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芳华》月照海涵

4、梦断魂牵

　　破晓，雪停了下来，梅花树梢挂满了一粒粒雪球，如被砂糖包裹住的冰糖葫芦，晶莹剔透。
　　清梦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玉佩，仿佛这是唯一可以倚靠的东西。
　　谁都不成想到余氏一早便撒手人寰了，她走的那么的悄无声息，在睡梦中就静静的离开了，直到她冰冷的双手惊醒了守在一旁的清梦。
　　静儿跟铃儿在一旁哭的撕心裂肺，这些年余氏对待她们两个不薄，她猛然离去，连句话都没留下，岂不让人悲痛欲绝，连告别都来不及。
　　苏二少本欲今晨离开，这个光景一时也走不了，这一家只剩女眷，他少不得要帮衬着。
　　来吊唁的人大多是附近的乡邻，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受过沈家的一些恩惠，对于沈家的遭遇也甚感惋惜，看向清梦的眼神也总是充满了可怜。
　　几句零零星星的话语飘到了清梦的耳朵里面，也无非是留下清梦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的很，清梦心里悲伤不已，可偏偏这种悲伤无力逃避，更无法掩饰，所有人都看得到你的伤口，连躲避都无处可逃。
　　在低声细语的议论声中，一个大嗓门突兀的喊了起来。
　　“我来讨东西来了”
　　清梦记得他，赖康泰，有名的恶霸，仗着临安城里面有靠山，在这个地方作威作福，清梦的阿玛还在世的时候，曾经惩治了他几次，他稍微收敛了一些。
　　“赖康泰，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讨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沈老爷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向我借了黄金百两，我本来看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忍开口，但看你们沈家江河日下的光景，只怕现在我再不讨回，以后这债只怕要烂掉了”
　　“你胡说，我家老爷何时向你讨过银两，你莫要胡说”
　　“我胡说，大家都瞧瞧这借据”
　　赖康泰从怀里掏出一张借据，拿着借据在来吊唁的人面前来回的穿梭，最后将借据扔到了沈清梦的脸上。
　　大家都为沈清梦捏着一把冷汗，心里都疼惜这个孩子，却不敢言不敢怒，谁都知道惹上了这个赖少爷没有好下场。
　　清梦将掉落在雪地上的借据捡了起来，父亲的字她了解，上面的字迹虽然有八分像，但是绝不是父亲所书。
　　赖康泰一脸鄙夷的看着她，恨不得马上让她跪地求饶。
　　“赖少爷，这字据上面的字体虽然跟家父的有八分像，但是绝不是家父的真迹”
　　“你是说我在造假？”
　　赖康泰恶狠狠的看着她，牙齿咬的吱吱响。
　　“赖少爷心知肚明不是吗”
　　她毫不畏惧的瞪回去，如果赖康泰觉得可以趁乱打劫，让她在难堪的境遇下承认了这件事情，她便对不起父亲的一世名声。
　　赖康泰被她气的原地打转，如同饿急了满地找骨头的狼狗。
　　“你不承认是吗？好，来人，给我把这灵堂砸了”
　　跟着赖康泰的一众小厮，拿起眼前的东西就开始砸了起来，灵堂前的火盆，供奉的东西，都被扔在了一旁，烧起的纸钱随风飞舞起来，落在雪里，一点点熄灭。
　　静儿跟铃儿哭喊着阻止着他们，却无奈螳臂当车，只能拼命的护住可以保住的东西。
　　苏二少看的火冒三丈，跟这群人厮打起来，他平日极少与人起争执，今日却看不得她受一丝的委屈，看到她伤心，自己痛的厉害，他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抡起椅子便往这群人身上砸去，其中一个小厮被砸的立时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地上，血从他的头部蔓延开来，染红了灵堂。
　　所有人都停住了，被惊呆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杀人了”，大家都仓皇而逃，苏二少盯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心中也充满了恐慌，仿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梦醒了才觉得后怕，才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沈清梦跑到受伤的人旁边，拿起一旁的白布，按住伤口，她看向苏二少，用坚定的眼神告诉他，不要怕，他还有她在身边。
　　“静儿，快去找大夫”
　　只要人不死，一切都还有希望，她不能让苏二少搭上性命。
　　公堂之上，明镜高悬的牌匾就立在正中央，明晃晃的，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县令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之前跟沈家的关系也不错，自然不想太过责罚，好在受伤之人并未死亡，如果补偿些钱财，并不用受牢狱之灾。
　　赖康泰坐在公堂之下，手中的佛珠不断转动着，他身后的小厮殷勤的帮他捶背，脸上全是谄媚的笑容。
　　沈清梦跪了有一个时辰了，双腿都麻的失去知觉了，她却倔强的不肯屈服。
　　“这件事情既然没有闹出人命，动用刑罚就没有必要了，让沈家赔些钱财好了”
　　“县令大人开口了，我赖某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加上之前沈家欠我的银两，本公子不要多，一千两这事情就算了了”
　　齐县令本想开口反驳，又怕火上浇油，只能无奈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柔弱女子。
　　一千两对于现今的沈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让这个小女子怎么偿还。
　　“一千两，赖少爷您可是真敢开口”
　　铃儿讽刺的说道。
　　“还不上也没关系，可以拿人来抵，你家小姐人长的虽然不怎么出众，但是做个暖房丫头还是可以的”
　　赖康泰走上前去，捏着沈清梦的下巴端详着说道。
　　静儿拥上去，一把推开了他，将他推在了地上。
　　“登徒子，你也配碰我家小姐”
　　“不识好歹的贱婢”
　　赖康泰站起来，气急的就往静儿身上踹去，他用了全身的力气，正踹在静儿的心窝上，静儿立时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
　　齐县令看到这种光景，连忙让人将赖康泰拉住。
　　“赖少爷你消消气，何苦跟这些小女子计较，传出去也名声不好是不是，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她伤了你的人，你现在又把她的人伤了，正好抵消了”
　　“抵消了？我这一脚能和椅子砸过来一样吗？我今天也不想跟这些破落户子计较，牢房里的那个小厮我没兴趣，这两个婢女还有些姿色，就当做财物给我当使唤丫头就好了”
　　“不可以，我不要，小姐我不要”
　　铃儿惊恐的喊道。
　　“赖少爷，你要我承受什么样责罚都可以，但是我的两个婢女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
　　“好，你不愿意她们两个跟我走也可以，你跟我走怎么样？用你一个换她们两个”
　　换任何一个人，她都可以答应，她可以放低身段做任何事，但是委身于他，她做不到，她如何能玷污阿玛与额娘的名声。
　　沈清梦的沉默不语，让赖康泰更加的嚣张。
　　“我以为沈大小姐多么的清高，舍己为人，也原来不过是自私自利之人”
　　沈清梦无力反驳，沈家的名声不能败落在她手里。
　　“赖康泰，今日我们三个人你一个也不要想带走，如果你硬要强取豪夺，你所能得到的就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她从袖中抽出一把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
　　“你有骨气，沈清梦，今天就是尸体我也要带走”
　　她此生就是命绝于此，也不会让这个混蛋玷污了自己，阿玛额娘已经离开了，剩下自己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不如干干净净的离开的好。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附在赖康泰的耳朵上面说了几句话，赖康泰神色有变，走了出去。
　　静儿忍着痛爬起来，将沈清梦手里的刀夺了下来。
　　“小姐，不论出了任何事情你都有好好活着，不要辜负了夫人的期望”
　　清梦抱着她，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齐县令在一旁看着也甚是揪心。
　　赖康泰再进来的时候俨然换上了另外一副表情，看向沈清梦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探究。
　　“这件事情本少爷不追究了，齐县令你可以结案了，沈清梦我放过一次，不过下次你再碰到我或者打伤我的人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赖康泰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留下一脸的疑惑的其余众人。
　　齐县令草草的结了案，让沈清梦快些回去歇息，又着人送了些碎银子给沈清梦，沈清梦本不欲收，但耐不住齐县令的一腔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