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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2 梦 ...

  •   回去的路上,仙道彰接了个电话。
      聊了有一会儿,多是仙道彰在听,对方在说。
      流川枫在副驾驶座上眯着眼假寐,等仙道彰挂电话的时候,差不多真要睡过去了。
      收手机的时候顺手帮流川枫把滑下去的外套重新搭在了身上,仙道彰放慢车速开足了暖气,却听流川枫这时迷迷糊糊出声问道:“到了?”
      “没有。吵醒你了?”
      “没睡。”流川枫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就是有点困。”
      “两公里就到了,回去再睡吧。”仙道彰笑道:“这么晚叫你出来,是我考虑不周。”
      流川枫跟着笑了:“关东煮很好吃,很高兴。”
      仙道彰笑着看了流川枫一眼,“明天拍什么?好拍吗?”
      “医院里的戏,不好拍吧。”
      “淮西医院?”
      “嗯,淮西医院。”
      “他们家的病号餐不错吃,就是橙汁的水兑太多,没什么味儿了。演什么,是躺着还是来探病的?”
      “躺着,告别的戏。”
      “再也见不到的那种?”
      “再也见不到的那种。”
      车子拐进了胡同,沿着曲折的小路悠悠走着。
      “那确实不好拍。我第一次的时候,一场0.1的戏拍了一整下午,导演本来想一个长镜头下来的,结果被我逼得硬是切了七八个特写出来。”
      多特写有时候确实起到了夸大画面情绪,弥补表演不足的作用。流川枫忍不住多看了眼仙道彰:“这么夸张吗?”
      “啊,小短片,熬了两天半,躺床上的时候是真没忍住,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演我妈的也是个新手,说好不容易哭出来了,可都被我的呼噜声给盖过去了。”他边说边笑道:“可惜片子被当黑历史给雪藏了,你估计都没听说过吧。”
      流川枫笑着摇了摇头。
      仙道彰说的是他初登台的一场戏,演得是个病危少年,弥留之际与家人不舍温存。虽然现在变成了仙道彰口中的笑谈,可实际上当时的演出着实惊艳,并因此结识了相田弥生,而后签进了X。
      据说是应朋友之邀去帮忙客串的毕业作,按仙道彰的话来说确实鲜为人知,更不用提网上能不能找得到。可流川枫看过,甚至在今天进组前还参考重温来着。是当初费了不少心思才托人弄到手的资源,他怕电脑崩盘还复刻了好几份,现在都安静地躺在流川枫家的书柜里。
      算是多年心病而成的习惯了,没想着要改,反倒是这样的光盘越囤越多。可当着人的面总不好说出来。
      “其实情绪对了,人物进去了就好,别想别的。不管演的时候哭了还是笑了,只有你相信了,那才会变成真的。”仙道彰一边说着,一边把车停在了来时的巷子里。像是知道他对于这场戏的无从下手一般,几句提点,言简意赅,却出奇让人心平静下来。他熄了火,扭头看流川枫:“明天就这一场戏吗?”
      心里想着仙道彰的话,带入到“医院告别”的情景中,流川枫一边揣摩着一边点了头,“嗯,上午去,下午应该就能结束了。”
      “晚上呢?有活动吗?”
      流川枫回头看仙道彰。
      “有台不错的话剧,是首演,就在附近。”
      “是考前集训?”
      “嗯,考前集训。”仙道彰朝他眨了眨眼道:“要多做练习,复习资料也不能少看。考试偏科可不行,舅舅很严格的。”
      流川枫笑了出来,“会尽力的。”
      临走的时候,仙道彰跟着一起下了车。他陪流川枫走到巷子口,在明暗交界的路段停下了脚步。阴影里,流川枫脱了外套要还给他,却被他按着重新裹在了身上。
      “下次再还我吧,今晚太冷了。”
      流川枫也便不强求了。是时吹来一阵风,撩起他额前沾了汗的发丝。仙道彰伸手帮他捋了捋,又把他衣领竖起来挡住了风。
      “上去吧,我也回去了。”
      这样的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不尽相同。流川枫在原地闷了会儿,等风再次卷过来的时候,终于被仙道彰按着肩膀转过身去。
      “回去吧,他们在等你。”
      耳畔响起了他的声音,像是有蛊惑一般,却也一语惊醒了梦中人。心中翻涌起各种念头,可流川枫还是僵着身子点了点头,他走进灯影斑驳的光里,走过那光怪陆离的世界,再走出仙道彰的视线。
      仙道彰有些不对劲。虽说重逢以来,他便一直这样令人琢磨不透着。可今晚尤其明显。
      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怕是已经知道了晚上这场闹剧。手机有打开的痕迹,回来的路上电话也一直没再响过。那百十来个未接来电,最后停在了三井寿不足一分钟的通话里,而接电话的那人甚至没有删去通话记录的意思。
      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或许有些多,事情发展也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在此之前他没有怕过,仙道彰来电话的时候,他的手正反向锁住了西村的动作,手机里也录下了足以威吓他的证据,想要截胡不过一念之间。
      可是电话响了,在他几欲下手的那一瞬间,仙道彰出现了,摒弃从前重新开始的来到他身边,带他出逃,远离喧嚣,宛如梦中。
      他确实没有怕过。在此之前。
      流川枫刚走出电梯,就在走廊过道里碰到了大老远赶来的木暮和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拎着他的行李把人又带下了楼,去前台办了手续后,两人就上了车。
      “明天的戏先不拍了,回家好好养身体。”木暮和延说:“还有两周就要去《表演者》了吧?电影的事可以先放一边,正好腾出时间来安心准备节目。”
      流川枫问:“他们呢?”
      木暮和延答:“他们的事就交给我和赤木吧。彩子也在呢不是?”
      简言之是又被停工了,没准还把三井宫城给拉下了水。见流川枫面色不善,木暮和延笑着拍了拍他肩安慰道:“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就当放个假,别想那么多。”
      流川枫没吭声,他别了视线朝窗外望去。幽幽深夜,在这鳞次栉比的高楼后面,是不是还停着那辆车。或是走了,上楼再下楼,来来回回折腾的时候,那辆车的主人是不是已经到了家。
      离开酒店,车子开上主路的时候,流川枫收回了视线。听着旁边木暮和延的温声说教,他有些疲惫地闭了眼,自然也就没看到车灯划过,一瞬照亮的那个藏在巷子的人。
      手上还燃着烟,在风中袅袅婷婷地被吹散。仙道彰吸了最后一口,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反身上了车。

      彩子来找,已经是后半夜了。
      那时候流川枫刚因噩梦惊醒,浑身是汗地在厨房里灌凉水。
      “看你灯还亮着,就上来了。”深夜到访的客人一身疲态,却不掩忧色,“是睡不着吗?还是做噩梦了——我该陪你进组的,我在就好了,我在那个混蛋绝对——”
      “跟这事儿没关系,老毛病了。”流川枫给她倒了杯水,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三井他们怎么样了?我问过木暮,但他不肯说。”
      彩子盯着流川枫闷了半天,像是有千言万语,可最后还是败北地低了头:“他们回去了,现在在公司,木暮和晴子在那儿。樱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西村躲起来了,藤井在中间做好人。我跟赤木刚从组里回来,因为有些事情……还想跟你确认,所以就连夜赶过来了。”
      流川枫点了点头,“什么事。”
      “你和西村,你们……到哪一步了。”彩子有些艰难地说道:“藤井说西村喝多了,都是误会,临睡前叫你过去是为了讲戏。三井说电话中途断了,过来的时候就看西村摔在地上——”
      “他们动手了吗?”
      “动手了,但被拦住了。藤井叫了不少人过去,一开始吵挺凶,后来我们去了——”
      “什么都没发生,”流川枫道:“我这么说,事情会不会好办些?”
      “小枫!”彩子情急地站了起来:“这跟好不好办没关系,重要的是你——”
      “如果是真的,剧组要停工吧。”流川枫道:“闹起来的话,电影肯定要黄,之前也就都白拍了。”
      “何况没有证据,房间里没有摄像头,两个男的,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去医院也检查不出来什么。”流川枫继续道:“我刚打过粉丝,去记者会道过歉,现在出这种事,没有人会相信,我的前途也毁了吧。”
      他说的没错,一个艺人明星,还是个男的,被冠上 “与同性潜 /规 /则上 / 床” 、“险些遭同性强 / j”的标签,然后自然而然被始作俑者捆绑,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即便是受害者,都是会让人身败名裂的灭顶之灾。
      这个世界远没有开化到我们理想的那个程度,而他们也还没有那个能力,去跟这个潜移默化了许久的制度抗衡。
      虽然是事实,可被当事人这样云淡风轻的说出来,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彩子红了眼眶,咬着牙半天没说出话来。这不是道选择题,而流川枫已经给了最好的答案。可彩子却犹豫了。
      “彩子姐。什么也没发生,是误会,我很好。”流川枫说:“我有办法对付西村,他不敢怎么样。三井他们就拜托彩子姐了,电影还是要拍,不能就这么没了。”
      《表演者》是个很大的舞台,最开始的门槛或许并不高,但前提你得是个演员。就算拿不出手,就算还没有上映,但至少是个能证明他的作品。
      西村就算再人渣,但至少有一句他没说错。谁也不希望电影就这么给废了。三井寿也好,宫城良田也好,即便是傻乎乎缺根筋的樱木花道,还有那些他叫不上名字来的配角龙套。他们都在尽心尽力的演出着,只差临门一脚,没道理就这样功亏于溃。
      机会这种东西太难得了。不论是对他还是对其他人来说。
      而且如果事态能止在这一步,也许他所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再次上演。百利而无一害,明天的路还能继续走下去,那又何乐而不为?
      送走了彩子,流川枫又回到了客厅,打开电视,屏幕里放的是下午还没看完的刻录光盘。
      面容还青涩着的仙道彰躺在病床上,旁边是画着拙劣妆容哭得一塌糊涂的相田弥生。眼底无限流恋的少年,嘴角却挂着干净纯粹的笑,在音乐响起的一瞬间,他终于闭上了眼,带着还没有说完的那句话,像是安静的睡着了,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说的什么来着?
      这样的疑问被流川枫一路带进了梦里。
      喧嚣的赛场,鼎沸的人群,一楼的休息室旁摆着一个硕大的牌子,上面写着“陵南”二字。在门口等他的,是一个梳着刺猬头的男孩,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道缝,却好看的让他挪不开眼睛。
      “总算是到了,比赛都快开始了!”男孩对他说,“我等你好久了,流川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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