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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   在盛京,能称之为“医院”的只有司督阁大夫的盛京施医院。这三个月来,司大夫也不好过,战败的消息如同燎原之火,自南向北席卷满洲大地,对洋人的敌视更上一层楼。司大夫的一张洋脸便在这遍地的黄皮肤中生了歧义。幸得受过洋医大恩的官员们力保,施医院不仅没生出乱子,还积极救治朝鲜战场下来的伤兵,不过其他洋牧师便没如此幸运了。

      司大夫早就听闻镇国公府新留洋回来的小阿哥擅自跑去了前线,为此镇国公气病了好些日子,能下地了便日日去慈恩寺礼佛参拜,如此三个月弹指而过,大清兵败如山倒,伤兵死讯层出不穷,参了军的家庭见驿马官兵如见催命阎王,一时间盛京城的棺材铺子大发横财。

      死亡不因身份高低安排例外。镇国公的脸色白得赛洋人,整日介心神不宁,偶一小憩,梦魇频发,就在镇国公的头衔快更新迭代之时,施医院的中国学徒被打发来报信:失踪的小阿哥回来了!

      长行回来了,不过状况不大好,子弹嵌在骨头缝里,伤口已经化脓感染。司大夫当机立断进行了手术,清理下碗大的一块肩头肉,子弹取不出来便不取,虽然会影响日后左臂的灵活度,但好歹保住了命。

      送长行到医院的小孩儿坐在角落的椅子里,阴鸷地看着医生护士来来往往,他一副孩子样,刚从战场下来,令洋人唏嘘大清帝国日暮西山,连孩子也不能幸免。司大夫让一位会说汉话的女护士给杨欣做检查,杨欣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满面机警,没人抓得住他。

      施医院被猴儿搅得天翻地覆之际,镇国公的车马碌碌赶来。镇国公骑着马,车里反倒于理不合地坐着小辈仆役,实在是鹏图的重量太欺负马,劝他在家等消息他又不干,只好由柳成荫陪着上了车;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脚程慢,等得镇国公心焦,干脆统统塞进后面几个马车里。

      镇国公府派头十足,生怕长行在外住院受了委屈,将他用趁手的东西一并叫车拉来医院,车队浩浩汤汤逶迤出两道街去。这下子医院的中国护士没工夫抓猴儿,都跑去帮着卸行李,镇国公一抛缰绳,与鹏图和成荫三步并两步赶到病房,只见他最疼宠的小儿子昔日红润白嫩的脸蛋此时苍白憔悴,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知是死是活,赤裸的半边身子缠满了绷带,不禁鼻头一酸,轻手轻脚地上前,双手颤抖着,想去碰碰儿子的脸,却又怕自己这一碰,再碰出个好歹来。

      他左思右虑,鹏图可是一根筋,张嘴就开始号丧:“我就说吧,让你不等我——”

      镇国公气得照他脑袋抡一巴掌:“怎么着,你还要跟他一起去不成!”

      鹏图捂着脑袋哭道:“他是没吃着长寿面,吃着了肯定就不这样儿了……”

      施医院的病房是个通透的大开间,有病床二十余张,吊着气儿的不止长行一个,他们动静一大,不满的哼声随着颦蹙的眉头和翻动的身体此起彼伏。镇国公何时被撂过脸子,心中却也知是自己的不是,赶巧儿司大夫来巡房,他迎上去,查问长行境况,再寒暄过后,问道:“这房里都是战场上下来的?”

      司大夫道:“是。这已经是第五批了。”

      “这屋里所有的费用,都由我镇国公府出了,每人再赏十两银子——”

      此话一出,房里喧嚣起来,好些个勉励起身要叩头谢恩。镇国公趁热打铁,指着长行,介绍道:“这位是京城端和郡王的大阿哥,自小养在本公膝下,此番战争,公府侯门亦如平头百姓奋勇当先,你们都是大清最勇敢的英雄,朝廷不会忘了各位,大家一定要振作起来,身康体健,才能继续为国尽忠效力!”

      这话儿说得漂亮,开始尚厌烦吵闹的,这会子纷纷换上眉开眼笑,几个腿脚轻便的,早拿来椅子给爷几个坐下。镇国公总算能安安心心地守着儿子,成荫歘空遣小厮回府里取来帐子,又知会司大夫将长行的床挪到了最里面,挂上帐子,俨然一方天地。

      镇国公念子心切,直到了亥正仍不归家,主子不动身,仆役也没动的理儿,一个个儿哈欠连天。鹏图撑不住,断不会委屈自己,找了个空床倒头就睡,鼾声大作,吵得一屋子人听他打雷。可因得了镇国公府的好处,众人也只能陪着笑,大叹到底是贵人,睡个觉的阵仗也是无人比得的。

      成荫点了灯,劝镇国公去歇着,他来守夜,正说话时,旁边添茶的丫头喊了一嘴子:“小三爷醒了!”

      镇国公呼啦一下转过身,成荫利索地提了灯,往长行脸上一照,果然眼皮动了两动。成荫担心刺眼,把灯往后稍稍,镇国公得了空,轻声颤道:“乐闲……乐闲……是阿玛。”

      长行换了几口气,皱着眉撩开一条眼缝,模模糊糊见到了一堆影子,心头一紧,直念着最挂念的:“杨欣……小瘪犊子……回来……”

      镇国公等人面面相觑,怕不是烧糊涂了,烧出个莫须有的人来。成荫贴着长行耳边道:“乐闲,是我,成荫,还有鹏图,我们都来了,你到家了。”

      “成荫……成荫?”

      “是我,鹏图和镇国公也在。”

      “给我抓住他,别让他乱跑,外面、外面不安全……我答应了……”

      成荫握住他的手道:“你魇住了,莫怕,我们都在呢。”

      “杨欣……杨欣!”

      长行似乎急了,甩开成荫的手,挣动狠了些。镇国公怕伤口迸裂,赶忙哄道:“去找了去找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杨欣,给老子滚回来!”

      “瞎嚷嚷什么,三更半夜的,你醒了全世界都得醒啊?”

      嗓音里睡意正浓,犹存奶气,话倒是不中听;众人回过头去,却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孩儿拖着两条腿,揉着惺忪睡眼不情不愿地走过来,若不是他的头发,单凭那张脸,十有八九会被认作小丫头。

      成荫道:“你是杨欣?”

      杨欣懒懒地撩起眼皮,没心思回话,绕开人来到长行病床前,环臂耷眼,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光听你鬼哭狼嚎了,招不招人烦啊?”

      长行见了他,忙抬了手去抓他,杨欣不耐道:“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婆婆妈妈的!”虽如此骂,手倒是诚实,任由长行虚虚攥着。

      镇国公目瞪口呆,长行脾气说好也好,他不放在眼里的,说些个什么也进不到心里去,比如大麻花;说不好也不好,哪有被损成这样了,还上赶着巴巴拉手的?

      杨欣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床上,捡了镇国公留给宝贝儿子醒来甜嘴的桂花酥酪来吃。长行此刻精神了些,心头记挂也攥在了手里,转过眼珠子,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停在镇国公的脸上,哑着嗓子,低低唤了声:“阿玛。”

      镇国公霎时把有的没的抛出九霄云外,鼻孔翕合,牛似的粗粗喘了几口气,一甩袖子,横眉立目道:“可不敢当您老这一声阿玛!您多有主意啊,干脆早早地分家单过去吧!”

      长行眨巴眨巴眼睛,两滴眼泪滚落腮边,配上煞白的小脸,气息奄奄的做派,镇国公一下子心软了,也跟着红了眼,骂道:“都多大了,还叫阿玛担心!你个小王八犊子,把自己糟践成这样儿,你、你——不孝子!”

      这时被丫头叫醒的鹏图挠着屁股走过来,听了镇国公的骂,为长行鸣不平:“得了吧玛法,他没醒你急得什么似的,醒了倒招你一顿骂,你求神拜佛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丫头婆子仆役,连带着成荫都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镇国公被掀了老脸,阵红阵白,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鹏图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不懂镇国公又生哪门子的气,便不去想,只管看着长行道:“可算醒了,下午司大夫来给你换了次药,那肩膀头伤得啊——听说子弹没取出来,以后可能影响——”

      成荫狠狠怼了鹏图一拐子,鹏图又委屈又疑惑:“你怼我干什么?”

      长行被手脚伶俐的小丫头扶坐起来,有婆子往后面塞了个他从家来带的枕头,隐隐带着股花香。婆子笑道:“前些日子桂花下来了,主子们都换上了桂花香枕,老爷特地吩咐,您不耐香气重的,叫人用玫瑰、薄荷、决明子,再掺上少许桂花做的。医院人多,又一股子酸气,怕您休息不好,特地带来了。”

      长行点点头,杨欣却嘲讽道:“真是个娘们儿。”

      长行叫“杨欣”的时候,鹏图睡得正香,刚才见了,以为这个漂亮小子是他家新买的小厮,未多在意,不想口出狂言,鹏图道:“怎的这么没规矩,要说娘们儿,你长的才是个货真价实的娘们儿脸!”

      杨欣打生下来就不懂“服软”俩字儿怎么读,反唇相讥:“娘不娘们儿事儿上见,住个医院瞧把他委屈的,谁不是闻着酸味儿睡觉的,偏偏就你家打个帐子。”

      长行被吵得头疼,忙道:“鹏图,你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杨欣恼了:“你才是小孩儿!你全家都是小孩儿!”

      长行道:“嗯嗯,不是小孩儿——我看你活蹦乱跳的,赶明儿一早,我叫人送你回家去,你要好好的,你舅舅最放不下你,别让他在九泉之下,还要为你操心。”

      杨欣不自在道:“你就是为了我舅舅,才这般对我的?”

      长行诧异地瞥他一眼:“我怎般对你了?”

      “你——你——哼!”

      杨欣抽出手,气呼呼地掀帘子跑了,长行遣了个小厮去看住他,之后将杨欣的身份一五一十同鹏图和成荫交代个遍。说到左军门牺牲,到最后全军覆没时,鹏图的眼睛肿成个核桃,囫囵半片地哭道:“左大爷……他上次还说,要给我带两斤他家厨子最拿手的酱牛肉呢,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啊……”

      成荫也黯然道:“虽如此,幸好你没出什么大事。”

      三人沉默半晌,一个小丫头进了来,端了托盘,上面有各色点心、两碗酥酪、一碗油茶面和一碗小白菜排骨汤。

      丫头道:“老爷吩咐给各位爷垫垫肚子,不可用太多,免得大半夜的克化不了;那碗小白菜排骨汤是给小三爷的,没有放油,清淡得很,喝了暖暖胃,也补补气力;点心里桂花糕软糯,可配着吃些,其余的就不要动了;这两碗酥酪,分一碗给刚才那个馋嘴的孩子,叫杨欣的。”

      “难为阿玛大半夜能搜刮来这些吃的,”长行笑道,“杨欣在外头呢,你单给他送去吧。”

      第二日清早,杨欣又没了踪影,长行只好叫人去杨副总兵府上去问,打听到一大早杨欣回去了,还给舅母请了安,方放下心来。

      长行在医院呆了一个来星期,比司大夫预计的要提早许多。他体质极佳,又年轻,恢复得比常人要快,这期间白老师还来看了他一次,不知道师徒俩说了些什么,白老师走后,长行敛着眉目,靠着床头若有所思。

      遭遇一场惨烈的战争回来,长行沉静了许多,从前张扬跳脱的性子只能依稀从和鹏图成荫的玩闹中窥得一二。少年人的成长总是让人不忍,仿佛在观看一场残忍的阉割。人们不舍孩童的天真无邪,少年的意气风发,奢望人生可以一直这般简单下去,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必掩藏真实,更不必曲意逢迎。

      但若想继续走下去,就是要舍弃和添加——要趟过汹涌的河水,就必须穿上雨靴,才不会双脚受伤;要在烈日下跋涉,就必须脱掉衣裳,才不会熇熇暍暍。妥协,最无可奈何不过。

      下午,司大夫巡诊到长行,宣布他明日便可出院。长行却没什么欢喜神色,司大夫想了想,决定和他聊聊,便合上病历本坐到长行对面,问道:“有什么心事吗?”

      长行没瞒他,这个时候他的确想找个局外人好好帮他瞧瞧庐山:“阿玛要将我过继给京城一个王爷,我不想离开阿玛,可是白老师说我应该去。”

      “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有志向。”长行郁郁寡欢道,“我的确……的确想做些什么,这次战败,大家都看清了,大清有多么不堪一击,可是我不想离开阿玛……”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的建议也是去。”

      长行等着他给出解释。

      司大夫换了个姿势,娓娓道:“那是九年前了,我来到盛京已经两年。冬天的一个夜晚,一个老人找到了我,他的打扮是个典型的中国农民,但他的脸显然是西方的样子。他来自波兰,不会英语,我也不会波兰话,我们只好用汉话交谈。

      “他二十年前在满洲南部遭遇了一场海难,全船只有他一人生还,从此便在盛京定居下来,帮当地人做农活,还和一个中国女人结了婚,可是多年以后,一场洪水使他家破人亡,晚景凄凉,他越来越思念自己的祖国,他长途跋涉,到牛庄港想找到一艘回到波兰的船,这二十多年来,他没有得到过关于欧洲一丁点儿的消息,他急切的想知道普法战争的结果。

      “当我拿出地图给他看时,他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地图上已经没有了波兰。”

      长行静静地听完,说道:“如果是我,我也会哭得像个孩子。”

      “你现在就是个孩子。”

      长行伸出右胳膊挡住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场战争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弱小。”

      “到北京去,你或许能改变一些东西。”

      “我能改变什么,”长行惨笑一声,“我就是因为太自以为是,结果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是这个国家的皇族,如果你都放弃了中国,那么谁还会为了它努力?中国也将在地图上消失。”

      “……”

      “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

      ……………………………………………………

      长行的伤势好的极快,左臂不善的后遗症也没怎么显现出来。回府后,他主动跟镇国公商量了上京事宜:他偷跑去前线没多久,二哥二嫂便省了亲,一来一去,也是前不久刚回。

      长行打算过了年再去,谁承想计划没有变化快,日军已登上中国的土地,并朝着满洲步步逼近,还在旅顺开始一场大屠杀。

      盛京城沸腾了,如同被捅了窝的蚂蚁,一些富豪乡绅早早地收拾了东西,往西逃往蒙古。镇国公府也不例外,以世子二哥为首,借着大太太的名头,撺掇镇国公阖府避难大太太的蒙古娘家去。二夫人也管不得别不别扭,保命要紧,一时大夫人成了争相巴结的香饽饽。

      可镇国公另有想法,他既然受了爵位,自然要比小民百姓考虑得多,如果自己跑了,叫外人一看,定会以为盛京城马上要成为第二个旅顺,这成什么体统!因而倒驴不倒架,揪着老二的耳朵好骂了一通。没想到老二又将脑筋动到了老婆身上,说去北京暂避,幸而二嫂硬气,只说道:“日本人最想拿下的就是北京,你还巴巴的去?”

      一句话说得老二偃旗息鼓,每日丧个脸,跑棺材铺挑木头。叫下人看了好一阵子的笑话。

      镇国公对家里一套说辞,晚上找来长行又是另一套,他让长行即刻动身,因为战事,需要从西绕行再南下,将近四个月才能到北京,那个时候,年已过,盛京城不知是死是活。

      镇国公本来准备了一大堆软硬兼施的话术,对抗长行犯倔,不料长行二话没说便应了下,末了给阿玛磕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头,再抬脸,含泪道:“儿子三生有幸,能做阿玛的儿子,只求阿玛别忘了我,这辈子,我都要做您的儿子。”

      镇国公跪下来,一把把他搂进怀里,揩着老泪:“乐闲,别怨阿玛,阿玛是为你好,只有去了那儿,你才能平平安安……”

      乐闲道:“等十年八年之后,依克唐阿死了,我能回来吗?”

      镇国公道:“十年八年后的事儿,谁晓得呢。”

      这个时候,他天真的以为,自己的离去,只是因为误杀了人。

      ………………………………………….

      成荫本应同去,可是他娘进了冬月便不大好,中大夫洋大夫都来看了,都说怕是熬不过这一冬。现如今兵荒马乱,绿林胡匪猖獗,长行不便招摇,决定轻装简行,独自上路,来年开春,让成荫视情况而上京。

      鹏图这次没闹脾气,他单纯地乐意长行赶紧走:“快快地走,能跑一个是一个,真不知玛法着了什么魔,别等他反应过来,又不叫你走了。”

      长行哭笑不得,又实在放不下他这个大侄子,只说道:“有事多和成荫商量,真经了事儿也别怕,来北京找我,听到没有?”

      鹏图点点头,又给他塞了好些饽饽点心路上吃。长行拍马前行——这次不像留学那次,大家都心烦意乱的,没几个人来送他——拐弯时,他远远地一回头,镇国公的身影伫立在街角的寒风中,目送他离去。

      然后在城门前,他得了个旅伴。

      杨欣板着漂亮的小脸蛋,牵着马在城门口守株待兔。

      “我舅妈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正巧听说镇国公府的小三爷要回京找亲阿玛去了,我合计虽然你挺烦人,但我也不是没和你搭伴过,就先和你将就着走一程吧。”

      长行不信:“你赶紧回家,你才多大,外面还在打仗——”

      “我又不是没打过仗!”杨欣炸毛,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丢过去,“喏,我舅妈给你的信,总信了吧!”

      杨欣不识字,除了皮囊,浑身上下都刻着“鲁莽武夫”四个大字,而这信用词文雅,字迹娟秀,不似杨欣找人冒充舅妈来骗他,遂说道:“跟着我可以,但我们约法三章。第一:出门在外,你我兄弟相称,你要听我的话。第二:不可争强斗狠,一切以赶路为上。第三……”

      “第三怎样?”

      “还没想好,想好了再随时补充。”说罢迎着朝阳,粲然一笑,“我们走吧,小弟。”

      杨欣做个作呕的表情,不等长行,翻身驾马,一溜烟儿蹽了出去。

      长行则在寒冬中感受到了丝丝暖意,就好像往年这个时候,他和鹏图成荫围着暖暖的炉子吃热锅,从不觉冷。

      今年过年,总不至于孤苦伶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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