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祸孽》华泱

189、番外七：我的竹马哥哥（7）

　　“又去初中部吗？”

　　誊抄完答案后，班主任忽然叫住了聂昀昭。聂昀昭点点头：“是。”

　　班主任似乎被他理所应当的态度气到了，忍了忍，还是说：“昀昭，已经高三了。”

　　“但我弟弟要中考了。”聂昀昭说，“您放心，我上得了一本线。”

　　“我从来没怀疑过你能去清华，但昀昭，每年单是理科我们学校能去清北的就有几十个，你清楚学校对你的期望不止一个清北。”班主任关上门，凝重道，“你当初放弃进国家队，不就是为了冲状元吗？”

　　“......”聂昀昭默不作声，想起了竞赛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上，家里发生的事。

　　计算机竞赛获奖一本线签约清北，而入选国家队是直推，无论选择哪条路清华大学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只是那个时候他忽然对他从小到大的梦想产生了怀疑，他问聂梁：“爸，我能不去清华吗？”

　　“那去哪里？北大，港大，还是想出国？”聂梁有些惊讶，但也并没有摆出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姿态。

　　“出国。”

　　“那也好，有看中的学校吗？”

　　“......CMU。”

　　他的心怦怦直跳，不敢看聂梁的神色，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聂梁困惑地说：“这是哪个学校？”

　　“卡内基梅隆大学。”他说，“这所学校的计算机专业是全球第一，很多清华姚班的学生都会申请它的硕士。”

　　聂梁没有说话，他打开电脑，简单搜索了一下，而后重新坐在聂昀昭面前，凝重道：“昀昭，你真的打算当一个程序员吗？”、

　　“......当然。”聂昀昭不明所以，聂梁对他填报计算机系向来没什么意见，他也就理所当然认为他也是支持自己梦想的。

　　聂梁揉了揉额角，轻叹道：“看来我们间有些误会。我不反对你填计算机系，但你不能随便选择学校，至少你刚刚说的那个学校就不行。”

　　聂昀昭心一沉，而聂梁已经自顾自讲下去了：“我从来没有在乎过你填报什么专业，毕竟我希望你学会的没有哪所大学能教你，某种意义上来讲你去大学混日子我都不反对，我对你的要求，是你必须在大学里结交足够数量与质量的朋友，而清华是国内最好的平台，你一开始说你想去清华，我非常欣慰。”他顿了顿，又道，“我一直以为你挑朋友的眼光不错，这种事不用我教。”

　　“你什么意思？”聂昀昭声音有些颤抖。

　　聂梁没有发觉他并没有对他用敬称，挑了挑眉，继续道：“小霖，还有明珏那丫头，你跟他们感情好，帮了我大忙。你们小时候要不是小霖天天吵着想你，我还未必有机会跟霍家做邻居。”

　　......聂昀昭忍住反手就是一个单手背负投的欲望，一遍遍告诉自己，聂梁是他亲爸。

　　他不傻，能看得出聂家和霍家关系好多少有利益瓜葛的部分，只是他一直以为，大人间的心照不宣，跟他们这些孩子是没关系的。

　　也许他跟霍家姐弟的关系的确促成了两家的交好，但一开始霍霖只是个张开手臂要他抱的小弟弟，霍明珏也只是从前桌回头笑眯眯看着他的女同学。他们不是可以量化的利益，也不是刻意结交的人脉。

　　他在那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了聂梁于他从来不是个单纯的父亲------他很早意识到自己家庭特殊，他并不是父母出于爱情的产物，只是他并没有兄弟姐妹做对比，才并没有觉得聂梁跟父亲这个角色有多大的出离。

　　他什么都没说，回房间戴上手套，打沙袋出气。

　　打了二十多分钟后他靠在沙发上闭目休息，落地窗边却忽然传来一阵敲击声，变声期的少年嗓子有些沙哑：“昀昭哥哥，是我。”

　　他愣了愣，下意识收敛起脸上的阴霾，起身打开窗。

　　两家的后院是打通的，霍霖跟他的房间都在一楼，翻彼此的窗头是再熟练不过的事。霍霖趴在阳台上，伸出小指勾了勾聂昀昭的头发丝，好奇道：“刚刚打拳了？”

　　“嗯。”

　　“心情不好吗？”

　　“没有，只是想锻炼身体。”

　　霍霖“哦”了一声，自顾自说：“我就说嘛，你今天才拿了竞赛一等奖，怎么可能不开心？”

　　“你知道了？”

　　“学校都拉横幅了，‘我校08级聂昀昭同学获得全国计算机奥赛一等奖，一本线签约清华’。”霍霖翻了个白眼，脸上却难掩骄傲之色，“学校横幅贴早了，过几天你要是入选了国家队，横幅还要换一次。”

　　“......”

　　他的竞赛成绩的确足够入选国家队，只是比起去国家队，学校更希望他参加高考冲击状元，知道奖学金对他没什么吸引力，就一直给他打感情牌。

　　提前把横幅挂出来，想来也是更希望另一条横幅干脆不要问世。

　　聂昀昭心中更加烦躁：家长在逼他，学校老师也在逼他，个个只想着自己，他真正想走哪条路反而谁都不想过问！

　　怒火愈燃欲烈，他心中反而更兴奋，长期被压抑的叛逆情绪漏开了一个口，带来的情感竟然如此畅快。

　　“我不会去国家队的。”聂昀昭说，聂梁和学校都不希望他走的路，他就算想走也走不成，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霍霖的角度看不到他眼睛中的阴冷，仿佛一切还如同从前一般，他靠在聂昀昭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轻笑道：“去不去都没什么不一样，你肯定能去清华的，不像我，这辈子也上不了。”他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清华世家的威名就断在我头上。”

　　霍霖的的爷爷、大伯和爸爸都是清华毕业，堂姐十有八九也会进去，这么想来霍家三代，就他一个注定和清华无缘。

　　“不还有小霜吗？”聂昀昭说，“万一她不想去呢？”

　　“她想当建筑师，十有八九要去。”霍霖撇了撇嘴，“小霜在家还说过，要是你是我爸妈的孩子就好了。”

　　“......”

　　聂昀昭忽然有些鼻酸，那一刻他忽然羡慕起了霍霖，甚至希望自己是霍家的孩子。

　　他有因为相爱而结合的父母，能够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人生，即便自己不够聪明，父母也不会减少对自己的爱。

　　聂昀昭垂下眼睛：“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小霜开这种玩笑做什么？”

　　“所以我爸爸说，要是我是个女孩子，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

　　有件事聂昀昭至今不敢告诉霍霖，他十岁时被关进地下室那事是霍霜一手策划，目的是为了让他英雄救美，好快点甩掉这个便宜哥哥。

　　他那时候只是觉得荒谬，他再喜欢霍霖他们也不可能往恋爱上发展，直到后来他察觉到沈乔跟那个姓赵的导演好像关系特殊，他问沈乔，沈乔很爽快地承认他们是爱人，并向他科普了同性恋。

　　末了还坏笑着问他，是不是对小霖有想法。

　　他急忙否认，落荒而逃，沈乔在他身后哈哈大笑，后来沈乔还是诚恳地表示他就是开个玩笑，并言之凿凿他肯定是个直男，不可能弯的。

　　“Why？”他知道自己是直男只一回事，沈乔说他是直男又是另一回事。

　　“性取向看环境，也看遗传。”沈乔一脸的理所当然，“你到现在才看出来我跟文彦的关系，肯定没被环境影响，至于遗传，聂哥直成那样，你怎么可能天生弯？”

　　聂昀昭脑海中闪过自己亲爸的脸，认同了沈乔的话。

　　但经此一役聂昀昭对有人再开他跟霍霖的玩笑多少有些敏感：环境和遗传他两样都占，多说他自己难免会被影响，沈乔也跟他说了他们这条路不好走，他不想霍霖也那么辛苦。

　　虽然有沈乔的例子，他爸妈应该不会反对，只是他毕竟不可能就永远待在家里。

　　想到这里他对他亲爸更多了怨气：他生他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万一，他是说万一他也是个同性恋，聂梁非得扒了他的皮。

　　他有一瞬间真有了搞同性恋气气他爸的想法，但过了会儿他还是认怂地萎了：他现在还得罪不起他爸，聂梁给他断粮了他连大学都没得上。

　　不过要是不出这口气，他又意难平。

　　聂昀昭的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

　　“你初三的功课还跟得上吗？”他忽然问霍霖。

　　“有点跟不上，尤其是数学。”霍霖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在聂昀昭面前他不会像在爸妈面前一样粉饰太平，但还是会羞耻。

　　他敏感地察觉旁边的聂昀昭似乎忽然开心起来，他疑惑地转过头，竟然真的看到他唇角的笑意。

　　“没事，我帮你补课。”他说。

　　霍霖呆了呆，欢呼一声扑到聂昀昭怀里。聂昀昭摸着他的头，笑意更甚。

　　高考，清华，他满足他们的愿望。

　　但聂梁和校方的愿望，是别想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