,旋即淡淡说道:“王,恕风泉无能,无法知晓贪狼星所对应的那个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能够让苍茫的首席大祭司预测不出呢?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沧崖单手扶住额头,言语里透露出掩不住的沧桑之感,仿佛一瞬间,那个高高在上的苍茫主宰便沦为了叹息不止的老者了。风泉见此情形,除了叹息,便也只剩下叹息了,是,即使无法预测,但是除了他,还能有谁拥有这样的力量,能够禁锢星辰命数呢?可是我的王啊,那么无望的眼神,如何是一个王者所可以表现的呢?
与往日略显不同,今日的星祈别苑花园内院,没了暝湮欢呼雀跃声音的盘旋,显得十分寂静,只隐约中有清幽的旋律悠扬于别苑之上。暝湮与白衣少年并肩坐在郁郁葱葱的李子树下,微风拂面,显得宁静而和谐。
一曲毕,暝湮才缓过神来,望向少年的眼神有光在闪烁,“哇,拾忆哥哥,你好厉害啊,一片小小的碧草竟然可以发出如此动听悦耳的声音,今日我真是大开眼界了呢。”
暝湮歪着脑袋摆弄着手中一片小小的碧草,眉眼间溢满了歆羡。那白衣少年也不答话,只是静静地抬头望向那茫茫碧落山,心中莫名涌动着一份向往。拾忆,便是他如今的名,乃是暝湮所取的,拾忆,拾回记忆,可是苍茫碧落,他又该何处去找寻那专属于自己的那段记忆呢?一想到此,拾忆碧色的眼眸便不住有些黯然,长长的睫毛覆住下的眼弥漾起与这秋色相比略显浓重的忧伤。他抚摸着那玉梧桐下长长摇曳的流苏,这个如今身上唯一的物件,到底如何证明自己的存在,帮助自己拾回那丢失的记忆?!
“咦,这是什么吖?”暝湮好奇地指着拾忆左手无名指问道,眼里有种研判的意味。拾忆蓦地抬眼,从方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只见那修长如玉琢般的手指上围着三圈草戒,也不知是何时采摘的碧草,如今看来早已显得有些发黄萎蔫了,然而却依旧十分牢靠地圈住了拾忆的无名指。
拾忆看着那三圈草戒,不禁有些出神,耳边忽地飘过一句轻语,似情人之间的轻声呢喃骚人耳后。
“三圈草戒,一为爱,二为珍惜,三为承诺,莫失莫忘!”那声音仿若一个女子对远行情郎所做的叮咛,一直回响在拾忆的耳侧,萦绕不断。那一声轻吟,是谁?在远方,又是谁等待着谁?
暝湮看着拾忆失神的表情,不禁回想起那日在他床边听到的名字,矜儿,睡梦中他似乎一直都在唤着这个名,莫非……“拾忆哥哥,这草戒是不是你的心上人给你的定情信物啊?”矜儿,暝湮在口中默念,味同嚼蜡一般,这个拾忆睡梦中唯一唤着的两个字,该是他心心念念的伊人吧,暝湮这样想着,心却没来由地有些触痛,一点一点在胸腔中蔓延扩散开来……
拾忆却也是摩挲着那三圈草戒,一阵沉默,脑袋里依旧是空无一物,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禁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两个人就如此各怀心事地坐着,看着秋风吹落几片枯叶,在地上无谓地打着旋。
“暝儿。”不知何时,风泉已从观星居缓步而出,轻唤了声暝湮的名,暝湮瞬地抬眼,看见风泉师傅正长身立着,便一阵小跑而去,脆声唤了声师傅。
“暝儿……”风泉有些欲言又止,顿了顿,旋即又接着说道,“暝儿,如今拾忆的伤已然全好,你总不会再有什么理由要师傅留他了吧?”
暝湮猛一抬头,漂亮的眸子里错愕连连,丝毫未曾想到师傅会突然在今日再下逐客令。经过几日的相处,暝湮似乎已经渐渐有些习惯拾忆的存在,早已把星祈别苑一向不收留外人这件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想到……听着风泉温柔而平和的语气,暝湮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可是……暝湮忍不住浅浅辩解:“可是师傅,拾忆哥哥他还没有恢复记忆,如果让他离开星祈别苑,他岂不是要无家可归了吗?”
“暝儿!”风泉不禁蹙眉,看着女徒弟词穷的低眼,语气又忍不住缓和了下来,微微叹道,“你该明白,星祈别苑并非一般住所,有多少星象变动关系着苍茫大陆的命脉,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怎可长住于此呢?更何况如今贪狼星已经陨落,杀破狼的格局必将发生变化……”风泉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眼神聚集在了李子树下那白衣少年身上,额眉又在不经意之间拢在了一起,心下不禁暗思道:这个少年突然出现在这样非常的时期,难道不是意味着什么吗?风泉不禁右手拈决,暗下推算起拾忆的星辰命数……
一旁的暝湮则是拼命寻思着如何才能说服师傅将拾忆留下,完全没有注意到风泉神色之间的剧烈变化,突地灵光闪现,雀跃地拉着师傅风泉的袍袖道:“师傅,那不如你也收拾忆哥哥做徒弟吧,这样他就不算外人啦。”
“胡闹,收徒之事岂能如你说的那般儿戏。我怎可随意收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做徒弟?”风泉低声喝着暝湮,眼睛却是一刻不离地盯着树下那白衣飘带的少年拾忆,心下暗惊,眉宇间更是不禁渐渐阴霾。怎么会这样,居然……居然没有与之对称的星辰!风泉极力克制住心中的惊愕,一遍一遍不死心地推算着,却始终无果,眼眸不禁逐渐深邃。
突地,风泉的脑海里闪过羽空的影像,那日在观星居之内,风泉遇到了有生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便是羽空无星辰与之相对。而今日,他居然又碰到了同样匪夷所思的情况,难道说拾忆也是……风泉想到此,不禁讶然,不敢再往下深思。
“哪有那么严肃嘛,我还不是来历不明,师傅还不是收我为徒了。”暝湮在一旁小声嘀咕道,回想着当年,自从自己开始有记忆起便已经住在了星祈别苑,成为了风泉的女徒弟,关于自己的身世和生身父母,暝湮一无所知。风泉只是告诉暝湮,她乃是自己在外出云游时捡到的,每当暝湮想要细问时,风泉师傅的脸色总会阴沉而下,她便不敢再问,渐渐地便也习惯成了自然,有师傅有大师兄,星祈别苑便是她的家了。
“师傅,你就收了拾忆哥哥吧……”暝湮还想继续说着什么,只见风泉蓦地挥了挥衣袖,缓步往拾忆的方向走去,立住好半天才淡淡说道:“拾忆,你愿意留在星祈别苑,做我风泉的弟子吗?”
“师傅?!”暝湮顿时抬眼惊呼,一脸的惊诧,一直静静端坐树下,摆弄着碧草的拾忆亦是下意识地抬头,眉眼间也溢满了错愕之情,踌躇了一会儿,旋即答道:“我愿意,师傅!”
“嗯,那以后就在星祈别苑好好住下吧。”说罢,风泉便拂袖而去,眼里还是有止不住的惊愕,拾忆与羽空一样,乃是碧落九天之羽族,方才脑海里闪过的结论连他自己也着实吓了一跳。
拾忆。他是否真的失忆,抑或是故意在伪装些什么?如若事实确如自己所想,那白衣少年又是九重碧落的何许人,又是为何而来,竟然肯折翼而坠天,这是如何的勇气与决心啊!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问题,风泉不禁有些无力和心惊,回望那苍茫碧落,风泉忍不住一阵叹息,身后只有暝湮雀跃的笑声还在灵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