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抱残守缺

8、第 8 章

　　【《天长地久》试音小屋】
　　【亡语】：“小路同学，来的很早啊。”
　　【大道不转】：嗯，你也很早。
　　【亡语】：“小说看完了吗？”
　　【大道不转】：没。
　　嗯？亡语确认般看了一眼屏幕——
　　【亡语】：“是太长了吗？”
　　事实上还行，不算太长，不过考虑到大学生即使空余时间多也保不定有突发状况，所以亡语很自然地替对方找了个台阶下。
　　【大道不转】：没有，我不是很懂。
　　昂？
　　亡语哭笑不得，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攻役或者受役问他某些情节的合理性之类的问题，只是他下意识地把桥灯的这个项目当成老司机开的车的，这会突然冒出来这么萌新的问题，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
　　【桥灯】：哪里不懂？
　　陆小川吓了一跳，他看着这个名字觉得很眼熟，于是截图给了蓝序。
　　【蓝序】（私聊）：……
　　【大道不转】（私聊）：这个人好眼熟啊，我好像在群里见过他。
　　【蓝序】（私聊）：滚滚滚，行了，这个车队很稳，上吧，就是磨得久了点。
　　这边小屋里桥灯已经重新语音问了一遍——
　　“哪里不懂？”
　　【大道不转】：苏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桥灯】：“这不是应该由你来告诉我吗？你是苏芩，我是谈欢。”
　　亡语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点了录音键。
　　后来想了想，默默取消了录音，他差点忘了，大道不转除了配音从来不说话。
　　陆小川的手放在按键上，迟迟打不出一句话。
　　不知为什么，和以往跑龙套或是上次代替蓝狐狸完成作品不一样，他感到了一丝局促。
　　这次没人告诉他，他可以由着自己来了。他一直很想得到一个主役作品的机会——
　　【大道不转】：我进入不了这个角色。
　　很遗憾，但是这是事实，他没办法成为苏芩，这个角色便不能属于他。
　　桥灯忙了一天，此刻有些火大。他以为亡语来联系他了，这个角色十之八九就定下来了。
　　【桥灯】：“你喜欢我吗？”
　　陆小川瞪大了乌黑的眼睛，盯着屏幕，反应了好一会。
　　苏芩喜欢谈欢吗？
　　喜欢吗？
　　当然喜欢啊。
　　【桥灯】：“说话。”
　　陆小川放在键盘上的手很怂地缩了回来。他凑近了麦，犹豫着。
　　桥灯那头，他鼠标快速点了几下，接收了今晚加班要看的述职报告，对这个满身青葱年华似水的萌新少年郎已经失去了耐性。
　　他不奇怪亡语会找新人来，他知道他的情况能找到合适的人也不容易。但是他还是挺相信这个资深ＨＲ的眼光的，只是新成这个样子，《相近如冰》里的表现也不能让他再分过多的注意力了。
　　【大道不转】：“喂？”
　　……生涩得很。
　　桥灯听着这声音，仿佛能看到刚进公司的职场新人那股犹豫而畏缩的身影，那声音里有不安，还有一丝害怕。可他现在不是公司管理，不想披上那一层无微不至关照新人的外衣——
　　【大道不转】：“喜欢的……可是他的喜欢是什么？”
　　剑曾经觉得他喜欢神，可他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那也许是敬慕，眷恋，但人们常常说喜欢，所以他也说喜欢。
　　“你刚刚说，你没看完是吗？”桥灯问。
　　“嗯，我还在想。”
　　【桥灯】：“别看了。”
　　亡语心里咯噔一声，想马上说句话把局面捞一下。
　　【桥灯】：“这个状态就可以，试一下第二章刚见面的场景。”
　　【大道不转】（懵）：“为什么。”
　　桥灯摘下眼镜，捏了捏有些酸胀的鼻梁。
　　【桥灯】：“因为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他是觉得这家伙很嫩，但没想到嫩成这样，让他有些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是装的话那也挺好，这不是挺过关的嘛，演技。
　　也许还是个ｇａｙ。这样的话倒是可以理解。
　　不知道没关系，大道不转和那把傻剑没什么不同，虽然傻，总还是认真思考的。
　　他喜欢有特质有共同点的角色和扮演者，一旦特质契合，也许会事半功倍，他们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实在经不起多ＮＧ几次。
　　【桥灯】：“亡语，叫人。”
　　【亡语】：“你说的是……决定了？不换了？”
　　【桥灯】：“先试试。”
　　亡语歪着脸，尴尬地把项目的导演副导Ｑ出来，真是八点档大家各自放松的时候，然而进了组的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奔走相告一番，半小时人员也就就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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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我求你一定管好自己啊。”年轻俏丽的女子急急忙忙地穿高跟鞋，用力点了点站在玄关的人，“你现在已经是外来物种了，还是天谴残留物，还是叛道者，这么强的本事咱们留在家里不要给人看了去啊。”
　　苏芩靠着墙，点了点头。
　　“你可以报个新东方学学英语，或者学学炒菜。”涂着正红指甲油的女子笑着捏了把大男孩的脸，甩了一个飞吻出门了。
　　苏芩等“姐姐”出了门，乖乖关好门。
　　地早上刚刚拖过，卫生间和厨房都打扫过了，没事干的苏芩慢慢挪到了电脑前，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和世界交流沟通的途径。
　　他来人界已经１９年了。
　　坠入魔界又遭逢天谴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痛是喊不出的痛，可现在的他也没觉得有多怕了，他以为他一定会灰飞烟灭。天道不会因为他的痛网开一面。
　　救了他的是雾花送他的那颗果子。
　　他将死的魂魄有所依托，化作了一个新生儿。
　　魔界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是捡到他的魔君与雾海幻境的雾花颇有交情。彼时雾花已经在人界，他便被送往了小姐姐身边。
　　这是个他全然无知的世界，他也确实与婴儿一般无二了。
　　雾花待他很好。和这个“姐姐”一起生活似乎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重新成长的经历让他身上有种年轻人和年长者交杂的矛盾感。他知道的太少了，作为剑的一生，他以旁观者的身份注视着人界与神界发生的一切，而成为“人”之后，他身上既存在着一种看淡生死的超然，又实实在在地被新世界、新人类、新事物所吸引，甚至困扰着。
　　苏苓说，就要这样，慢慢地，他就可以先学会做人了。
　　他的名字是苏苓给的，就比她少了一点而已。
　　苏苓说：“是你说要我取的，看来天意如此，该是我就还是我，既然是我的果实，自然和我姓，你也不用死心塌地要报答我，缘分一事本就不可言说，我只是比你年长一点，知道得多了一点，其实也就一点。”
　　少了一点什么，他就是苏芩。
　　做人的生活充斥着各色大大小小的事情，一边学习一边观察，日子其实过得很好，甚至有些——他不确定是不是该用幸福来形容，可大约就是幸福吧。
　　直到临近１７岁时，雷雨天风雨交加，刺目的闪电惊雷，差点劈到他们那座小小的别墅。那时他站在落地窗旁，听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恍惚中觉得自己又要遭受天谴。
　　苏苓回来的时候，二话不说先左右开弓给了他两个耳刮子。
　　“回神！”
　　他一回神，慢慢地云销雨霁，树静风止。
　　“难道我要死了？”苏芩问。
　　苏苓面沉如水，死死盯着天际，半晌冒出一句：“是啊，怎么办。”
　　那时的苏芩看了看厨房里正在工作的烤箱，里面有他最爱的烤鸡，他连味碟都准备好了，电视里放着莫名其妙但是偶尔也能引人发笑的综艺节目，还有好多款刚入手的游戏没有玩——
　　身边的女人俏丽妩媚，对他却从来不假辞色，喜欢让他跑腿，拽着他上街买衣服，带他去看电影吃东西去玩。
　　他觉得他要是马上死了，和苏苓差得根本不是一点点，明明很多。
　　“我还没活够。”苏芩刷地拉上了窗帘，似乎这样就能阻挡随时便要降下的雷劫，“不能就这样死了。”
　　雷劫一下，他就会灰飞烟灭，连转世轮回的机会也不会再有。
　　他的脑袋被轻轻地拍了拍，耳边传来苏苓愉悦的声音：“很好！活下去！无论怎样，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但那并不简单。
　　雾海幻境的雾花果实，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是可以重塑肉身安放灵魂。而且重塑肉身的成功率也并不算高。但对于神仙来说，神魂的凝聚力比凡人更强，重塑肉身的几率也会更高，只是这肉身的本质仍然算是雾花之果，虽然能与魂魄相契，也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神物，虽能长生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若没有修炼这幅果肉之身，天雷地火，随便一样法器就能摧毁。
　　苏芩自然是被压着修炼，他身为神剑之时，与剑神同生死共进退，没有修炼，只有杀伐。似这般因个人恩怨杀生成神的，不能算武神，只做杀神。剑，是一把神器，也是一把杀器。
　　人界区区１７载，自然修炼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效果，想要扛天雷更是天方夜谭。只是两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苏芩就引来未消的天谴了。
　　“我也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总之你想活下去……”苏苓停顿了一下，“也许可以找找以前纠缠着你的那个蝙蝠鬼。”
　　“姐，他说他是血族。”苏芩纠正。
　　苏苓翻了个白眼：“管他是什么，我和他们接触不多，但是这个种族是唯一在某种程度上接近人类的存在，它们不属于天道……”
　　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曾经邀请过苏芩，作为他的伴侣。
　　“那我是去做他的伴侣？”苏芩问。
　　“伴你个头啊！那家伙一看就是家族不知道第几代的纨绔子弟，你这么卖掉自己经过我同意了吗？”
　　“那怎么办？这个不就是……嗯……权宜之计？”
　　“……那些奇奇怪怪的书和电视剧少看点。”
　　那天，苏苓陆陆续续拿回来很多东西，挑挑拣拣，说要让苏芩带去。
　　“不要找伴侣，找‘父’，最好是有点能耐的家伙，你这样去，肯定会被怀疑居心叵测之类的……哎，多带点东西去，多碰碰运气。”
　　带了一堆不知道是法器还是灵药之类的东西，最后苏苓还给了他一样东西。
　　“又是它？”又是雾花的果子。
　　“什么又是！他是你兄弟好吗？！正常来算你们都是我孩子。”这个送出去，她只剩３个了。
　　“可是他们用不上的吧？血族不属于天道啊。”
　　“我也不属于。”苏苓淡淡道，她轻抚长发，“谁不想有个保命的东西。哪怕是个脆弱的躯壳。”
　　只是一旦雾果化形，如同苏芩一般，便和她产生了联系，如果可能的话，她不想随便给出去。
　　后来Ｂｒｕｎｏ对他说，唯一让他打消所有顾虑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东方男人成为后裔的原因只在于那枚雾果。
　　苏芩的父，握着那颗不起眼的果子，对他说：“孩子，我和你不同，你是想继续活下去，而我，只是单纯地不愿死去。”
　　苏芩成为了一名血族，一名需要躲躲藏藏的血族，他不能长久地停留在巴黎，因为Ｂｒｕｎｏ不能让他的身份和气息被其他血族知晓。
　　“孩子，我希望你我今生不会有再见的一天。”
　　因为私自发展家族成员，并不是一件小小的事情，何况还是一个信仰不同、目的不明的东方人，真相公开之日，他便不再是Savoie的长老。
　　他匆匆离开了巴黎。
　　回到故土时，云淡天青，曾经在天际暗暗酝酿的雷劫似乎从未存在过。他与这片土地不再有灵魂的羁绊，脚踩在地上，多了几分生疏。他知道他背叛了天道，道也离弃了他。他不能暴露血族的身份，否则会被华夏遣送回Savoie家族，他更不能回巴黎，因为连他父都不能承认他的存在。他要小心地活着。
　　可当他一下飞机，被苏苓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只觉得，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