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华山脚下》柳宝丁

9、落水

　　九、落水
　　大人们都要上班，能陪我出去玩的机会并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厂子里外周围转悠。天热，去的最多的还是黄埔峪。
　　那时我还不会游泳，特别羡慕厂里的职工在龙潭里戏水的惬意、畅快。进到沟里就远远的看他们在三龙潭的水滩边打水仗，从高高的石头上往下跳水。这些都是厂里的年轻职工，耐不住暑热，从车间里偷偷跑出来，到黄埔峪游上几十分钟，又偷偷跑回去上班。多数是男生，因为要换衣裤，因此我也不敢靠近。
　　那天下午我携一个小姐妹又进了沟。坐在三龙潭下游的一个石头后面看他们戏水。太阳早已移过了山口，那些年轻人一个个躲到上游的石头后面，换好了衣裤，连蹦带跳的从渠堤上往回赶。有看到我们的，就说，去玩吧，没有人啦。那些人以为我们想游泳，看见都是男的不敢下去。又等了一会，三龙潭只有溪水和虫鸣的响声，那潭黑绿色的池水平得像一面镜子，诱惑得我两一步一挪的靠近了潭水。三龙潭后边（上游）是巨石，巨石上淌着溪水。那些人就是从那个巨石上往下跳水，下面的潭水肯定很深。而前面（下游）是一片碎石滩，平平坦坦的延伸到潭水中，一股溪流从碎石中往下游淌去。我们看见那些男孩在碎石滩上打水仗，可见那里不是很深。我两就在那里玩起水来。
　　那水清凉洁净，温润无比，在这溽热难耐，汗透衣裳的时节，诱惑实在太大。我自小胆子忒大，像个男孩。就要脱衣下水，那女孩直劝我别下去：就在边上玩玩算了。再说万一有人进来咋办。你也不会游泳，别出事了。我说：天都快黑了，哪里来的人。我就在边上泡泡，这不都能看见水中石头呢，没有多深。没有泳衣，脱光了衣服，光身走进了石滩。蹲下，撩水。浅得连屁股都没埋进水里。又往前挪挪，水真好，石头真滑。正想大洗，脚一滑，全身就进入水中。原来那个潭就是一个深坑，石滩两步就到坑边，一脚踏空，就沉向坑中，两手使劲扑腾，头冒出一下，听见女孩大喊救命！就又沉了下去，开始喝水，开始窒息，开始晕眩，身子慢慢的飘向无底深渊……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昏暗，趴在水渠的堤上，口里不住地往外呕水。女孩蹲在旁边直哭。有一只大手在拍着我的背——是隔着衣服——裙子和上衣盖在我的背上。
　　没有可呕的东西了，翻身想坐起来，看到了旁边的一个大男孩。赶紧拿衣服捂住，大叫：流氓、走开。男孩飞快的躲到石头后面，并大叫，赶紧穿上衣服回家，你妈该着急了。浑身无力，女孩帮我穿上衣裙，并咋怪我说，是他救的你，你还骂人家。我却软的走不动路。女孩就叫，叔叔，出来吧，她走不动，帮忙给送回家吧。
　　那个男孩转出来，一个英俊小伙，五官端正肌肉发达，我在三机修的聚会上见过他。三机修的集体我很熟，表面看跟其他青年一样，胡来打闹，但是都忠肝义胆义气云天。我一下心宽了很多。原来这个小伙也来游泳，他最后一个上来换衣裤，人都走光了，看看天色已晚，现在回去正赶上快下班了，干脆晚点回去，省得挨班长的骂。就到石头后面睡大觉去了。听见喊救命，一个激灵，就从石头上跳下去了，那水深啊，划了几下，那水又清啊，看见了上漂的头发（幸亏是长发），揪住就往上游。这个小伙好水性（后来听说，是厂子里游泳最好的一个），几下就浮上来，抱上渠堤，叫赶紧拿过衣裳来控水。
　　听了救命过程，感激不尽，可是还是走不动。小伙手足无措。那个女孩说，你救人救到底，把她给背回去吧。小伙子说，这么个大姑娘我怎么背呀？我说，我不沉。小伙赶紧摆手：不是，不是……，嗨，算我倒霉。翻过身把我背到了背上。那个感觉真好，那小伙宽宽的肩膀，厚厚的肌肉，脖颈上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我头不由自主的靠上了他的脖颈……
　　回去少不了挨了父母一顿骂，还病倒了。爸妈还得上班，就叫隔壁的老婆婆来照看。老婆婆慈祥，端汤吃药，安抚聊天。问我，“你就精光着下去啦。”我点头。“俄滴个神呀，女娃家家精勾子让人看啦，以后怎么嫁人。俄们老家的女人，能看见精勾子的一定是自己的男人，那个救你的男孩应该就是你的男人了，那是缘分呀！”把我说的五迷神道的，睡下满眼都是那个男孩的形象，病还没好，又成了花痴。直说要叫救我的男孩过来，好当面感谢。父母无奈，叫来了小伙，还跟来了一个姑娘，说是对象，端庄大方，美丽贤淑，好一对郎才女貌。我抱起枕头，大哭一场。父母没法，赶紧把我送回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