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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尾声(下) ...

  •   这段时间以来,日子看似过得安稳,碧莜陪着爹爹在家中休养,时不时做个新鲜的汤羹,味道有好有不好,碧辽清皆是满意地喝下,两人在院中促膝长谈,却也抵不过时间的流散。

      碧辽清和碧莜说着年轻时候的事情,说着如何与她娘亲结识,他们的故事平淡却甜蜜,令碧辽清至今难以忘怀。

      渐渐地,碧辽清便下不来床了,整日只能躺在床上,看着碧莜为他忙来忙去,有时候心急打翻了杯子,碧辽清只一顿说道着,随后又止不住笑场。、

      半月之后,碧辽清逝世,那时女儿和令狐川都在身边,交代完最后一句话,便安详地离去。

      碧辽清只有一个愿望,便是将他的骨灰,埋在与碧莜娘亲初相识的地方。他说他这一辈子都在为商帮做事情,死后,他只想属于心间的那个人。

      商帮上下哀悼七日,碧莜虽然表面看着镇静,却总回到爹爹房间抹泪,爹爹走了,如今她只有一个人了。

      碧辽清走后,帮主之位顺理应承给碧莜,碧莜便要接过碧辽清的重担,只是碧莜知道,她才是最不应该做这帮主的人。

      商帮交接那日,碧莜在众长老面前拒绝了帮主之位。

      “我虽自由在这商帮之中长大,商帮便犹如我的亲人,你们亦是,只不过,如今我还有爹爹的心愿要去完成。”说完,碧辽清望着令狐祁。

      令狐祁像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摇摇头。

      “祁兄打理商帮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论能力,他自是在我之上。”碧莜不顾令狐祁反对,依旧自顾说着。

      众长老听后自是议论纷纷,令狐祁本是捡来的养子,他有何资格继承这多年留下来的基业。
      陈长老被人推了出来,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莜儿啊,你天赋异禀,你的才干我们有目共睹,老帮主也曾与我们说过,你将来若是接了他的位置,我们还需好好辅佐你。”

      令狐川在旁边站着,望着令狐祁无处自容的脸,心中纠结万分。

      碧莜知道众人的意思,继续说道:“商帮中一直论的,乃是诚信二字,若是血缘可以胜过一切,那这商帮最初,便不会创立起来。”

      确实,碧辽清和令狐川两人,当初一腔热血,创立辽川,多年风雨,早已同亲人一般。

      碧莜把令狐祁拉过来,说道:“祁兄在商帮多年,从不计较自己的得失,爹爹未有交代我定要接过帮主之位,可我也有权利,将这位置交予我信任之人。”

      虽说如此,长老们还是在底下窃窃私语,令狐川知道众人都难堪,只好站出来说:“莜儿,帮主之位,且不是这么快能决定的,日后难免你一时冲动,不如这样...”

      令狐祁听罢,有些失落,他承认他没有想过这个位置,但是义父竟也同众长老一样。

      此时碧莜举起令狐祁的手,笑着说:“不如这样,祁兄暂代帮主之位一年,若是各位觉得他做的好,这位置便正式交予他,若是这一年内,他有任何不妥的地方,长老们自可叫我回来,到时候我定不会拒绝。”

      “这...”

      令狐川本是有些难堪,听碧莜说完,他大声说道:“我同意。”

      令狐祁有些泪目,他并不在意众长老对他的看法,只是义父这次,竟真的赞成他。

      从他记事起,便清楚避嫌二字,义父虽待他好,但对于质疑,也从未正面支持过他,他知道,令狐川越是偏袒,他反而越遭人议论。

      这次乃是第一次。

      到最后,众长老只好纷纷点头。

      晚上,令狐祁和碧莜坐在院中,碧莜只认真叫着令狐祁“帮主”“帮主”,叫的令狐祁一脸害羞。

      “你知道,若是没有你,我定不会坐上帮主之位,这个位置我从未渴求过,只是如今交给了我,我定会尽心尽力,不负你所托。”令狐祁举杯,以茶代酒。

      碧莜笑笑说道:“为何是不负我所托,商帮是所有人的心血,祁兄,我交给你,便是对你放一百个心。”

      “为何交给我?”令狐祁低头,忍不住问。

      “我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爹爹走后,我更是明白了,商帮根本装不下我,若是要我待在这两个月尚可,只是一辈子的话,会把我憋死的。”碧莜说着,望着天上的月亮。

      碧辽清自是了解碧莜的心思,所以他未有下死命令,叫碧莜带他的骨灰回去,还有这个目的。

      “所以,你本不是觉得我可以胜任,只是自己不想挑着担子,便给我了?”令狐祁叹了一口气,颇有打趣地问她。

      “当然不是了,若是没有祁兄,那我只好乖乖待在这里,我可不能,将爹爹的心血置之不理,放心吧,我也不是不回来了,这里才是我的家。”碧莜拍着心口,像是在保证。

      令狐祁抿嘴,声音沉了下来,问她:“你...之后要去哪里?”

      “去斜晖山,完成爹爹的心愿,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碧莜双眼微微垂下,悲喜交融。

      “什么时候启程?”令狐祁问。

      “明天。”

      ***
      碧莜坐在爹爹房中,收拾着爹爹的遗物,想把它们存封好。

      碧辽清柜子上头,放着一个小包裹,是那时碧莜从大阳带回来的,碧莜一直忘了,碧辽清便帮她收在这里。

      碧莜打开,不过是一些衣物而已,那个装着重要东西的小箱子,早就放回房中。

      手指微微被膈了一下,碧莜往小包裹底下翻去,掏出一个白玉镯来。

      这是...

      “这是母亲留下的,在我出生后不久,她就离开了,这镯子...据秋娘所说,是给我在娶亲之时交到新娘手上,算是代她给儿媳的聘礼。”

      苏枕的话在耳边响起,这是成婚当天,苏枕给她的那个白玉镯。

      怎么放在这里了。

      这是苏枕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她自是不能留,只是如今,还未有从大阳那边的消息。

      想罢,碧莜只好问过沈子良,交代了这镯子的事情。

      信件送出不过三日,却收到了大阳来的回信,拆开来看,是沈子良寄来的,但却不是回信。

      信中写到,叫碧莜七日后去大阳城外不远处的亭山相见,碧莜思前想后,想必是沈子良已办妥了那件事,并未回信拒绝。

      去斜晖山途中经过大阳,正好把白玉镯交还给苏枕。

      翌日,碧莜被令狐祁送出北境城关,如今天气日渐炎热,碧莜一路上走的很慢,回到大阳,正好七日之后。

      “姑娘,前方便是大阳城了,听闻这大阳前不久打了仗,城门都被烧毁了,这不,城墙黑不溜秋的,修整了半个月还未弄好。”车夫望着远处,与他们说着这一处的杂事。

      “老师傅,我到了。”望见远方的亭子,碧莜急忙叫停下车。

      只是那亭中已经有人在等候,碧莜走过去,只见沈子良身后跟着柳絮,向她招手。

      碧莜小跑着过去,见到柳絮,更有些亲切。

      “半月未见,北境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要节哀。”沈子良望着碧莜,淡淡说道。

      碧莜点头,微笑着回应:“多谢沈公子记挂,此行正是为了完成爹爹心愿,途径大阳,便想着过来,物归原主。”

      沈子良眼神闪烁,并未直接回答,只转身,看向不远处正在嬉闹的人。

      碧莜隐隐听到笑声,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待看清楚,碧莜只怔怔地望着,不敢相信。

      “这...她是...”碧莜有些激动,又看向沈子良,等他解释。

      “古家出事以后,苏枕命人偷偷将他们安葬,发现懿儿尚还留存几丝气息,便把她救了回去,只是她醒来之后,便再也记不起从前的事了。”沈子良说道,又傻笑着:“她如今记不清楚事,就如孩童一般,不过也罢,那段事情,忘了比记得要好。”

      碧莜回想起苏府的事情,好像某些事情有了解释,望着古宸懿在远处和女婢追逐着玩耍,忍住了眼泪,正欲走过去,却被沈子良拉住。

      “她害怕生人,如今受不得惊吓。”沈子良望着碧莜疑问的脸,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懿儿已有两月的身孕,快为人母亲了。”

      听罢,碧莜却高兴地笑了起来,她自是没想到,原来懿儿还活着。

      “之后苏枕本没想瞒着你,不让你知道,全是我的意思。”沈子良低头,言语中有几分懊恼。

      碧莜摇头,表示毫不在意:“懿儿能够遇到你,想必她的家人知道后定能安心。”

      沈子良看着古宸懿玩的欢快,说道:“古家人我已全部将他们的碑位归于祠堂,懿儿闹着要出去玩,我们已经准备离开大阳,到处游山玩水,遇到好地方,便留下来住上一段时间,叫你过来,全当是告别了,江南海北,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嗯...”碧莜应了一声,不懂沈子良为何还不与她说。

      “累了...”古宸懿往这边看过来,对着沈子良喊道。

      沈子良快步走过去,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又念叨了几句,扶着古宸懿上了马车。

      见沈子良就要离开,碧莜疑惑地走过去,有些着急地问他:“那 ...苏枕呢,他在何处,我还有东西要给他。”

      沈子良看着碧莜有些着急的表情,暗自窃笑,说道:“我想,他大概不会要了。”

      “为何?”碧莜皱着眉头。

      沈子良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道:“他最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你拿了,他自然就不要了。”

      碧莜懵怔地站在,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沈子良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何会知道...

      趁着碧莜还未反应过来,沈子良灰溜溜地窜上马车。

      “你是说...”碧莜终于有些激动,抬起头对着车窗喊道。

      马车开始前进,沈子良掀开帘子,得意地告诉她:“他在大阳郊林等你,你再不去,他就走啦!”

      亭山山后,便是大阳的郊林,听罢,碧莜激动地抱着包裹往山后跑去。

      直到现在,她脑子里都是嗡嗡的响,手指紧张地发麻,嘴里不断嘟囔道:“苏枕...苏枕他在大阳郊林...苏枕...”

      一日过半,山间一片宁静,赖迟把最后一堆柴摞好,拿起袖子擦了擦汗水,他单手砍柴,比平常人尚且使力很多。

      虽然手上的伤还未痊愈,但如今他已可以走动,而且,他也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附近了。

      念齐弘出来检查,看见赖迟没有偷懒,心里总算平衡了不少。

      赖迟上前,先是对着念齐弘躬身行礼,念齐弘有些惶恐,紧张地说道:“你干嘛?你有事情就说!”

      赖迟不紧不慢地说道:“今日事情已毕,我也是该离去了,感谢伯父这段时间收留。”

      念齐弘看着他,他这是要走了?如今露儿没有回来,若是女儿在,肯定又要几番挽留,倒不如现在就让他离开。

      只是念齐弘是个刀子嘴,又忍不住说道:“饭已经做好了,你吃过再离去吧。”

      赖迟知道,他已经给他们添了许多麻烦,谢过之后,还是执着离去。

      赖迟穿着念露给他做的粗布衣裳,他本没有任何东西带来,如今离去,也是孑然一身。

      “你以后要去哪里?”念齐弘想了想问道,虽然有些不忍,但他留下来,只会耽误了女儿,他可不愿女儿嫁给一个残废。

      只不过这个小伙子年轻力壮,倒是比常人更加有用。

      “世间这么大,哪里都可以去。”赖迟说罢,再次躬身答谢。

      待赖迟起身,却看见念齐弘往他身后戒备地看着,忽而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站在我院门口?”

      赖迟背后一僵,缓缓转身。
      四目相对,恍如回到多年以前。

      “苏枕...”碧莜手中的包袱脱落,定定这望着面前的人,泪流满面。

      碧莜推开栅栏,朝苏枕跑过去,一把投入他的怀中。

      “你去了哪里,你为什么不出来让我知道。”碧莜哭得难看,只把脸埋起来,不让旁人看到。

      念齐弘一头雾水,看着他们两人,像是久别重逢,又问道:“苏枕...?苏枕是谁?”

      碧莜抬头,望着苏枕的脸,他如今不修边幅,与在苏府的样子天差地别,这倒让碧莜忍俊不禁。

      苏枕愣愣地站了好久,最后,才用一只手揽住碧莜的腰身,紧紧环住她,感受着她的温度。

      见他们两个你侬我侬,念齐弘咳嗽几声,打扰问着:“你是谁?你是他亲人?”

      念齐弘指着苏枕,皱着眉头上下打量,这小子不是说没有亲人吗?

      碧莜有些迟疑,她是谁,她又为何来找苏枕,她自己也不知道。

      只见苏枕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她是我妻子。”

      碧莜面无表情,任由苏枕握住她的手,她能感觉到,苏枕在紧张地反复揉搓。

      望着苏枕的脸,这一次,碧莜终于反握住他的手,笑着答道:“我来接他回家。”

      ***
      离开之后,两人走在山林间,没有对话。

      忽然,苏枕松开了碧莜的手,转过身去,问道:“你已经知道了,为何还来找我?”

      “我既是知道了,为何还不来找你?”碧莜拉过苏枕转回来,苏枕眼里很少会有眼泪,只是这一次,碧莜主动替他轻轻擦去。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说道,碧莜的手僵在半空,转而又笑了起来。

      苏枕表情有些固执,推开碧莜的手,自己连忙擦干,尝试动了动自己的右手,还是疼痛万分,最后,只能抬起左手。

      这小举动皆被碧莜看在眼里,是那日树林中的箭,这么久了,竟还未痊愈。

      掏出镯子,碧莜摆在苏枕面前,试探地问道:“我本是将这东西来还给你,你若是收下,那我便走了。”

      犹豫半天,苏枕还是未有回答。

      碧莜有些着急,却不想催促,心中只暗暗骂了他千百回。

      蓦地,只见苏枕一脸桀骜,扭开头说道:“我不要了,你留着吧。”

      碧莜嘴抿成一线,再次确认:“此话当真?”

      “当真。”

      碧莜有些愤懑地收回手镯,突然,苏枕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

      苏枕的头抵在碧莜肩上,抱了很久很久,吸取着她身上的味道,碧莜被他勒得紧,几欲挣开,只听苏枕在耳边说道:“我右手如今已是无用,休书甚长,我不愿写了。”

      白玉镯收下,便是当正正经经的娶了进门,成了他母亲的儿媳。

      两人终于笑了起来,碧莜稍稍睁开他的怀抱,望着苏枕的眼神。

      他终于不把她赶走了。

      “走吧。”碧莜自若说道,脸上带着欣喜。

      苏枕牵着她,问道:“如今我已不能回大阳了,我们去哪?”

      “若是我没来找你,你会去哪里?”碧莜反问他。

      “我?”苏枕脸上思索着,回答道:“或许去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住下,粗茶淡饭也好,贫困潦倒也好。”

      碧莜听苏枕说着,无论去什么地方,只要苏枕在她身边,她便能安心生活下去。

      “可是如今带上了你,便不能穷困潦倒了。”苏枕问道:“你想去哪里?”

      “我们先去斜晖山,再去云长老那如何?如今天气越来越热,那里人少清静,避暑最好不过,老头子医术高明,顺道看看你的手,过几个月....”

      两人朝着山外越走越远,山林间开始撒下银白色的月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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