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拉美西斯》绛唇の影

127、第八十三章 薨逝

　　犹比省之战后，普塔特便把跟随他的叙利亚军交托给了拉美西斯，自己则孤身北上准备潜入赫梯，殊不知也许正赶巧遇上了赫梯那一场阴谋的“政变”。
　　稍作休整之后，伟大的法老王继续挥师北进。第二年，法老王的势力已经深入了赫梯占领的卡迭石以北地区。时隔一年，埃及的军队扫荡了叙利亚北部地区，准备围攻达波城。
　　也正是在这一年，慢慢转好的赫梯国王穆瓦塔里竟是突然间全线崩溃。他躺在病榻上的神态不是很好，一脸的愤恨。他开始讨厌医官、讨厌那些明奉阴违的官吏，开始讨厌会见使臣、贵宾甚至是以前的宠臣，终日躺在床上愣愣地发呆。
　　“我不明白这辈子我到底做了什么，算计了一辈子，最后却是被人狠狠地算计了一把。”只有铃兰一个人在的时候，穆瓦塔里这样说着。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坐在一旁的她：“我不可惜没有把埃及拿捏在手心里，却始终放不下……你……铃兰……”
　　“有好几次，甚至是无数次的机会，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强迫拥有你的一切，可是……”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愤恨自己的懦弱。是不是太在乎你了……所以，始终不忍心把我的心机用在你身上……”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哪怕你只是像现在这样陪在我身边的时间也不长了……”
　　“不得不放开你……不是因为拉美西斯，而是，我……真的失败了，败在你手里……”
　　“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你永远留在身边，却，怕只怕……又是一天到晚，面对着你这样冰冷的面孔，也许……该是把笑容还给你的时候了……”
　　“在我离开之前……我会把你送离这个是非之地……”
　　“……”
　　“你出去吧，铃兰。”穆瓦塔里念念叨叨了好久，终于说道，“叫阿勒波进来。”
　　铃兰僵硬似的站起身，拘谨地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开，她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迈过这个门槛了。
　　穆瓦塔里扭过脸去，不看她，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欺骗自己，她会为了自己不顾一切地留下来，一直一直地陪在他身边……
　　当铃兰的身影迈过大门时，压下一道阴影，挡去了原本暖和的日光。
　　轻合的眼前也似乎压上了一层凝重，阴沉沉地让穆瓦塔里喘不过气。
　　走了……走了……
　　最终，还是，走了……
　　*
　　事情似乎发生的太突然了，谁也没有料想到会这么快。尽管，穆瓦塔里的身体日渐转差，但，终是不致于一命呜呼。而且，当这位国王悠悠地说出“在我离开之前……我会把你送离这个是非之地……”时，铃兰确实很感动。原来，在这位赫梯国王“日理万机”、整日遭受病魔骚扰时，竟然还能这么为她考虑……
　　也许，人性本就是两面的吧。
　　本性再怎么善良的人，就像曼德安，也会有变得十恶不赦的一天。本性再怎么阴险狠辣的人，就像穆瓦塔里，也一定有他美好单纯的一面……
　　铃兰拖着步子走到寝殿外的小树下，余光所过之处，许久没有联系的阿勒波王子正心急地赶进门去。好陌生的感觉……就好像以前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距卡迭石之战快三年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小王子竟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也是，环境造就了一切，他的地位，他所处的尴尬位置，不容许他有半点差错……
　　铃兰转头，靠在树杆上，思考着穆瓦塔里会把她送到何处。她不知道这位赫梯国王知不知道她如今在大臣间的非议，这种事情，搞不好，他们来个暗杀，到时她还是难逃一死。
　　当她再次睁眼时，是听到穆瓦塔里寝宫前的大臣们一阵悲壮的呼喊吵闹。
　　很快便锁定了目标，铃兰很惊讶地发现阿勒波王子苦着一张脸从寝殿里走了出来。这位赫梯小王子似乎是说了什么，底下的大臣们一阵阵的哀嚎不断，纷纷跪倒在地上。一大群的医官仍是源源不断地往里挤，尽管很快，有好些医官都一脸无可奈何、叹气地表情又出了来。
　　不一会儿，铃兰似乎是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因为一位大臣悲亢地大喊：“国王陛下有什么遗言吗？这王位……可怎么办……”
　　小王子悲伤地摇了摇头。
　　难道……死了？
　　铃兰顿时呆在了原地。
　　*
　　事实证明了她的猜测是多么的残酷。穆瓦塔里还没有履行对她的承诺就……这可真是穆瓦塔里式，太狡诈了！铃兰苦笑，其实，一直以来，穆瓦塔里都很好地遵守着他们之间的约定，甚至，毫无义务延期再延期……
　　也许，她真该为这位赫梯国王好好哀悼一番，可是，真当想要如此时，却发现眼角竟是倔强的留不下一滴泪。是不是，这么久以来“拘禁”的生活，让一切都变得麻木了……而她，又多么像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巫婆，一天一天掐指算着这位国王的寿命……
　　突然间，觉得活得真的好可悲，突然间，又觉得自己其实根本不想让穆瓦塔里死的，突然间，又觉得自己一辈子被困死在了赫梯，又或者马上要上绞刑架了……好几种思绪混乱无章，又毫无预兆、规律地侵袭着她疲惫不堪的大脑，昏沉沉的。
　　很想抱头痛哭，很想躲在拉美西斯的怀里，哪怕做只十足的缩头乌龟，却无奈只能愣愣地望着窗外发呆。
　　这一晚，她望着一桌的菜，突然像疯了一样，狠狠地猛吃起来。满口满口地塞，整块整块地咽，直到撑得再也动弹不了……突然间，真的流泪了……
　　一滴两滴……落在桌沿上。
　　原来，自己还会流泪，铃兰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望着夜间愈发清亮的月，眼角的泪真的是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
　　有多久没有见到拉美西斯了？
　　有多久没有见到美瑞塔蒙了？
　　也许……明天以后，这个期限将再也不是个有限数……
　　她吞下仍含在嘴里的菜，站起身往外走去。
　　是……最后的晚餐吧。
　　*
　　眼角的两行清泪在漆黑的夜里，还是会照样风干，昏黄的月色照不出脸上半分怪异的姿态。妖娆的树影婆娑地摇曳，此刻不是那般的风情多姿，却是鬼魅阴冷了。苍白的湖面冷冷地泛着幽寒的光，愈是走近，愈是显出凉意来。
　　一样平静的画面，一样寂静的周遭，真的像死亡一样。
　　铃兰迎风而走，任大风吹拂她的长发，一同传来的还有故意压低的交谈声。
　　她停下脚步，在湖畔地恰当位置望见了倒映在湖里的两个身影。
　　“我不会牺牲她的……”一个细微的男声。尽管它是如此的细微，然而，早已提起防备心的铃兰还是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正是赫梯小王子，阿勒波。
　　也许是女人的第一直觉，她竟是毫无凭据地认为他们的一番谈话与自己有关，也与穆瓦塔里有关……
　　好奇心与心里担任替罪羊的不甘，让铃兰鬼鬼祟祟地凑近了些。
　　“你别无选择。”回答他的是个女声，却显得自信满满，“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你自己。”
　　是曼德安！
　　铃兰吃惊地捂住了嘴，难道阿勒波王子背地里与曼德安有什么瓜葛……
　　“我不认为如此。”对方嗤道，“难道一个对兄长下手的好妹妹如今想要推托责任，把罪责加在我头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父王把你骗去埃及的事，你到现在还记恨在心呢。”
　　“省省吧。”曼德安公主冷笑了一声，“我可不像你有这么大的野心，就算我再恨，杀了穆瓦塔里又如何，还是要被另一位国王所压制，而且，还不如我的皇兄对我的信任，我才不会傻到去谋杀。倒是你吧……好趁机拿到王位。”
　　“你错了，如果我想这么做，也得等到父王正是宣布我为接班人。”
　　“可是，他偏迟迟没有这个打算，而哈图西里又是个大威胁，所以，趁着穆瓦塔里重病，哈图西里出征正是个大好的机会。”曼德安公主自以为洞视一切般望着阿勒波，“穆瓦塔里从哈图西里出征归来后就没有服过药。国王陛下病情的恶化也是发生在他出征之时，试问那时，在整个赫梯王宫能对穆瓦塔里陛下行不轨之事的有多少人？”
　　阿勒波王子明显愣了一会儿。
　　“除了我……”然而，曼德安公主却没有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便是你！”
　　赫梯小王子一瞬间竟是僵在了原地，他稳了稳心情，这才不温不火地说：“请你不要随口污蔑我的品德，这是弑父之罪，你所做的指责不应该只是凭空猜测。”
　　弑父之罪……？
　　在一边偷听的铃兰只觉得一阵晕眩，果然，穆瓦塔里的去世……不简单……
　　可是，她万万没有料到，会是阿勒波……会是那个青涩、懵懂的小王子……
　　就像她辛苦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完全被颠覆了一样，铃兰突然间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在待下去一秒，她就要彻底崩溃了！
　　铃兰扶着树杆站稳身体，深吸了一口气，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去。
　　嗒嗒……混乱的脚步迈过土地上层层堆积的落叶和断折的树杆，在无声无息的夜晚发出异常突兀的声响。
　　本是隐秘交谈的两人果然被惊动了。阿勒波王子猛然间拉下脸，像是狩猎的野兽一样，向着声源移动的方向冲了过去。
　　“是谁！”他本是清亮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闷闷的。
　　铃兰不答，只是愈加恐惧地跑着，她混乱的心情接近暴走边缘。
　　如果阿勒波王子真是如此狠毒之人，那么，被他发现的唯一后果，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