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祸孽》华泱

181、番外六：二十八（8）

　　见到霍霖的那一刻，他以为他终于回到人间了。

　　“我三个月前就过来了，当时你还在德州，所以没有联系你。”他这才知道他只在里面待了一个月，换好衣服后，他听到霍霖轻声说，“跟我去见亚当吧，之后可能很难见到他了。”

　　他向他讲述了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事，关于他家族的金融风暴，他教父早年与军火商交易的曝光，到亚当的十五年刑期。“未来几年，你应该很难申请到出境许可，不过至少你们都还活着。”霍霖最后总结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车窗边，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黑色的发丝被风吹动时犹如鬼魅，但比起外表更让他恐惧的是霍霖说起这些时如此平静，他再一次意识到他真的完全不了解霍霖。“你知道我家里的事。”艾伦说，他觉得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了，“Charlie，我活在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世界里，但你了解。”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了解这些。”霍霖静静地说，艾伦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他脸上的疲色，“但艾伦，降生在这样的家庭我们都没有选择，这些年亚当一直为此提心吊胆，现在尘埃落定，他或许会更轻松。”

　　见到亚当之后，他也是这样对他说的，他甚至反过来安慰他至少他们从此前几十年的权势滔天中捞取了足够的资本，这些资本并不会随着他的锒铛入狱烟消云散。“即便没有家族的助力，你也可以靠你自己在好莱坞生存下来，在星光大道留下你的名字，在电影史上留下你的名字。”亚当说，“不要担心我，艾伦，只要时间足够久，我们一家人总有重新相聚的那一天。”

　　是的，他们总有重新相聚的那一天。他失魂落魄地走出联邦监狱，霍霖自然而然地扶了他一把，他靠在霍霖的肩头，这样真像他们小时候，但这一次是霍霖来安慰他。“你要回中国了吗？”看到阳光后，他重新站直了身体，轻声问道。

　　“暂时不会，我打算定居纽约。”

　　“和他一起？”

　　“嗯。”

　　他不知道霍霖这些年又经历了什么事，什么时候又和聂昀昭重归于好，但他知道他们的命运轨迹已经彻底南辕北辙，他终于接受了这一点。“Charlie。”他叫他的名字，“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香港时曾经看过一本书？”

　　“什么书？”

　　“《论自由》，扉页上有一句话。”他遥望着门外那个人影，轻笑道：“我遇众生皆过客，唯有遇你是青山。”

　　过客在他身边，青山在他眼前。走出联邦监狱后，他看到大卫站在门边，神情仍旧冰冷而沉郁。“好久不见，霍。”他开口的招呼竟然是对霍霖打的，霍霖沉默地点了点头权当回应，而后扭头对艾伦道，“我先走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可以联系我。”

　　“没有要你帮忙的事我也会找你的。”他笑着说，和霍霖拥抱着告别，当霍霖上车离开，他带着一丝还未消散的笑意想去握大卫的手，大卫却从旁躲开：“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是我的家人，他为什么不能来这里？”艾伦没想到这都会让大卫生气，“他是来帮我的！”

　　“是，他来帮你，他可以帮你，他父母是外交官，是耶鲁和斯坦福的毕业生，可我的父母只是普通人！”艾伦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清楚霍霖父母的事，可他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大卫打断，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你说，如果我不想分开，我们就不会分开。我以前以为我永远不会这样想，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突兀地停住口，重新放缓了语气，盯着他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说，“艾伦·奥尔德里奇，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