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想救你〔快穿〕》清平遂心

12、番外：莲玉

　　从小的时候，宁莲玉就觉得，叶婉兮是为了得到世人的宠爱才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在她出生之前，叶府就有了两位公子，所以叶三小姐一降世，整个叶府便上下一片欢腾，父母和哥哥们把她捧在手心里爱护着，叶婉兮自便小过的比公主还要舒心，活的比隐士还要潇洒。

　　宁莲玉认识叶婉兮时她才八岁，管家婆子带着一排的小丫鬟站在叶婉兮面前。五岁的叶婉兮穿着华丽的锦缎衣裳，抬着小小的下巴，手里拿着根小皮鞭挑来挑去，挑中了瘦瘦巴巴的宁莲玉。

　　“小姐不是最喜欢好看的人吗？这丫头这么瘦小，小姐怎么就挑中了她了呢？”叶婉兮不在的时候，宁莲玉听见其他的丫鬟小声嘀咕。
　　“谁知道呢？小姐的法眼不好入，咱们还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宁莲玉其实也很想知道，叶婉兮为什么挑中了她。

　　后来她也问了叶婉兮这个问题，彼时叶婉兮已经入宫为妃，她躺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把羽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回答的也甚是漫不经心。
　　她说：“忘记了，大概是当时觉得你好看吧。”
　　可是宁莲玉小时候明明就不好看，事实上她一直都不怎么好看，她连同瑞都比不过，而同瑞在叶婉兮眼里是直接划为难看的。

　　大概全世界也只有叶婉兮会觉得她好看了吧。

　　所以当怀了孩子的叶婉兮要求她去伺候皇帝时，她点了头。
　　她其实是很抵触的，她不想去，她只想照顾叶婉兮，可既然这是叶婉兮的要求，那她就答应了吧。

　　躺在床上的时候宁莲玉在想，如果那天没有去踏青就好了，叶婉兮嫁给柳河，说不定还会让她做妾。
　　其实不用妾也可以，她出身低，脸又不好，做柳河的通房丫头她就满足了。

　　但是叶婉兮不知道，同瑞也不知道，她却知道，这些只能是想想罢了，柳少爷喜欢他的书童同瑞，一辈子也不可能多看她几眼。

　　叶婉兮任性又挑剔，毛病一大堆，她能够一直留在她身边，除了叶婉兮看她时眼睛有问题外，比别人多的就是会察言观色和心思通透。

　　但是显然除了叶婉兮，皇帝也很喜欢这点。
　　宁莲玉的位份一升再升，很快就从官女子变成了莲贵人，同时，叶婉兮的孩子也降生了，是个很健康的男孩。

　　“这孩子的脸皱巴巴的，长得可真丑。”这是叶婉兮见到刚出生的小皇子，说的第一句话。
　　皇帝当场就笑了，说：“刚出生的孩子，脸可不就是皱巴巴的么？都说儿不嫌母丑，你倒好，做母亲的嫌弃起儿子来了。”
　　“可他就是很丑啊。”叶婉兮委屈的说。
　　皇帝无奈道：“都做母亲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看脸。”
　　叶婉兮似笑非笑。

　　等皇帝离开后，叶婉兮彻底没了笑容，她让奶娘抱走啼哭不止的婴孩，握着宁莲玉的手说：“莲玉，你看看我肚子上有没有皱纹。”

　　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肚皮上自然是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妊娠纹的，丑陋的像咧开嘴笑的怪兽。
　　宁莲玉撩开她的被子，然后又盖好，说：“有一些，不过不大明显，让太医配些方子，过几个月就好了吧。”
　　但是莲玉的话叶婉兮没有听完，她太累了，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叶三小姐生性活泼，没有心机，喜爱玩闹，那么即使叶婉兮上了年纪，做了母亲，被深宫磨搓的浑身是伤，也依然是只能活泼又没有心机。

　　于是慢慢的，那个爱美人爱自由的叶三小姐消失在了宫墙内，只剩下那个满身疲惫的婉妃。
　　莲玉用另一只手给她掖好被角，趴在床沿上浅浅的睡了一觉。

　　宁莲玉和叶婉兮是一个宫里的，深宫里不常见到故人，有一天叶婉兮来找她，说她看到柳河了。
　　宁莲玉一下子子就想到了同瑞，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呢？柳少爷现在仕途如何？有没有如愿和同瑞在一起？

　　她这么想着，叶婉兮就用一种很怀念的语气说：“当年我娘都和我说要去和柳家说亲了，结果没想到我却进了宫里。如果当年我真嫁给柳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指绕着发梢一圈圈的转，恍惚间就好像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叶三小姐。

　　宁莲玉抬头看了旁边伺候着的宫女一眼，宫女们就都低着头退了出去。宁莲玉问：“小姐可还喜欢柳少爷？”
　　叶婉兮摇了摇头，说：“当年我们一起上学的时候，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柳河明明不冷却依然随处带着披风，后来我回家省亲，看到我娘总是跟在后面收拾我爹随手乱扔的小册子。那时我才懂，柳河喜欢的是明明就是同瑞，我又去凑什么热闹呢？”

　　宁莲玉没有接话，她端起茶小小的抿了一口，又放了下来。
　　叶婉兮从来就没有选择，不管是爱她的人，还是她爱的人，统统都没有。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皇帝驾崩，圣旨里写着五皇子继位，叶婉兮成了太后，她年幼的儿子成了皇帝。

　　叶婉兮对宫里的女人是没有太大恶意的，大越王朝历代都有陪葬嫔妃的制度，皇帝死前没来的及说，于是除了那几个有能力争储的，叶婉兮就该封太嫔的封太嫔，该封太妃的封太妃，有儿子的放到封地，没儿子的宫里养着。
　　那些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女人都从惶恐里回过神来，纷纷赞她仁德，于是她们的母家也赞她仁德。

　　可是宁莲玉想，如果没有叶婉兮，她们现在就还是荣宠一身的皇妃，所以叶婉兮也没有什么好让她们赞叹的。

　　宁莲玉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叶婉兮对她很好，所以在这个宫里，她过的还是很不错的。

　　又过了很多年，宁莲玉去找叶婉兮，听见屋里传来叶婉兮和柳河的争辩声，柳河说，他要辞官归隐，可是叶婉兮不同意。

　　叶婉兮不喜欢她的那个儿子，宁莲玉很早前就知道。但是柳河喜欢，他没有自己的孩子，就把皇帝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即使有任何不满，最后还是会选择包容。
　　宁莲玉听见叶婉兮对柳河说：“你把他想的太好了，你会后悔的。”
　　柳河回道：“我就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为什么要后悔。”
　　可是后来柳河真的后悔了。

　　宁莲玉有时候会想，把皇帝养废，或许就是叶婉兮的目的。

　　叶婉兮没有给过小皇帝爱，宁莲玉也没有，只有柳河给过，所以小皇帝就把柳河当做了最亲近的人，把他当做父亲，老师，来全身心的依赖。
　　直到有人告诉他，柳河之所以对他好，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母亲，当今太后，怀抱着不可言说的龌龊目的。

　　那时的小皇帝还不懂，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一个人愿意爱你，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了。

　　之后的事情，发展突然变得不可控制了起来。小皇帝似乎过于想要证明自己长大了，他做了一件彻底惹怒叶婉兮的事情。
　　他非常突然的，杀了柳河。

　　这件事情让叶婉兮震怒，不知是因为小皇帝脱离了她的掌控，还是她念着当年的同窗之谊，和柳河在前朝对她的支持。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叶婉兮软禁了小皇帝，开始把持朝政。

　　然而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初叶婉兮判定为窝囊废而放去封地的汝宁王，举旗造反了。

　　汝宁王从民间开始制造谣言，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用兵如神，叛军很快打到了京城。
　　这不是个窝囊废，反而是个奇才。

　　宁莲玉没有想到，她很快又见到了柳河，在她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只是这次，她只觉得心底发冷。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柳河，眼睛里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似乎活着只是为了活着。甚至……连恨都没有。

　　“把宋邱解给我。”柳河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毫不避讳的说着皇帝的名字。
　　“他已经被软禁了，我将他废了。你若是想立邱泽，也不是不可以。”叶婉兮说，“他这次，实在是做的太过分了，我没来得及得到通知，他就已经下了手。”

　　叶婉兮虽然不喜欢皇帝，可到底是她的亲骨肉，不像柳河，爱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在哪里？”柳河根本不愿意听叶婉兮的解释，他只想要知道皇帝的下落。
　　叶婉兮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带他去了内室。

　　内室里跪着当今圣上，旁边有无数的僧人念着往生经，佛香环绕着整个内室。
　　“我已经责令他一直跪在这里为你祈福，相信替你枉死的那个人已经投胎转世了。”

　　柳河像是一个字也没有听到，他直接将门推开，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皇帝的身边。

　　宋邱解抬起头，看到了柳河。他低头看着他，就像一个从忘川河爬出来的厉鬼，仿佛下一秒就会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拖进地狱。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皇帝吓得瘫倒在地，颤抖的手指着柳河，然后回过神来，像往常一样抱住了柳河的腿，哭着忏悔了起来，“太……太傅，朕错了，你原谅朕这一次，朕发誓……发誓……”

　　孩子不管做错什么事，只要哭上一通，总是会得到父母的原谅。
　　可是柳河爱的人是个男子，他们两个没有孩子。

　　“对呀，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

　　柳河不想听了，他竟然笑了。
　　他笑的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皱纹都叠了起来，声音温柔的毛骨悚然，全然不像一个正常人。

　　这样子与宁莲玉心目中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相差实在是太远了，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下一秒就看到柳河抬起手像是随意一挥，一颗球形物体“咚”的一声落地，咕噜咕噜的在地上滚了起来，佛香中混杂了铁锈味。

　　宁莲玉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她上前两步扶住几近摔倒的叶婉兮。想要尖叫，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掐着她的脖子，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柳河已经走了。
　　叶婉兮没有拦他，或许是她不想拦，又或许是她已经忘了。

　　这是宁莲玉最后一次见到柳河。自那一晚后，叛军突然溃不成军，朝廷趁热打铁，收回了失去的部分。
　　这一次，柳河是真的失踪了。宁莲玉晓得。

　　后来叶婉兮派人查了下，费了些功夫，却也查出了想要的东西。
　　小皇帝的旨意下来后，柳家的一个仆人何同瑞就被送到了下面的庄子里。
　　既然柳河没死，那么死掉的那个人，就很明显了。

　　莲玉年轻的时候便觉得两人背影很像。却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

　　她有些记不起那个少年的样子了，脑海里关于同瑞的印象全都不再清晰。
　　她记得他聪明，背书快，却很呆，相处起来又很傻。其他的，就像有一只手刻意的在她的脑子里抹了一遍一样，什么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问叶婉兮，还记不记得同瑞长什么样子？叶婉兮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最后气恼道：“朕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还记得几十年前的事情。”
　　好吧，宁莲玉安抚她道：“不记得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反正都过去了，也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