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记》洛城浅滩

12、一块碎片

　　雨越下越大，在碧清池水打起无数的水花，延续成片，煞是好看。

　　“其实我懂你的话了，但是不太相信。”我望着这块地方出神，碎片般的记忆慢慢串了起来。我记事的时候常常是在水面上飘着，觉得好玩，那时候可能刚来，对这里陌生而好奇。后来遇到的妖魔鬼怪，与我都有些差别，说不出为什么，总之就是不一样。

　　“为什么不信？不信你还是不信我？”

　　“不信我自己。”我迷茫地看着他。想象着他言语中透露的信息，无法把自己与他联系到一起，“你刚刚说的宝贝，是什么？”

　　他正要回答，却只见花园入口处一个人撑着把油纸伞正四处张望。
　　是张生。他来干嘛？

　　“他是来找你的？”安若云凤眼上挑，面有愠色。
　　“这是他家，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姑娘，姑娘？”张生明明想大声喊却又不敢。
　　我想了想，准备上前。
　　“ 想明白的那天，别忘记自己的初衷。也莫要辜负了我。”安若云叹了口气，“你去吧。”

　　张生的油纸纸伞在雨里显得弱不经风，他衣袍的下摆早已淋湿，眉眼流盼间流露着微微的焦急和不耐。

　　“你找我？”我在身后轻拍他的肩。
　　他腿一软，险些倒下去，被我一把扶住。
　　“还是这么胆小？”我笑道，“你口中所喊的姑娘，可是我么？”

　　他回头看到我，面露微笑：“正是。请问，姑娘一切别来无恙？”他微微颔首，彬彬有礼的模样煞是滑稽。
　　我坦然道：“公子有何贵干？我很好。”
　　“今日前来，是想诚邀姑娘进府，去欣赏一样物事。还请姑娘赏脸，随我前去。”
　　我有些意外：“哦？是什么？”
　　他笑道：“姑娘去了便知。”
　　“这……”我回头去看望云亭，安若云早已走了。
　　“你新婚不久，新夫人又刚刚恢复神智，这样不好……”我并非不通人事，还是提醒他一下比较好。
　　“夫人昨日回了娘家探望，姑娘不要误会，随我去了便知。”

　　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也只能随他去了。
　　“姑娘请到我伞下来。”他说，执伞的手往我这边倾斜，“雨大，莫淋湿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先进去免得跟他一路走，这一来反而不好意思，只得应了声，往他身边靠了靠，一侧脸，正巧他也正看过来。
　　淡淡的熏香味，皮肤光洁，双眼炯炯有神。瘦削的脸庞，鼻子高挺，黝黑的眸子。
　　张家公子，竟然也是个美男。

　　我赶紧别过脸去，只往前看。他也尴尬，随即没话找话说：“姑娘天仙般的人物，不知是何来历，小生有幸蒙姑娘搭救还请赐教一二……”
　　我闷闷地回答：“我不知道。”
　　他一惊，腿一软又要跌倒，我伸手扶住了：“张公子，你……”捂住嘴乱笑。
　　“姑娘见笑了。这答案实在出乎意料。”他摇头道，“姑娘的模样非妖非魔，定是哪家的仙女走失了……”
　　我怔了怔：“会吗？”
　　他边走边含笑道：“姑娘身边的九头鸟便是最好的佐证。它分明就是派来守护你的。那鸟并非善类，却对姑娘衷心不二，足以说明姑娘出身不凡，绝非等闲之辈。”

　　我低头不语，一路的青砖地上湿滑，雨还在下着。走进张府的后花园侧门，一座气派的宅邸尽现眼前。可想而知这读书人家的几代书香并非只是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的舞弄，家底毕竟是殷实而丰厚的。

　　“到了，姑娘请进。”他带领我在一间屋子前停下来，收起雨伞，打打身上的雨水，朗声说道：“姑娘请！”他轻轻推开门，一股子熏香的味道飘了出来，我使劲吸了一口——这味道似曾相识。
　　“这是在下的书房，平日里读书写字吟诗作画都在此完成。小生祖上三代读书人，因此这祖屋也传了三代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解释说，”小生平日里一觉醒来之后，几乎整天都在此足不出户，乐此不疲。想来，大概也是祖上传下的。这书房之内，不仅囊括了古今的历代典故学籍，还收录了不少字画宝贝。……”
　　他兴致勃勃，忘我地津津乐道着。

　　我环顾这间宽敞的书房，静谧洁净，临墙的一排书架整齐有致，书目琳琅，充实饱满。花梨木的书案放置在窗下，正对着窗外一棵古老巨大的松树。那树粗壮，两三个人环抱不过来，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淡淡的松针味。

　　那树皮粗糙不堪，表面似乎还有些伤痕。低处的枝叶似有残缺，无精打采地。仰头去看，这树却高耸如云，透着几丝神秘感。

　　“姑娘请坐，喝杯清茶。”张生看到我痴迷的神情，便笑道，“这株老松少说也有百年，伴我读书至今，如同老朋友一般。”
　　几案上摆着两只茶盏，他微笑着：“在下虽然好酒，却更爱茶。这是今年的白毫，姑娘请尝尝。”

　　“公子要给我看什么？快些拿出来吧。”我没有兴趣喝茶，咬咬嘴唇问到。这屋子亲切而熟悉的感觉令我慌乱。

　　他点头应了，转身再回来，手中却多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我家传的宝贝，祖父那辈为了它不惜以重金交换。只可惜……”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我一见姑娘就想起这宝贝来，因此……”

　　“何不打开来看看？难道真的如你所说，这宝贝与我竟有什么相似？”我颇为好奇。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伸出手去，轻轻打了开来。

　　我睁大双眼屏息凝神朝盒中看去——空无一物。

　　”这？”我大惑不解，“宝贝呢？这盒子是空的？”
　　张生面露怅然之色道：“这盒中的宝贝，在十年前的某天夜里，突然就此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只剩下这个。”他从盒中捡起一小块碎片拿起来，凝视着，“它或许在被盗走的那一瞬被撞击，破损了些许。”

　　我大为好奇，接过那碎片来细细观看：坚硬的一小块石头，淡淡的粉色，晶莹剔透的。
　　正想问他，这与我有何关联时，一抬眼，他正聚精会神盯着我的脖颈处。

　　我还来不及发作，他赶忙站起身解释：“姑娘莫怪，在下并非轻薄姑娘，只是……”
　　“是什么？你究竟什么用心？”我有些生气了，之前见他时也是如此这般盯着我，还说不是轻薄？

　　“姑娘美若天仙，唯一的瑕疵便是脖颈处的一道伤痕。”他凝视着我，“这伤痕的形状大小，与我家宝贝身上掉落的碎片极为相似，因此……”

　　听到此处我脑海中一年空白：“你是想……”
　　“如若姑娘不嫌弃，可否容在下一试？”他忽然激动起来，“小生自从见过姑娘后始终无法忘怀，且有似曾相识之感。这决非心血来潮，有可能是相思成癖！”

　　不等我反应过来又慌忙解释：“不不，是思物成癖……”

　　我心跳加剧，忽然害怕起来。自己伸手去摸，没有感觉，什么伤痕？不知道。想照照镜子欣赏自己是否真如他所说的那般美貌动人，也只是徒劳。

　　他拿着碎片轻轻地贴了过来。我竟然没有躲开。

　　如果我能从镜中照见自己的模样，此刻便该是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从张生的表情便可判定。

　　他盯紧我的脖颈处，眼见着那块薄薄的石头就此被吸附到了伤痕之上，贴合得天衣无缝！我身上一阵暖意袭来，瞬间流过每个毛孔，充斥了着干涸的神经。

　　眼前一亮，我身体周围的寒光渐渐从头顶缓缓冒出，烟雾缭绕，将我团团围住。

　　张生激动不已地望着这一切，只等着上前来。我浑然不知，只觉得舒服慵懒，倦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