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芳华》月照海涵

31、寒蝉仗马

　　方琅静静的坐在床边，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端庄而优雅，她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希望看到他又怕看到他，她不知道今天自己这副装扮他是否会喜欢。
　　外面宾客声从喧闹渐渐归于平静，喜房的门哐当一声被打开，又重重的被关上，她隔着喜帕，依旧能听到他踉跄的脚步声，他必是喝醉了，脚步才如此沉重。
　　桌子上的茶杯叮咚的作响，他咕嘟咕嘟喝水的声音都可以回响在室内，之后剩下的便是静默。
　　她静静的等着，似乎经过了春夏秋冬，他依旧静静的坐着，没有起身，她深吸了一口气，自己掀开了喜帕。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睛瞅着窗外的一株花树，看不清表情，她走到他身旁，执起了他放在桌子上面的手，他的手微微凉，犹如春夜的风拂过手面的触感。
　　“相公，我们歇下吧”
　　她温柔的说道，灯光下的她更显娇弱，眉眼间含着一汪秋水，可以印出月亮的颜色。
　　他缓缓的抽出了自己的双手，甚至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你先歇息，我睡书房”
　　他甚至不等她回复，便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只余下一个背影给自己，红色的衣衫穿在他身上，却犹如滴血的朱砂，有种暗黑的颜色。
　　可是她并不急在一时，她有的是时间与耐心，一天得不到他的心，她便等一年，一年还是不可以，那么她就等十年，苏二夫人的位子她都坐稳了，她便有了底气。
　　秋娘小心翼翼的伺候她卸妆，头上的装饰太过繁杂，秋娘知道她内心不开心，所以格外的慎重，不想让她生气。
　　头上的饰品一件件的被取下，放在梳妆台上面熠熠生辉，她乌黑的长发被盘了一天，放下来还是柔顺无比，没有一丝一毫的折痕。
　　“今日她出现了？”
　　“出现了”
　　“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眉眼清秀的姑娘，声音低低的，面相上来看，并不是个爱笑的姑娘，有些冷冷的，比不上夫人的姿色”
　　秋娘斟酌着用词说道，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一些。
　　“能让少慕如此挂心，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摄人心魄有时候并不需要美艳的容貌，只需要一些异人之处就可以了。
　　秋娘不知道该不该将今天看到的另外一件事情告诉方琅，那位姑娘肚子微微隆起，手时不时的护着肚子，以自己这些年的经验来看，应该是有了孩子，秋娘并不是狠毒之人，她并不想让那位姑娘承受更多的苦楚，她更清楚，一旦她告诉方琅，方琅必不会放过那位姑娘，可是自己的性命都系在方家，若是自己不说，一旦事情败露，自己只怕难逃死罪。
　　“还有一件事，那位姑娘可能有了身孕”
　　“你说什么？”
　　她转身看向她，眼中全是震惊与不相信。
　　“奴婢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她应该有了身孕”
　　女子显怀一般是三月有余了，而那段时间正好是苏少慕回来探亲的时候，方琅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瘫在椅子上，她觉得刚刚抓紧的依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海市蜃楼，美的不可方物，却原来是虚幻一场。
　　“将元良给我找来”
　　她绝对不准许她死灰复燃，她怎么可以将刚刚才有的希望拱手让人，既然自己当了这苏二少奶奶，便是一世一生的，谁来抢都不可以。
　　秋娘默默的退下，出去唤元良，月下的花树被风吹的簌簌作响，散落了一地的花瓣，画下了一地的悲凉。
　　不远处书房的灯依旧亮着，窗户的剪影可以依稀看出苏少慕端坐在书桌前的身影，明明是个温暖的夏日，悲伤的气氛却浓郁的化不开，一样的爱不得，求不得，却又伤别离。
　　苏少慕知道凭借自己现在的能力无法护她周全，便一时不敢去见她，更不敢提娶她之事，他如何跟她说，说自己无法给她正妻之位，只能让她屈居妾室，这话他如何跟她去说，如何面对他们这一段爱恋，他自己都恨自己，更何况是一向清冷的她。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跟自己在一起，不图任何东西，只不过看重的是自己的那份炽热的心，可是自己都辜负了，彻底的辜负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么多黑暗的日子都过来了，他都不曾落泪过，可是在今夜他无法忍住内心的悲怆，任由泪水滴落在宣纸上，他以为自己有了功名利禄，便可以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却不成想到，一踏进名利场，此身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元良，那个女人有了身孕了”
　　方琅从镜中盯着他说道，声音低沉的在这个夜色中让人发怵。
　　“秋娘跟我大概说了情况”
　　“她竟然怀孕了，本以为她是个小家碧玉，没有结婚之前不会有越礼的事情，却没想到是高看她了，却原来也是放荡的贱蹄子”
　　“主子想要我怎么做？”
　　从她将他找来指认苏少慕的时候，他便知道此生他只能做她身旁的一条狗，她让自己咬谁，他便只能嘶吼着跑上去，没有退路，因为身后是万丈悬崖，她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想要你怎么做？你脑子是死的吗？什么事情都要我出主意”
　　她脾气越来越大了，从前的她还温柔一些，但是越来越靠近苏少慕，她的性子便更爆裂上几分。
　　“奴才是个粗人，您现在就算让奴才拿刀将那个贱蹄子砍了，奴才也愿意，只是奴才怕会有后顾之忧，到时候连累夫人”
　　“愚蠢，你附耳过来”
　　从房间里面出来的时候，他手心里面已经沾满了汗珠，后背也凉凉的，如泼了一盆井水。
　　秋娘在廊下伺候着，见他出来微微行礼。
　　“下手轻些，毕竟一条生命”
　　“我心中有数，这孩子怪不得任何人，只怪自己投胎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