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祸孽》华泱

191、番外七：我的竹马哥哥（9）

　　对于霍霖来讲，“同性恋”并不是个太陌生的概念。

　　他亲爱的舅舅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这在圈子里就是个公开的秘密，据他所说这是他们家英国血统的源头------霍布斯家族的遗传基因，托沈乔的福，他心中从来没有对同性恋的任何偏见，两种性向就像是清华附中和人大附中一样，选择哪样都是自由。在他的新朋友-----梁愈同学用惊慌的语气颤抖着发问时，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说：“对，我喜欢男人。”

　　他说这话时语气甚至还带着欢快，好像有了“同性恋”这层由头，他所烦恼的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梁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试探性问：“你很开心？”

　　“当然。”霍霖不明所以，但还是兴致勃勃地解释道，“我之前想过，如果我是女孩子我就能和他在一起，可如果我是同性恋，那我不用做女孩也可以和他在一起，这不是很好吗？”

　　梁愈“可是”“不是”在喉咙中转了几转，终于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先不跟你说你怎么跟父母交代，怎么跟同学相处，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小霖儿，你那个朋友，他也是同性恋吗？”

　　霍霖笑容顿时一僵。

　　，

　　聂昀昭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他的父亲是个浪子回头修身养性的老干部，他本人从小到大身边都围着不计其数的情书，鲜花和爱慕者，长大后偶尔几次家长开他们的玩笑，他也一直礼貌而巧妙地将锋芒避开。

　　任何已知迹象都表现他是个钢铁直男。

　　梁愈安慰他表象不一定是真相，万一那个人是个深柜呢，说完后叽里呱啦跟霍霖说了深柜的种种迹象，霍霖不住点头，临到分头忽然觉得奇怪：“小愈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同性恋的事？”

　　梁愈一怔，忽然飞也似的跑了。

　　聂昀昭今天难得有了时间，主动请缨过来接霍霖，正看到霍霖和同学说说笑笑。正打算跟小朋友打个招呼，小朋友却突然跑了!

　　他长得很吓人吗？？？？

　　霍霖也正风中凌乱，一转眼看到聂昀昭顿时又唬了一跳，脚下一滑就要摔倒，幸好被聂昀昭扶了一把。抬起头正看到聂昀昭深邃的眉眼，整个人又正好埋在他怀里，刚刚明白自己心思的霍霖顿时脸红心跳，急忙甩开他，结结巴巴地说：“昀昭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今天有空，来接你回家。”聂昀昭的手自然而然搭上他的肩膀，轻笑道，“跟同学......嗯？”

　　他微微瞪大眼睛，霍霖竟然甩开他的手，满脸羞愤地看着自己，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聂昀昭懵逼发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不用管！”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聂昀昭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告诉自己小霖可能在闹别扭。

　　本着关心弟弟的原则，他一路开车都忍不住偷偷看看他有什么小表情，可小霖就一直气鼓鼓地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

　　青春期的孩子真难伺候，唉。

　　他偷偷看霍霖的时候，霍霖也在偷偷地想他。

　　心中有了隐秘的心事，再想起跟聂昀昭的点滴，感觉便又有了不同。青春期的男孩子，从小到大又都被人捧在手心里，胡思乱想一番，心里的信心也渐渐鼓了起来......

　　“昀昭哥哥。”估摸着在这段路上要堵很久，霍霖也放心大胆地开口，“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得亏现在车是停的，不然向来没有系安全带习惯的霍霖肯定得栽一发。

　　“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聂昀昭沉默片刻，单刀直入。

　　“没遇到什么事。”霍霖脸蛋红扑扑，即便刻意扭过头耳根的绯色也掩盖不住。

　　聂昀昭握住方向盘的手不由紧了几分，过了会儿，他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小霖，你是同性恋吗？”

　　“不是！”霍霖本能地否认，他这时才发觉他在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向聂昀昭开口委实是个不聪明的决定，可话都说出口了，他也只有硬着头皮编下去，“就是，我有个朋友，今天突然跟我说了这方面的问题，还问我是不是.......”

　　他没再说下去，聂昀昭的心却越揪越紧。

　　这小祖宗，不会是被哪家的野男人盯上了吧.......

　　大学里的生活多姿多彩，遇到的人也形形色色，聂昀昭的室友之一，一个以留学生的身份混进计算机系的中巴混血小帅哥就是个如假包换的Gay佬，并且在期末的时候向他们全寝室出柜，在期末考完后的庆祝Party上室友无意间看到他手机里霍霖的照片惊为天人，直问这小美人是弯是直可否介绍。

　　“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还没成年，你想都别想。”聂昀昭警觉地关掉手机，“你要是对他有想法我们的室友情谊和中巴友谊就可以一起终结了。”

　　“我开个玩笑。”混血室友认怂地举起手，与此同时也不忘嘴贱，“我知道，这小弟弟肯定轮不到我的，要是跟我一路，肯定得让你吃窝边草。”

　　......聂昀昭翻身掐住混血室友的喉咙把人从桌子拖到沙发严刑拷打，决裂十分钟。

　　后来混血室友承认他的确对霍霖有那么一点点的见色起意，但他飞快补充霍霖这款在他们圈子里很受欢迎，他要一个个算账根本算不过来，听说霍霖打算去学艺体后更是忧心忡忡，说这孩子将来自己就算不弯，身边也绝对少不了弯男。

　　再后来话题就诡异地转向了混血室友谆谆教诲聂昀昭一定要看好他的美人弟弟，千万不要放他出去祸害人间或者被人祸害。

　　霍霖一个高中在读未成年，能怎么被人祸害？放假回家前聂昀昭并没有把混血室友的话放在心上，可他没想到霍霖不过是报了个艺体班、不过是稍稍接触了几个社会人，就特么有人盯上他了！！！！！

　　他接触的Gay不多，也就沈乔跟混血室友两个，这两个人的共性之一就是都感叹了这条路不容易，是以聂昀昭虽然对同性恋没有偏见，但也绝不希望别人在青春期这个懵懂的时间，因为好奇稀里糊涂走上这条路。

　　霍霖更不行。

　　“谁问你的？”聂昀昭现在迫切地想揪出那个胆大妄为的野男人，就算霍霖不说，他也要想办法查出来。

　　“这......”

　　“说实话。”

　　聂昀昭目光灼灼地盯着霍霖，俨然不问出真相誓不罢休的架势，霍霖心中小鹿乱撞，懵懵懂懂就卖了基友：“是梁愈，就是刚刚你来接我的时候，跟我一起出来的那个。”

　　原来如此。

　　聂昀昭表面上很淡定，心里早已开始MMP。

　　“我对同性恋肯定没有偏见。”聂昀昭斟酌着语句，想着怎样巧妙地在不得罪霍霖的Gay佬舅舅和Gay佬朋友的基础上表达自己的忧心和关爱，“但我自己肯定不是。”

　　霍霖还没从惊喜中缓过来，聂昀昭就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有些讷讷地开口：“那，那如果是你的男性朋友向你表白，你会怎么想？”

　　果然是野男人想对他家，哦不他隔壁家的小白菜下手。

　　聂昀昭心中恨恨，更觉得自己应该在年少无知的竹马弟弟面前发挥榜样作用，他一踩油门，语声淡淡：“看关系多好。要是关系不铁直接断绝往来，关系铁肯定也会保持距离。”

　　霍霖统共还没上几天艺体班，跟野男人肯定没什么深厚情谊，他要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野男人回头铁定没有下手的机会。

　　他用余光看了眼霍霖，小祖宗神情似乎有些不豫，板着张漂亮的小脸看着窗外。冬天的北京没什么好看的，这个时候看风景，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也是，自己说了那番话，霍霖是该静下心想一想。

　　路上没那么堵了。聂昀昭拿到驾照也没多久，很快把注意力都放在开车上。霍霖从挂挡处抽出几张纸巾，借着抽鼻子飞快擦了擦眼泪。

　　他从小就爱哭，眼泪上了怎样也止不住，但这次不能哭。

　　他不要聂昀昭跟他保持距离，更不要他跟他断绝往来两不相见：比起他厌恶的眼神，他之前苦恼的因为成长而带来的疏离，简直微不足道。

　　，

　　霍霖高二的时候就跟学校请了长假，彻底泡在艺体班。

　　表演专业考的声台行表，霍霖论声五音不全，论台咬字不清，形体虽说还算不错，表演却常年被批/斗，远在重洋彼岸的沈乔不止接到知道霍霖底细的表演老师一通电话，内容无非是质疑学院派技巧掌握得炉火纯青的沈乔怎么会有这么个废材外甥。

　　霍霖的表演老师，北影教授于和平，是沈乔骨灰级的脑残粉丝，教学视频无一例外用沈乔的素材，并极其热衷让霍霖去示范------每次结果都是公开处刑，下课后还不免被同学群嘲。

　　只有梁愈会在热闹之后看出他是真的不高兴。一天下课后他们到了天台，梁愈认真道：“其实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换班上别人肯定还不如你。”他小声补充道，“也不知道于老师为什么那么喜欢拿你跟大帝比。”

　　因为你们的沈乔大帝是我的亲舅舅，不仅是现在，将来进了娱乐圈，我还得天天被拿来和他比。“可能是因为我多听了几节编导的课吧，其实我觉得写影评比表演适合我。”他说，有一刻他在想他要不要干脆转编导算了，可这样的念头也就想想，编导要求的文化分不低，他已经耽误了这么久的文化课，如果考不上，就没别的路可以走了。

　　霍霖好几天心情低落，梁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哄他开心。一天下了课，梁愈忽然问：“晚上一起玩吗？”

　　“会不会太晚了？”霍霖有些犹豫，他们每天下了课都是九十点钟，再晚会不会太过分了？

　　“有什么事嘛。”梁愈满不在乎道，“你晚上反正也不回家，爸妈也不知道。”他左右看着没人，悄悄附在霍霖的耳朵边说，“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霍霖一惊。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梁愈眨了眨左眼，“你也跟我说过，你之前喜欢的那个哥哥直得不能再直，可你既然想走这条路了，总不可能一辈子不找新的。”他压低了声音，“晚上我有一个局，里边全是大帅哥。”

　　霍霖惊得原地倒退，幸好有天台的墙抵着。

　　明白自己的心意后霍霖一开始还没有完全死心，旁敲侧击过聂昀昭几次，每次聂昀昭都义正言辞地表示自己绝对是个钢铁直男，还隐隐有要做他榜样的用意。

　　每当这个时候，霍霖就只有心虚地避开话题。

　　他心中满腹苦恼，就只有跟梁愈倾述，一来二去梁愈也承认自己也是Gay，有了共同的秘密，两个人关系也越来越好。高二时因为艺考学校离家远家里人决定在学校附近给他买套房子，他还想过跟梁愈一起住，只是后来莫名其妙没有如愿。

　　因为深厚的友谊，他这一年多暗恋生涯的少男心事梁愈都摸得门清，也没少给他出谋划策------都没有奏效就是了。对于跟聂昀昭修成正果，霍霖早已心灰意冷，这段时间梁愈也没少劝他另寻所爱------别吃他这棵窝边草就是了。

　　能上这个北电教授授课的艺体班，好长相和好家世梁愈自然都占了，因为他爸妈不怎么管他，他小小年纪抽烟喝酒都学了全套，也一直希望能把霍霖这个家教严格的乖宝宝拖下水，往常霍霖都不假思索拒绝，这次却有些犹豫了。

　　青春期的男孩子，常年被爸妈管、被舅舅玩、被学神妹妹比得脸上无光，唯一可以撒撒娇的竹马哥哥因为成了暗恋对象，已经很久不敢亲近，被压抑久了，人也是会叛逆的。

　　霍霖握紧了拳头，狠下心：“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