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镜水中泪》海嬴

4、不速之客

　　一滴雨水从天空中滴落。
　　下雨了。
　　街上只剩下一个无处可归的流浪少女。
　　林艾曾经认为自己是被命运眷顾的宠儿。在她丧失复明的希望时，得以重见世界。然而她所看到的世界却又硬生生地将她的希望一丝丝剥走了。她感觉自己像刚刚破蛹而出的蝴蝶，但却硬生生被折断了翅膀。
　　她没有任何归属感。
　　林艾疲惫地蹲坐在一间茅草屋的墙角下，渴望这个屋檐能够让她避避雨。
　　虚弱的她很快沉入梦乡。
　　一滴不知名的液体从她合上的眼眶中悄然滑落，停留在她那迷人的朱唇旁，竟那样让人怜惜。
　　梦境是最美好的，亦是最残酷的。
　　林艾是笑着从梦中醒来的，但眼角残留着苦涩的液体。
　　她勉强起身，才发觉四肢有些麻木。身上盖着的陌生纺织物有着粗糙的触感。这里是……为什么她每次醒来都在一个不同的地方呢？林艾无奈地笑着。她走出房间，看见一个坐在墙角抽泣的中年妇女。
　　“这位恩人，”林艾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多谢你收留我。”
　　“哦，你睡醒了。”妇女擦干眼泪站起身，“我一开始还以为你生病了，后来看你没发热才知道你是睡着了。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
　　林艾看着她熟悉地做着家事，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村庄里。这里四处都是矮小的茅草屋，但是绿色的青草却覆盖了整个山坡，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几声清脆的鸟鸣也将她心头的愁绪减少了许多。
　　“来，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好。”
　　这位和蔼可亲的农妇看着坐在对面的狼吞虎咽的妙龄少女，眼神开始朦胧起来，仿佛沉浸于她自己的世界之中。片刻后，她收回自己的目光，又打量着旁边的可人儿。她柔嫩的肌肤和灵动的手指证明她出身非同一般，至少不可能仅仅是平民人家的女儿。她身上的衣服布料也很昂贵，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
　　“姑娘，我看你长得秀丽，很有气质，应该是大家闺秀，怎么会一个人在咸阳大街上睡着呢？我路过时看你身上都湿了一大半，用运粮草的车子将你运回来的。当时找不到你的亲人，所以才这么做。今天晚上有马车来这里……到时候你就可以会咸阳城了……”
　　观察力敏锐的林艾注意到妇女说到最后几句话时，眼神中好像流露出悲痛。她放下手中的食物，微微一笑道：“虽然我命运坎坷，一波三折，不过倒也是碰到很多好心的恩人，救我一命，我才能够在乱世中生存。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我看你身上的衣服可不是百姓人家能够随便穿的，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林艾赶紧摇头，“你误会了，其实我身上的这套衣服是一个朋友的，只是暂且没有还给她罢了。我暂时没有合穿的衣服，日后会还给她的。”
　　“原来如此，但姑娘有那样富贵的朋友想必也不一般了。”
　　林艾只能无奈地一笑，不知如何向这个妇人解释自己的身世。
　　“姑娘你家住在哪里呀？”
　　“我家么……”林艾想起早一些邱姬也曾问过自己一样的问题，“在很远的地方。”
　　“哦？你不是秦国人？”
　　“也不完全是，”林艾想着如何回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说是。毕竟大家身上流淌的都是汉人的血液。”
　　毕竟秦国最后一统天下，战国人也可以算作是她的祖先了。从这个方面理解，她应该也可以称作是秦国人了吧。
　　“姑娘是有学识的人，我这乡野间的小小农妇很难理解姑娘的话。”
　　“您千万别这么说，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姑娘若是不介意，陪我说会儿话怎么样？”
　　“可以。”
　　“这么晚不回去，你父母肯定也担心坏了吧。”
　　林艾心里猛一震，笑容也僵在了嘴边。她与自己的父母可是整整隔了两千多年。
　　“我可能……再也见不到我的父母了。”她轻声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手指不经意间缠绕到了一起。
　　妇女一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触到你伤心处的。”
　　“没什么。大婶，”林艾殷切地看向她，“我没有地方可去，更没有亲人可以投靠。你能不能收留我在农庄里？”
　　“什么？你让我收留你？”
　　“是啊。”
　　“这……”
　　远处一声马蹄声划破长空。妇人脸色刹时巨变，顿时阴沉了下来。在林艾开口前，她将林艾推进了茅屋内。
　　“记住：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
　　“为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姑娘，你暂且听我一言便是。”
　　林艾被硬生生地推进衣柜中。
　　这是她第三次被笼罩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