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歌》非道

4、绝望

　　葬魂蛊是一种奇异的蛊毒。
　　它是由上古时代，一种怪异的虫子饲养训制的，潜伏于人类的体内，以睡眠的状态存活。平时对宿主并没有什么损害，甚至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但是，一旦宿主的情绪太过激动，便会激发它苏醒，而它一旦苏醒，就会在宿主的体内四处的游窜，使宿主痛苦不堪，非人非兽，而压制此物的唯一方法，就是以宿主以外的血液味饲它，它其实是一种嗜血蛊，只有鲜血才可以平息它的蠢动，所以，为了抑制那难以忍受的痛苦，宿主只有开始杀人取血，这，就是入魔的真相。
　　而葬魂蛊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他不会死掉，除非宿主死亡，否则没有任何办法将它排除体外，几百年来，上官家的人用尽了所有方法想要扼杀这恐怖的毒虫，却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会一不小心加快它的苏醒。同时它还有另外一个特性，就是以血液沿传。
　　就像人类的繁衍，葬魂蛊会在宿主的体内繁衍自己的后代，然后通过血液流传至下一代，因此，每一代人类自出生便会携带葬魂蛊，然后一不小心就会堕入魔道。
　　上官兄弟自然也难逃这延续了百年的宿命，他们的体内，就沉睡着这可怕的怪物！
　　在上官兄弟满12的时候，他们的父亲，上官云灭将一切告诉了他们，同时告诫他们一定要清情寡欲，不可以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这样才可以尽可能的延迟葬魂蛊的苏醒期。于是，月习惯了冷漠，他学会了温和。
　　不生气，不恼怒，不是他天生淡然，而是，他没有生气的权力，一生气，一激动，有可能会赔上无数条性命，所以，他没有资本去生气，甚至兴奋，开心。
　　他学会隐藏，学会淡漠，学会舍弃。
　　他的深不可测，是命运玩笑下的牺牲品，是宿命下可悲的后遗症。
　　而果情的出现，改变了他的生活。
　　他开始体验悲喜，即便知道这背后的代价是万劫不复，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下去。
　　终于，他为他的任性付出了代价！

　　葬魂蛊真正在他体内苏醒是三庄二楼来“除魔卫道”那一晚。
　　眼见自己平日朝夕相处的家人一个个倒在自己的面前，那撕心的怒火几乎让他崩溃！
　　可是，他还是舍弃了他们，选择保护果情，明知道这么做有多自私，但是他更无法忍受果情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所以，他负尽天下人！
　　那一夜虽然他们全身而退，但是由于惨烈的镜头在他的脑海不断的重现，终于激发了体内葬魂蛊的苏醒，自从他看见手纹的红线，就知道，风暴，已经掀开序幕了。
　　他极力压制体内的骚动，上官家的内功是专用来克制葬魂蛊的，本来他还可以勉强压抑，但是，随着那一晚，他的情绪变化起伏越来越大，他体内的痛苦也愈发加剧，当月那番谈话结束后，他已经开始进入崩溃的边缘。
　　回顾着爹娘的惨死，回顾着果情的无情，回顾着自己身上的宿命，上官珏的情绪犹如泄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凝望果情痴痴看着月的背影，那熟悉的心痛就会像滔滔江水般涌来，让他连适应的时间都没有，只有无力的承受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不知道在房间昏厥了多少回，又多少次自冰凉的地上醒来，望着掌心的红色印记，上官珏悲戚的连痛哭的气力都没有。
　　但是，他没有放弃，没有屈服。纵然每晚都会因为剧痛而自梦中惊醒，他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坚持，即便他因为痛苦而扣住桌角甚至抓出血，因为要忍住哀号而咬破嘴唇，因为要减轻痛苦而撞破额头，他还是不肯屈服在蛊毒的威胁下，只是强自忍受着，将自己反锁在屋里，不踏出房间半步。
　　不出房间，就不会看见果情和月，就不会再引发情绪的波动，也可以避免自己失手伤害他们。
　　但是，不见的思念同样噬人，葬魂蛊还是一次次的发作，一次比一次厉害，这一次，甚至让他有了冲出去的冲动！
　　不！不可以！
　　上官珏，你要坚持，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伤害月和果情，绝对不可以！
　　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妄图留下理智，但是，越是担忧害怕，他的情绪越失控，那痛苦越难以忍受。

　　此刻，他仿佛被烈火焚烧，被冰水封冻。
　　难耐的折磨摧残着他俨然已经所剩无几的理智，剥夺着他的骄傲与尊严，彻底的挤垮他所有的防卫。
　　几乎要忍耐不住痛苦的呻吟，上官珏蜷伏在地上，不住的颤抖，四肢弯曲成为一种不可思议的形状，手指攥成拳状，手心全是用力过度后被扣出的血痕。
　　他在房间如此痛苦的挣扎，屋外，上官月与果情在各自的房间，亦是无眠。
　　今夜是很安静的夜晚，安静的就连蚊虫的鸣叫都没有，暗淡的夜幕无边无际的笼罩着，屋外漆黑一片。
　　果情呆呆的坐在床沿，完全没有睡意。
　　她很不安，非常的不安。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内心就是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焦躁，就像上官山庄被屠杀那一晚，她今天同样感觉到了慌乱及不安，甚至更甚。
　　女人的感觉有时候精准的可怕，果情此刻虽不知上官珏的变化，但是心底的不安仿佛要宣泄出来似的叫嚣，令她越来越坐立难安，终于，她起身，决定到屋外散散步，怀疑是天气太过憋闷的缘故。
　　果情沿着溪水一直走，她以为上官珏与上官月应该已经睡着了，全然不担心会有人来，放心的坐在溪水边的石头上，回想着近日发生的一切。
　　她其实并不想想，但是，人总是如此，越想逃避，就越无法忘怀。
　　那夜的上官珏带给她的不只是疑惑，更有份悸动，虽然这份悸动让她很难以理解。
　　她和他做了两年夫妻，彼此别说接触，就连交谈都少得可怜，两人充其量只能说认识彼此，全然没有任何了解可言。
　　若不是逃到这山谷隐居，她永远不会有机会和上官珏在溪边独处，永远不会看见那样一双震撼人心的眸子，永远不会体会到他身上那浓郁的几乎要溢出体外的悲伤和绝望，也就永远不会因为这份悲伤，绝望而感到心疼。
　　女人的母性是一种天性，她们大部分时间会同情弱者，有人叫它作善良，有人叫它悲悯。对于果情，她没有兴趣去区分这究竟是什么，她只是为上官珏的悲伤感到心痛，同时也感到了迷惘。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月的感情是矢志不渝的，坚定地从来不曾怀疑半分。自从看见他的那一刹那起，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将会是她生命中追逐的人。身为大家千金，事实上她也有骄纵与任性，更有份自小养成的占有欲。月越是对她不加以辞色，她就越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久而久之，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是喜欢他，还是已经习惯了去追逐，去占有。
　　以前，她绝对不会这么想，但是如今，她再凝视月不屑的目光，依然心痛，却再没有了那份想要继续追逐的冲动，可能是累了，又或许是绝望，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理由，总之她不再像以往那般只知道追，开始停下歇息，让自己的心歇息。
　　而她停下的时候，则开始慢慢的注视上官珏。
　　在以前，她就对上官珏充满了好奇，她知道他不若外表给人般的谦逊儒雅，知道他隐藏着什么，从那一夜亲眼看见他惊人的武功，再到后来溪边的悲痛，脆弱，不知不觉，最近已经看见越来越多不同的他，她开始觉得以前对他的所有印象都是错的，直至今日，她仍然不敢说自己所见的就一定是真实的，他比月还像谜，月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掩藏在冷漠背后，而他，则是将所有都以温和的笑脸遮掩，相较于月的冷漠，他营造的假象更让人难以捉摸。
　　今天，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江湖会封上官珏为江湖第一人，不是因为他的武功，不是因为他的外表，而是那深沉如海，波澜不惊的沉稳，那似乎是惊涛骇浪也无法动摇的沉稳，如同死静的海水，不会泛起任何涟漪。
　　与这种人为敌是可怕的，你不知道对手每分每秒都在想什么，只能被动的被牵着鼻子走，上官珏给人的印象，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深不可测！
　　细细回想着上官珏的种种，果情没有注意自己想上官珏事情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多。
　　夜，依旧深沉，依旧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山间的深夜不该如此的寂静，但是，没有去在意这些，这暴风雨前的预兆，被所有人忽略。
　　果情坐在溪边，思量着自己的心事，直到身后的草丛传来动静，她才惊觉身后有人。
　　她第一个本能是随便躲在一棵树后，其实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躲起来，这只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草丛的动响很大，可见来的东西步伐很不平稳，果情怀疑很能是受伤的野兽什么的，但当身形逐渐走出夜幕，映照在微弱的月光下时，她惊异的甚至忘记了呼吸。
　　是上官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