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亲》罂碧

4、第四章

　　“老哥！你答应我的东西呢？”笑弯了的眼线儿里透出的光透亮，李明看着跳到自己面前的女孩儿，无可奈何的从包里摸出包装好了的一个小盒子递过去。

　　“哦也~我想这款粉底很久了~”女孩儿欢喜的接过来，立马把老哥审在门口不管，倦在沙发上拆起了包装。

　　“年纪轻轻的，用的化妆品一款比一款高档，年轻就是福知道不？现在用多了这些化学的东西，小心以后哭都哭不出来！”李明放了包，走进洗手间先拧把凉水毛巾擦擦汗，不住的念叨。

　　“这款是防水的知道不？夏天到了半天就能把妆掉完，我还约了人游泳呢，以前那些能下水？”李明家里的掌上明珠，由于父母早逝而被他亲手拉扯大的妹妹李雪华，顶着新新人类乱碎的短发飞过来一个白眼，唾弃他的不识货。

　　“我不知道，大老爷们儿的不用那东西，就你知道了。”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宠溺的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李明打开电视。

　　“政府相关部门表示，会保证夏季用水的供给，请市民不会担心。同时，因为夏季用电量的上升，对于局部限电的决策……”

　　“对了老哥，说到限电你看到楼下的通知没？说是今天晚上11点到明天早上7点半轮到我们这片儿停电。”电视上漂亮的女主播面带着微笑的播出各种资讯和新闻，李雪华拖了桌子上的点心过来，一边吃一边说。

　　“看到了，挺好啊，正好让你这个夜猫子早点睡。”

　　“切~~”

　　“让我们接下来看另一条消息，今天中午，在本市明阳大厦发生年轻女子坠楼事件，事件发生后本台记者迅速赶到现场。因为是在假日繁华路段，所以现场引起很多人围观……”屏幕上放出了白天的时候在现场的录象，拥挤的人群几乎把记者和摄象机都隔绝在了外面，只能从人缝里看到里面的警务人员和医疗人员在忙碌。记者钻不进去，就拉了围观的群众开始采访。

　　“诶？老哥，那是不是你啊？”李雪华兴奋的拍着李明的肩膀，“那边那边，没想到你还挺上镜的嘛！”

　　“瞎说什么，这些记者，真是哪儿有事情往哪儿钻……”失笑的把妹妹的手扒拉下来，李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人群中镜头时不时的带到自己，旁边的警员正在对自己报告什么。仔细看了下，李明在心里说，确实我还是很上镜的嘛。

　　“老哥，那是什么？”正在想着说不定自己把头发续长点会更上镜，李雪华的手又搭了上来，她的声音兴奋里带着急切，伸出手指指向电视画面的一个角落。

　　“什么？”看向妹妹指的方向，那是人群的边缘，从方位上看当时应该正在自己的背后。

　　好像是录象画面出了问题一样的，大约有画面里一人大小的一团图象是扭曲的，颜色比周围都要暗了一些。那团扭曲并不是停止不动的，说明不是自己家电视的问题。它飘飘浮浮的，引得周围的景物也飘飘浮浮的，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让人觉得诡异。

　　“哇！不会是灵异事件吧？录下来明天带去给香决她们看！”李雪华对这类的事情特别感兴趣，立刻想到灵异去了，马上开始拨弄录象机。

　　李明没去管她，依然看着画面出神，他本身是不信什么神啊鬼啊的，只是被妹妹这么一提多了点点兴趣。目光追着那团扭曲，看着它从一个方位慢慢的飘到另外的方位，心里想着那里当时是什么呢？

　　“各位观众，当时女死者就落在这位行人面前……”镜头挤进人群，从还残留着血迹的地面晃过，到正准备抬上车盖着白布的尸体，再转到被警员架着的赵思铭，“看来这位行人到现在还深受刺激！喂喂！你们干什么！？”

　　马上就有维持次序的人员过去请记者离开现场，镜头晃动起来，李明正在准备点烟，打着火机却忘记点。

　　那团扭曲的图象现在正浮在赵思铭的背后，还有部分延伸到他的肩膀，看上去就像是这团东西停在他的肩膀上一样。刚才是远镜头还不觉得什么，现在拉近了，才觉得那团微弱扭曲又微暗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是个人的轮廓。

　　“开玩笑吧？”眉毛抽了一下，自己大概是听雪华念叨这些东西太多了吧？晃了晃头，再看上去又觉得不像了。

　　这段报道很快就结束了，主播表示会继续追踪就换了其他的话题，雪华开始叫嚣着肚子饿了今天轮到老哥做饭了，李明走进厨房翻出冰箱里的存货炒着杂烩。油烟弥漫，炒菜的声响也叫饿了他自己的肚子，但是不知道怎么着，脑袋里却对刚才在电视上看到的画面挥之不去。

　　吃了饭各自回房间娱乐自己的，李明打开电脑登上网络，刚才看了新闻心里总是惦记，想要上去查查看网上有没什么相关的信息。

　　网络的特性所然，什么地方发生个什么事情，只要那里有习惯上网的人，那信息上传的速度就绝对快过一般媒体，只是真真假假混淆，想要分清楚还不算容易。

　　李明直接上了当地人聚集比较多的几个论坛，上面张家长李家短的基本什么小事大事都有，今天这个事儿看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没费力气就在首页找到了不下十张帖子。

　　点开几个看了看，大多都是当时正在那路上走着的人，以各自的心情和目的述说着，下面讨论的连死者生平都出来了，什么在校大学生为情自杀啊，富翁的情妇啊，当然大多是虚构，看得李明不断闷笑。

　　再看论坛列表，一个相关帖标题上写着[图多杀猫]，想来是有人拍下了案发现场的照片，心里想着谁也没我们警局的人拍得仔细吧？但是还是点了进去。

　　进去一看，拍的人明显不是站在跟自己一个视角的，所有的图片都是高空俯视，看来应该是在当时那栋楼上拍的。不过最让李明吃惊的是，这个人拍得不只是死者坠地之后的景象，一连串的照片好象是以快拍的运动模式拍下来的，全部连起来基本就是一部案发当时的动态进行时！！

　　拍摄者看起来本来是以相机在拍地面，第一，二，三张照片都是死者还没有坠楼前的照片，下面行人来往都看得出动态来。李明仔细辨认，甚至认出来其中一个人正是往这边走的赵思铭！

　　接着的图片几乎拍下了李丝丝从被推出楼梯间之后的掉下的全部过程，图片并不大，根本看不太清楚李丝丝的脸，但是李明却觉得寒气从脚底不住的往上窜。静止的画面记录了一个人从生到死，冰冷的电脑屏幕带出冷漠。所有图片的镜头都没有动，完全是一个角度一个范围，拍摄的人似乎游离在外，就只是机械的控制着相机把这一切拍摄下来。李明的脑袋里甚至出现了一个面目模糊的人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头里的一切，“喀嚓，喀嚓”的快门声混合着他平稳的呼吸，最后在嘴角带出微笑的画面来。

　　“等等……镜头没有动，也许拍的人并不一定在相机边上……”从短暂的震撼中醒过来，李明冷静下来分析，“专门把相机放在这里，他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吗？然后炫耀的发到网络上……”把所有的相片储存下来，李明查看了发帖人的帐号，那是一个今天才注册的新帐号，只发过一张帖子，就是这张，然后任凭下面回帖的人怎么讨论和置疑，再也没有回过一张帖。

　　联络了论坛管理员，说这张帖子里有违禁内容，过于血腥恐怖希望删除。然后打了个电话给局里网监处值班人员，希望调查下这个发帖人。做完这些，李明打开储存下来的图片，做了个连播，画面连贯播放起来的感觉就像是个帧数不多的小短片，拍摄的人的视角在李丝丝坠楼处之上，不知道镜头景深是如何调整的，但是至少是在10楼往上走。

　　李明属于那种一旦开始做事情就会忘记时间的人，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一直到灯光忽然熄灭。

　　因为有防止忽然断电的UPS，电脑还是开着的，储存了正在进行的文件，李明借着屏幕的光慌忙的到处翻蜡烛，最后从桌子抽屉里翻出蜡烛点着了，才舒了口气动手关电脑。

　　为了方便妹妹有什么事情找自己，李明在家里的时候一般是不锁自己房间门的。在电脑屏幕恢复黑暗的时候，映着蜡烛摇晃的光，屏幕发挥了镜子的作用，模糊的看到背后的房门无声的慢慢打开。

　　“雪华？”下意识的转过身体往门口看去，她还没睡？“找不到蜡烛了？我不是放你书桌里了吗？”

　　小心的端起放蜡烛的底座，李明走到门口，意外的在门口并没有看到雪华的身影。偏了下头，举高了蜡烛看了看自家不大的客厅，没有一个人在。他走到妹妹的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也没有回应，再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里面的人似乎已经睡熟了。

　　窗户开着，但是并没有风，他不知道自己的门为什么会开，蜡烛昏暗的光照得整间客厅都模糊不清，阴影黑得像墨，在光线的摇动下似乎要浸染到其他地方去一样。

　　或者是刚才有风吧？摇了下头不再去想，李明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了过来，又顺便到洗手间简单的擦了把脸冲了下脚，想着今天大概是也干不了什么了，打算回房间睡觉。

　　进了房间顺手关门，抬眼就看到电脑桌上被自己刚才翻乱了的一堆资料，叹了口气先把蜡烛在屏幕边上放下，低头整理起桌子来。

　　还是刚才的电脑屏幕，反射着蜡烛的光映出不甚清晰的画面，李明收拾的身影也在里面摇晃着，不注意去辨别不会太注意到底反射出了什么东西。

　　在男人背后的门的位置。

　　一动也不动的。

　　仿佛一直就在那个位置存在着的……

　　什么东西。

　　李明在收拾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他没花几分钟就把各种书本纸笔都归了原位，然后又脱掉了上衣抱怨了声夏天停电没有空调真不知道睡得着不。

　　再然后，他在床边上坐了下来。他的床就在电脑边上，他坐的位置其实还是面对着电脑屏幕的。

　　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了电脑屏幕一眼，他正准备去灭掉蜡烛。

　　这个时候他才看到了。

　　在昏黄的灯光中，用黑色的电脑屏幕反射出的影象大多太过昏暗，但即使如此，那一片本来不该存在的白也如此显眼。

　　虽然沾染了不知道是尘土还是血迹还是两者皆有的污迹，虽然似乎被遮盖在阴影下，但还是那么的明显，让李明一看到就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岂止是目光，那一瞬间他觉得心跳都停止了，整个身体的机能都没有办法再运转。

　　那个东西像是个人，低着头，不知道被什么沾粘成一股一股的头发垂了下来，弯弯曲曲的落在胸前。一身白色的衣裤，有一半都破破烂烂的。李明不敢转动眼睛，所以他一直就盯着屏幕里的影子，越发看得清晰。那似乎是摩擦到破烂的衣服，就算模糊也可以想象单薄布料下的皮肉也和着布料的碎片一起被磨烂了，才会变成那么一大片一大片粘稠的痕迹。

　　汗水从头皮开始往下流，闷热让人窒息，李明感觉到汗水滑到脖子带起鸡皮疙瘩，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李明从来不相信有鬼，也从来没有见过鬼，更没有想过如果有天自己见了鬼会是怎么样。对于自己现在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被恐惧包围的情况太过陌生，以前看过的鬼片恐怖小说的情节都一股脑儿的冲了上来霸占他的思维，好半天才稍微冷静下来。

　　而那个东西，也一直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门的位置，没有一丝一毫的移动，整个房间只有李明慢慢平缓下来的呼吸声。

　　李明的脑子已经开始恢复了运转，他依然看着那个东西没有动，却把自己从恐怖片的幻想里抽了出来，对自己说那种不该存在的东西是不存在的。而现在自己看到的东西，最大的可能是那爱好灵异相关一切事物的李雪华。

　　于是他放轻松了肩膀，以平静的口气说：“雪华，停电就早点睡觉，别搞点有的没的，不要以为你学特效化妆的就可以吓到老哥，小心经过镜子把自己吓死。”

　　他以为听到自己的话的雪华会抱怨着取下假发伪装，嘟着嘴唇说哥哥没意思什么的，大概还会上来小打自己一下。

　　但是那个身影却如同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依然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雪华！别闹了！快去睡觉！”见她没有反映，李明不由的提高了声音冲口喊到，不耐烦的转过身子，想要直接对着妹妹喊。

　　他转过来的时候侧了身体，移动的角度遮挡了大部分的烛光，身体的影子基本就把门口那个人全部遮住了。

　　直接面对着看不似从电脑屏幕中看着那么模糊，那个人的身型果然是个女人，虽然手脚的位置都有不自然的弯曲，但是李明更是坚定了那是自己妹妹的恶作剧的信心。

　　“我明天还要上班呢！别来闹我了啊，乖啊……”抓了抓头皮，刚才被吓出来的汗粘在身上很不舒服，他也快要没有耐性了。于是站起来走到门边，顺手去挽那人的身子，想把她推出门去。

　　“叩叩。”

　　就在这个时候，门上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然后熟悉的带着迷糊的声音响起。

　　“老哥，你在叫我？”

　　“没事吧老哥，你再不应我要进来了咯！”

　　一气哽在喉咙里，李明的眼睛瞪到不能再大的程度。

　　外面敲门的明显才是雪华，那么自己现在身边的是？

　　缓慢的转过头，自己去挽人的那只手现在其实已经不是在那“人”的身前，而是完全不受阻拦的穿进了那人的身体里。他这才发现刚才衬着浅色的门看不真切，那个“人”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而自己的手正悬空在它胸腔的位置。

　　忽然的，那一直没有动的“人”的头迅速的转了过来，李明连堵在喉咙里的气都还没来得及呼出，那“人”就直对着他的头面冲了过来。一瞬间的，浓烈的血腥味，微弱的腐尸味混合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其他的味道顺着自己身体所有的毛孔窜了进来。一连串破碎的画面一下子在自己的脑袋里划过，迅速的让他根本不能捕捉到什么，仿佛是一个人一辈子的记忆跟临死前的所有恐惧，不甘，悲伤，憎恨在这一秒钟就要全部输入他的头脑里，仿佛要爆炸一样的涨痛袭击了他的全身。

　　无意识间他仿佛知道自己摔倒在了地板上，然后是妹妹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