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抱残守缺

1、第 1 章

　　蓝序喝醉的时候曾经和他说过：“真正的ｇａｙ，不多……但是会玩的伪双性恋，真的，很多……”
　　陆小川扶着他，扒他的衣服，蓝序材质不错的衣服上洒了一大片廉价啤酒，衣服是凉的，哪怕喝了酒身体滚烫，也容易着凉——
　　“小——小路，”蓝狐狸只顾盯着他，眼泪朦胧，“你最好和你男朋友分手，不然你会变得像我这样的。”
　　陆小川把他扔进了被窝了，他得马上把衣服洗了再说，正准备扒裤子的时候，蓝序呜呜地抱着他的胳膊，耍赖一般只拽着他不让他有任何动作：“我知道你不会像我这样……你这么好，谁会不要你呢？只要你不露出真面目，就像你对我这样，这么坏……这么坏……”
　　“演够了就快睡吧。”陆小川说，“你就是分手了，见不得我还谈着。”
　　“对。”蓝序睁开眼，眼角因为酒意泛红，漆黑的眼瞳里却找不出多少伤心的情绪，“你信不信，你也撑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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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川躺在床上，半夜里被短信分手的他睁着眼睛到天亮，挂上了黑眼圈。
　　按掉早起的闹钟，他慢腾腾地起床，磨蹭到厨房，开始淘米，水流过指尖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一丝凉意，一个想法迟了很久才慢慢浮上心头。
　　如果分手了，他还用给冯殷带早餐吗？他想发短信问问蓝序，却注意到了微聊上爆炸一般的９９９＋
　　ｎ－杜衡：听说你跟冯殷掰了？
　　ｎ－斯芬：我的天，你们发生什么了？
　　ｆ－于姗姗：小川，无论如何你要振作啊，咱们班妹子都支持你！
　　ｆ－陈密：小川，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要想请假跟我说，我去行政楼找导员开假条。
　　……私信实在太多，熟的不熟的探口风的，他也没有办法一一回复，他搜出了一个讨论组，里面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菲菲】：今晚我们频道好像要撞车，蓝狐狸弃演的广播剧还有两季录制，我们是想让小路顶上，但是隔壁一直在找茬，说是我们这边的应该上台柱ＣＶ，导演没办法晚上临时加了一场试音；可能要赶早，９点还有其他场子，我们组今年的年度戏也要试角色——而且还是和隔壁定的合作。
　　【麻麻】：我对小路能不能过试音一点疑问都没有，关键是隔壁银鱼他们能不能长点脑子啊，出那种事能怪我们家狐狸弃演吗？这件事我还真认为没有什么必要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小路录音不爱说话，今年刚刚才跟我们合作，肯定会被挑没资历的。
　　【菲菲】：这件事我会和ｐｏｌｏ沟通的，她也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会帮着点的，结叶和小时他们有和其他配音组的合作项目，还有我们这的常规项目，不可能再接一部广播剧了，趁这个机会把我们家小路推出去溜两圈，涨涨粉。本来打算让小路去试今晚９点那个新剧的，比较容易出效果，但是蓝狐狸的剧不能烂着不管，只能委屈小路了——＠【大道不转】，小路，你人呢？
　　【麻麻】：这个点他都在做饭好吗？
　　【菲菲】：虽然没见过小路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脑补他穿围裙的样子……他男朋友真的没谁了。
　　【大道不转】：没有了，没有男朋友了。
　　【麻麻】：……？！！
　　【菲菲】：……分手了？
　　【大道不转】：嗯。
　　咕噜咕噜——水泡声响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收到了两笔转账。
　　【大道不转】：？＠【麻麻】，＠【菲菲】
　　【麻麻】：零花钱
　　【菲菲】：……赡养费
　　【大道不转】：不用，我又不缺钱。
　　【麻麻】：我是你们的麻麻诶，我想给谁零花钱就给谁，虽然也不多就是了，你在我们工作室义务劳作好几个月了，他们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菲菲】：要不然晚上试音也推掉了好了？
　　这时候，麻麻私信了菲菲：开什么玩笑？蓝狐狸已经开天窗了，我们要是再出幺蛾子不管隔壁怎么看，原本向着我们的ｐｏｌｏ可能会有脾气啊。
　　陆小川很快在讨论组里回答道：不用的，晚上还是试音好了。
　　菲菲瞄了一眼讨论组，回复麻麻：我就是那么一说，小路的项目从来没出过岔子，这孩子不知道是傻还是心大，别人说了他就照做了，来半年了也没有像样的主役作品，我不说了吗，想让他接年度剧的角色的，谁知道蓝狐狸又出事了，蓝狐狸平常和他关系不错他顶替无可厚非，但是我估计年度戏不大可能会让他上了，除非他不接蓝狐狸的烂摊子。
　　【麻麻】（讨论组）：……小路，你对年度戏感兴趣吗？
　　【大道不转】：年度戏？不是说我替蓝狐狸吗？
　　【麻麻】：可以换其他人。
　　【大道不转】：不了，我还是替完蓝狐狸的剧吧。
　　麻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手指头漫无目的地在空气中动了动，还是私信了菲菲：没一点余地吗？这孩子太招人疼了。
　　【菲菲】（私信）：你也不用太在意，小路本来就不是很在意这些，用我妈平常说我的话，那就是贼不上心。
　　陆小川又确认了一遍具体时间之后，看着已经洗好的米，转身踩着凳子在冰箱上张望了好一会才从一堆包装袋下抽出一袋核桃，敲碎取核加水倒进了豆浆机。
　　煮得半熟的粥里加入核桃浆文火两分钟后，坚果谷物混合的香气让陆小川不甚明朗的心情有了些许好转。
　　他一边喝粥一边看着晚上要用到的剧本，蓝序的剧已经到尾声了，因为蓝序的弃演，结束周期延长了１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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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半辈子追着你过来了，好也罢歹也罢，这也是个结果。”张智舒咬着牙捂着还在汩汩渗血的伤口，摇晃着靠在了山道崖壁上斜长着的一棵树上。
　　男人一身军装，高高坐在马上：“回来。”
　　听到命令就下意识僵硬起来的张智舒有些恨，他恨让自己去迎亲的男人，他恨夜风里喝醉了搂着他灌交杯酒的男人，他恨让他保护妻小的男人，他最恨的就是不死心的自己——
　　“哪来的恨呢？”２０年过去了，从懵懂热血励精图治的少年，到战场上取人性命满手鲜血的老兵，他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当初的理想是别人实现了它，他只是无数沐浴在血海中嘶吼着拼杀的士兵当中的一员，无论他顶着什么头衔。
　　男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色越来越苍白的张智舒，终于皱了皱眉：“多大了，还在闹脾气。”
　　张智舒的嘴唇动了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嘿，张少帅，我就要死了，你能不能……回去啊。”
　　男人有些怔愣，才有些不悦地开口：“你杀了一只鸡就是预备装死？”
　　被拆穿后的家伙不抖了，也不恨了，长腿一跨坐在歪倒的树干上。
　　“我也算完成嘱托，没让那个龟儿子动了几个姨太太。”张智舒自嘲一笑，“依着几位姨太太的背景，我约莫会升迁。”
　　远处已经有人开着军用车在等着了，这个男人还是习惯骑马。山风吹来的时候，烧得难受的身体为着这一点凉意微微颤抖，张智舒轻轻喘了一口气，抬眼看着男人，这般好整以暇打量心上人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老子不稀罕了，战也打够了，罪也受够了。”张智舒抿着嘴，操着一口兵痞子堆里混出来的腔调，面上却还能依稀看出十几年前青年学生那洗不去也遮不掉的斯文气质，“我呢，看国内还得乱几年，我准备出国避避风头，留个学之类的。”
　　“不准。”男人不欲再听，盯着张智舒，想要看出些许破绽。
　　“我没朋友，父母早就出国了，别想了，没什么留得住我。”张智舒脸上的笑容变得淡了。
　　男人眉头一拧，策马过来就要抓人。
　　张智舒心惊肉跳地摆手：“别别，别过来，我可不想掉下去。”
　　怕死的参谋对将军的擒拿毫无反抗之力，眼看逃跑无望索性被捆着扔到了马背上。他因着这几日围城没有打理的头发，垂落额前，看不清表情，更看不到眼神。
　　男人忽然有些心悸，被撂在马背上的男人分明已经不在反抗了，像以往无数次顺从妥协的那样，这一次呢？
　　他抓起腹部着力被颠得差点吐出来的张智舒，捏起他的下巴，吻了下去：“不准说胡话。”
　　“呵。”参谋翻了个白眼，“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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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ｏｋ。”导演兼策划ｐｏｌｏ高兴地敲下一行字，“可以的，一遍过。”
　　陆小川关了麦开始喝水。原本他想要延续蓝序对张智舒的演绎，但是临开场的时候菲菲私信他让他按自己的想法来。
　　【菲菲】：蓝狐狸走了都一个月了快，你是填窟窿的，模得再像别人也只会仅此而已，还不如放开了自己来。
　　知道了。
　　他们把试音的一号频道留给了今年的年度戏选角，挪到了３号频道，ｐｏｌｏ的意思是让他把剩下的部分录完。
　　我再看下剧本，陆小川在聊天区回了一句。
　　ｐｏｌｏ早就知道大道不转有个怪毛病，除了录音，别的一句话不在麦上说，打字倒是哗啦啦的快。
　　ｐｏｌｏ闲着，私信菲菲：以前我也接触过小路，没想到他戏路挺宽的啊，声音可塑性也很强啊，你们怎么不培养培养？
　　【菲菲】：我不想吗？但是工作室里这么多人，他就是被蓝狐狸拉进来玩的，没那么多想法，都是捡着没人要或者比较尴尬的角色上的。
　　【ｐｏｌｏ】：去你的，别哄我，你手底下有结叶和小时，能抽空理他一下就不错了。
　　【菲菲】：……真不是我的锅，平常有事找他都是约会或者做饭，好男人都很忙的，诶！不过他好像分手了，应该很闲，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给他一部剧？
　　【ｐｏｌｏ】：我错了，你真阴险，就这么顺杆往上了。
　　【菲菲】：真不考虑一下？
　　【ｐｏｌｏ】：……楼上不是在准备试角色么？
　　【菲菲】：亡语是隔壁的策划，我真吃不准他会不会对小路有偏见。
　　【ｐｏｌｏ】：能有什么偏见啊？
　　【菲菲】：小路和蓝狐狸关系那么好啊，这次蓝狐狸留下的摊子也是他收拾的。
　　【ｐｏｌｏ】：亡语我也说不准，不过今天小说原作者也来了，你让他去试一试呗，找个合适的角色，也未必就要主ＣＰ，说不定就过了呢。
　　陆小川忙着看剧本，ｐｏｌｏ和【菲菲】聊得不亦乐乎，闲杂人等注意力也不在频道上，导致莫名多了几百来号观众没人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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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ｐｏｌｏ清了清嗓子：“小路，看好了吗？卧槽！哪儿来的这多人啊？诶我没锁吗？”
　　【菲菲】（私信）：……
　　ｐｏｌｏ立刻在发言区禁言，想弄明白怎么回事。但眼尖的她很快发现了那个熟悉的黄马甲——银鱼－戴无谓
　　跟着下去几个绿马甲，都是银鱼配音组的ＣＶ，再往后还有银鱼前缀的一堆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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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ｐｏｌｏ】立刻私信戴无谓：无谓，什么情况？
　　戴无谓：（笑）想过来和【大道不转】对个戏。
　　【ｐｏｌｏ】：你的部分不是都录完了吗？
　　说完ｐｏｌｏ就撑住了额头，还能怎么回事，不是找茬也绝非善意。
　　她斟酌着回了几句：他只录两期，试音结果还是很不错的，今晚我们准备录完两期，你不是准备去参选年度剧的角色吗？
　　戴无谓：（无奈）ｐｏ姐，我没打算找麻烦，我以为这个房间上锁的，所以就进来看了一下，没想到游客全跟进来了……
　　【ｐｏｌｏ】：……我的错，也有你的错，不呆楼上下来干嘛？
　　戴无谓：好歹也是一起组过ＣＰ的人，我怎么也得认识一下吧。
　　【ｐｏｌｏ】（上麦）：小路，无谓来了，还是你接着的那段剧本，你们即兴对一段吧，后期今天没来，听众只能先将就着听了。
　　结果因为试音频道一还在准备中，很多闲着无聊的人被第三频道的人数吸引，跳了进来看热闹。
　　为了照顾小路的状态，ｐｏｌｏ一直没有解除频道禁言。
　　说不了话只能刷花的围观群众只能自己找熟人了解情况——
　　【吃饱撑着】（私信）：神马情况？
　　【越睡越瘦】（私信）：换人了啊，早就发公告了，蓝狐狸有事没法继续完成《相近如冰》，大道不转顶替。
　　【吃饱撑着】（私信）：大道不转？
　　【越睡越瘦】（私信）：馥声的新人吧，好像是配过几个角色。
　　【吃饱撑着】（私信）：啊？台柱换了一个新人，难怪隔壁来了这么多人，不会是找茬的吧？
　　【越睡越瘦】（私信）：他们哪有理啊，蓝狐狸和将进酒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怎么也是他们理亏。
　　【吃饱撑着】（私信）：等等，我不是很懂，蓝狐狸和将进酒怎么了？将进酒不是隔壁大神吗？
　　【越睡越瘦】：不是吧，就算不是真爱粉哪怕你对这两个人有那么些许关注也该知道啊。
　　【吃饱撑着】：……我只听广播剧的。
　　【越睡越瘦】：半年前他们俩在一起的，一个月前分了，我也只知道这么多，反正据说将进酒现在和他们社的戴无谓好像关系挺好。
　　【吃饱撑着】：难怪蓝狐狸弃演了啊。
　　【越睡越瘦】：不管怎么样，隔壁来了这么多人，我们的场子得站台啊，不能让我们家萌新被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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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走？”男人笔挺的身躯就站在门口，遮住了清晨斜斜渗进来的阳光。
　　张智舒撇着嘴穿衣服：“哪个王八蛋造的谣，我穿个衣服起个床就是要走了？”
　　“你的烧还没退。”男人摘下帽子搁在柜子上，在参谋面前站定，伸手扣上了参谋领口的扣子，“外面很冷。”
　　“我知道。”张智舒几步走回床前坐下，随手抄起一份报纸，“将军请放心，我不出门。”
　　“……”男人看着单手解扣子的张智舒，只觉得喉咙燥，心也燥。
　　是嫌太拘束了，张智舒还是解开了领口的口子，总也晒不黑，从小到大一直如此，虽不比玉，一段白皙的脖颈和只露出一星半点的锁骨，还是让人颇为遐想。
　　男人事务繁忙，只略略站了一会儿便拿起帽子走了。
　　“走？去哪呢？”天罗地网，他连个自己人也没有，“怕是死了才能走，哎——不想死啊。”
　　更不想替男人看家护院，照顾儿子。没有人会怀疑将军和参谋间有什么问题，多的是人猜测参谋给将军带了几顶绿帽子。
　　他和男人也确实难有什么。男人很正统，也很有野心。自从上次回来失态吻过他之后，索性连目光交流也省了。
　　成家立业，积累人望，屡立战功，男人想要的远不止眼前。张智舒一直很了解男人，总想看看男人是怎么一步步走过的，但被裹挟着往前，看到一些他不愿意接触的事情以后，他变得不那么热衷于帮助军阀建功立业了，于是他成了一个看家护院，倒腾军火的参谋。
　　以前他还觉得会有看不到的角落，会有一条属于他的道路。
　　可他现在觉得，他能将男人的一辈子看得清清楚楚，却怎么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了。最近更是经常梦到大学时候自己幼稚的演讲。
　　为开蒙昧，兴教育，强国家，当尽我辈所能，在所不惜。
　　“将军？”递过马鞭的士兵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男人回神，愈发觉得心底空旷得难以忍受，从那个变淡的笑容开始，就好像注定会有事情发生：“看着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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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有能耐。”男人黑得不可思议的眼睛里透着严冬里寒潭般森冷的气息。
　　“我可一点能耐都没有。”张智舒叹了口气，“非得发电报找父母把我捞出去，还得赔上一批价格不菲的军火。”
　　战事正严，男人和老米签的军火合同刚好到期，人家坐地起价，军阀也缺钱啊——
　　走这条路的军火是免费解决燃眉之急，哦不，只要付出一个看家的参谋就行。
　　张智舒看得太清楚了，２０十年的相处让他能够把握男人的一言一行，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点头放人，会是男人的最终选择。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次，他真的就一辈子烂在别人家后院了。
　　“轮船今天下午起航，我快点走的话，将军您也能尽快拿到首批军火。”张智舒笑了笑，眉清目秀。
　　那个笑容，和２０年前新式学堂里依旧穿着长衫的少年并无二致。
　　港口的人很多，从早上到晚上，来来去去的，分分合合的，张智舒拎着行李箱，婉拒了想要帮忙的管家，踏上了驶向米利坚的轮船。
　　自然是，不会回头。
　　因为，回了头，那个人也不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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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川对比着自己手里的纸质版小说原稿，觉得蓝狐狸不配完这部剧有些可惜。
　　陆小川没有参与爱恋、决绝与眷恋，留给他的最后两期只是遗憾。
　　但大道不转，却因为这两期广播剧，真正走入了他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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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唔，这大概是个新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