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旅馆 · 五星大饭店》东风不问

12、12 红苋菜

　　“这么快？”她脱口而出，他果然如Pearl所说是婚姻市场的抢手货，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不计代价、没有期限的喜欢呢，“你不是要去城东了吗？为什么放在这里？”

　　“如果补得上，我就抓紧时间找对象。”弦一若有所思地停了一会儿，“谁告诉你我要去城东？”

　　“那你快去找吧，我还差得不少呢。”

　　“谁告诉你我要去城东？”

　　“同事啊，哪有不透风的墙。”

　　“哪个同事？”

　　“大家都知道了，你干嘛问的那么仔细？”

　　弦一笑了，“你看你，耳朵都红了，还不肯说实话。是James告诉你的吧，城东的总工以前是我领导，上周请我吃饭，在餐厅里遇到James了，我哪里有要过去的意思，他想多了。”

　　“不想挖你干嘛请你吃饭？”

　　“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被挖啊。”在这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对话原本应该继续，毕竟弦一不是吝啬剖白心意的人。可惜这时候酒店外一条地下水管爆裂，污水如喷泉一般漫过了几步之外的酒店电缆井盖，倒灌进地下一层，涌向地势最低的电梯井道。弦一接到电话的这个当口，雨水已经沿着墙壁漏入配线桥架以及变电所地面，随时会涌进高压电室，到时后果不堪设想。他连招呼也来不及打，一路跑着下了负二层。

　　在思华的脑海里，工程部无非是在酒店里修修补补，厨房的炉灶、床头的灯泡，会议室的音响、和大堂的空调，她哪里知道那些错综复杂的电缆、线路、管道有多脆弱，还有那些变电所、开关柜、高压电房有多危险。等她的活动散场结束，去楼下更衣室换衣服才看到，工程部、保安部、客房部的同事们在走廊里站满了，用防汛沙袋保护着那些几万伏高危、随时爆炸的房间，不少正在舀水的人都穿着便装，看样子是住得近从家里赶过来的。

　　户外的供水阀已经关上了，酒店里的抢修也到了尾声，但地上还有积水没退，思华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不知道从哪里下脚，弦一远远地就看到她在那里犹豫，笑着过来了，“下班啦？我背你过去。”

　　思华忙不迭说不用，弦一自然是逗她的，转身从拐角拖来了一台抽水机，一会儿就呼呼地抽干了地面的积水，“请吧，Your Grace。”

　　她低头一笑，抬手把碎发拢到耳后，轻轻道，“Thank you, my lord.”

　　“明天见。”弦一目送她消失在弯曲的通道里，一想到她红彤彤的耳朵就忍不住笑。

　　忙碌的年尾很快就要过去了，大家开始盘算年终奖的系数，顺便打探别的酒店有没有合适的机会再跳一把。思华把一张张宴会通知单收档留存，拿出了一本新笔记本，作为Grace Li，这一年开了个好头，顺利地冲上了预算，而作为李思华，她的个人生活依旧是一片空白，就像摊开的新本子一样。

　　元旦一过，无端升职的消息传到了酒店，他成为主管城东3个餐厅2个酒吧的餐饮服务经理，出色的履历惊起了酒店无数迷妹，仅剩的那些曾与无端亲密共事的前辈，不断散播着他的近况消息，炫耀着他朋友圈里偶尔露面的照片。

　　思华当然早就知道，却没想到手下的小朋友也向她打听，“Grace姐，James什么时候再来酒店啊？”

　　她正扒拉盘子里的红苋菜，乍听无端的英文名有些怔忪，“谁？啊，我不知道啊，他来干嘛？”

　　“上次店庆的时候，他不是还专门回来看你吗？”

　　“想多了吧，我有什么可看的。他就只是休息，回来一趟而已。”她苦笑，却不得不实话实说。
　　小朋友面露喜色，“哦哦，我听说你们是同学，关系特别好，我还以为他在追你呢。”

　　旁边Pearl凑过来，话里有话地补充道，“妹妹，你以为从城东来找你Grace姐姐玩一趟就是追她吗，真的要追的人是每天鞍前马后不离不弃、拳打脚踢都赶不走的，眼睛要擦亮，不要被皮相和言语欺骗！”

　　“是是是，你说的对。我和无端只是大学同学，清清白白、童叟无欺，我有他所有社交媒体账号，你要就拿去。”

　　当晚无端就来了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埋汰，“你是不是把我的个人信息拿去卖钱了？卖了也不和我分！”

　　她料想是小朋友又将信息扩散之又扩散了，“都是你的粉丝呢，还以为你在追我，我又说不清楚，只好给掉了。”

　　“你还需要追吗？”无端在那头笑。

　　当然不要，只要你给我一点点喜欢，我自己就能飘起来够到你，“我家小朋友长得很可爱，说不定是你喜欢的类型呢。”

　　无端有些讪讪，“你知道我喜欢哪个类型啊？我跟你说，我现在也是有秘书的人了，虽然是餐饮总监秘书，正好头上没人我用两天过过瘾。那姑娘，颜正条顺，高冷女神，禁欲系的，是真漂亮，而且有气质，知书达理的那种，一看就是书香门第。”

　　喜欢心里一紧，所谓的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大概如此，这么多年，她都在追着他的背影独自忍受孤独，有没有人在关心自己、仰慕自己，她顾不上，也不在乎，如果有一天，无端真的有了女神而从她的神坛上下来，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她忍着鼻头的酸胀，“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以的。”

　　“哎呀，话说到这儿啊，我也很尴尬，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坐在旁边，我都不好意思叫她干活。而且她以前也在酒店那边干过的，不过好几年前了，还跟过杨总之前的老外，试用期没过，之后都混得不咋地，现在成餐饮秘书了，可别是绣花枕头，我得好好观察观察。”

　　“嗯，跟你一个办公室，你有的是时间观察。”

　　“看着也不像是没头没脑的人，可能是老外走的时候带出来的事情吧，听说那段时间酒店挺乱的。也不出奇，每次高层变动，不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只有心不在焉，才能不垂头丧气，思华戴上耳机洗衣服，有一头没一头的听着，这个电话又打了二十多分钟才挂。她精疲力竭地躲进被窝里，突然自嘲似的想到，如果有一个人像她喜欢无端一样地喜欢李思华，那倒也是很了不起，仅仅这份专情和执着也值得她起立鼓掌、报之以桃了。

　　第二天上午多功能厅有个小会，她7点半就到会场确认了设施和台型，然后去员餐吃早饭。她没想到会在那儿遇到弦一。

　　弦一是早班，有事耽误了饭点，所以来晚了，刚打好粥，远远的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于是挑了一张显眼的桌子等她。他真的能听出她的脚步，进来的果然是思华，“Grace，一起坐！”

　　她听见弦一叫她，料想是躲不过去了，只好端着饭菜过去，也不和他面对面坐，挑了个斜对角，打声招呼坐下，“早。”

　　“早上好，Your Grace。”弦一欢快地咬包子，他心情很好，觉得今天的工作一定都会非常顺利。

　　她听见这样的称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旁边人来人往，让不怀好意的人听去了，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来，于是默默的低头喝豆浆。

　　弦一打量了她一会儿，发觉了她今天一点点的不同，“今天起晚了吧？”

　　她今天要早起，的确差点赶不及，连妆都没化，只抹了口红就匆匆忙忙出门了，“是晚了一点，这也能被你看出来。”

　　“你今天没带耳钉。”

　　思华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耳朵，果然没有带，她自己都没察觉，平日里小小的一颗银珠，不亮不闪藏在头发后面，他怎么就都看见了，“Sean你眼睛上长得不是眼睫毛，是显微镜吧。”

　　“哈哈，这是夸奖吗？那我还有雷达声呐红外线……”弦一又开始逗她，非要让她笑起来才罢休。

　　思华卸下了一肩的担子，回到楼上办公室还是笑意盈盈，连迎面过来的餐饮总监都夸她气色好。她对着电脑上的开机画面，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的那一句自嘲，反问自己是不是该起立了。

　　中午窗外下起迷蒙小雨，销售回来的早了，员餐就格外热闹。无端的那个迷妹又凑到思华旁边，悄悄问，“Grace姐，你今天好漂亮啊，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哭笑不得，只好说，“我今天连妆都没有化，哪里就漂亮了？”更何况，我昨晚的状态明明是失恋啊，“你呢？拿了James的联系方式，有没有去表白？”

　　小姑娘有些娇羞，嘟着嘴沮丧道，“嘿嘿，我问他城东的大堂吧临水露台能接多少人的cocktail，就聊了这，然后他就忙去了，我就去看康熙来了。”

　　“所以你是要介绍生意要过去？”思华严肃问道。

　　她连忙摇头，“没有，我放在我们自己的中庭花园了，我也是有原则的！”

　　“嗯，这还差不多，那我放点料给你吧。James有人了，你就别瞎往上凑了。”

　　迷妹咬着筷子趴近来，“Grace姐，不会就是你吧，昨天James说要去打个重要的电话，是不是打给你了？是不是表白了？你可别瞒我……”

　　“别胡思乱想了，我在他眼里连性别也没有。”

　　“那是谁啊，我就想知道和他般配的女孩儿会是什么样。”

　　“我也想知道。”

　　思华笑笑，不知道他的秘书到底有多漂亮，不知道他昨晚溢于言表的赞美有没有言过其实，也不知道他和喜欢的人是怎么相处的。思华和无端平行同路这么多年，也没看他对谁动过念头，现在他终于要先走一步了，似乎还有些为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