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陵端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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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端自被紫胤真人废除了修为，又被赶出了天墉城之后，每日所过的日子不过是沿街乞讨，落魄至极。
陵端暂时停留的一处破庙离天墉城不算太远，但也不近。他虽然已经被逐出天墉城，此生都不可再自称曾是天墉城弟子，但他内心依然还关切着天墉城的动静。陵端喜欢缩在街道的一角乞讨，因为这里靠近酒楼的窗沿，可以从这里听到酒楼里传出来的各样消息，包括天墉城的。
这天陵端正蜷成一团缩在窗沿下晒着太阳，就听见酒楼里面传来的说话声里，断断续续地还夹杂着“百里屠苏”、“消失”等字，陵端心一惊，忙侧耳听去，只听见里面有人在说：“真的假的？那百里屠苏真的就这么消失了？”
另一人道：“这事怎么会有假？那天墉城上下都封锁了消息，说是到现在执剑长老的位置还给这个百里屠苏空着呢，就怕他哪天回来了。”
“既都封锁了，那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怕不是小道消息吧？”
“什么小道消息，我可是听我一个在天墉城做门外弟子的远房堂弟说的，人家日日就在天墉城中，这事还能有假？据说那个什么圣女迄今为止都还在到处找这个百里屠苏来着。你说说看，这人都消失了，还能找得到？”
陵端愣住了。
屠苏消失了？这是什么意思？
顾不得自己一身的肮脏破旧，陵端起身就往酒楼里冲了进去，寻着方才的说话之人，一把拽住他的领子道：“你说什么？你说屠苏消失了？你胡说！屠苏怎么可能会消失！他可是百里屠苏！他不会消失的！”
“哎哎，哪里来的臭乞丐？”被拽住的那人大怒，一把将陵端推到地上，啐道：“神经病啊！莫名其妙！”说着，又扬声喊道：“小二，怎么回事？怎么一个臭乞丐也能随随便便闯进来，打扰了大爷吃饭？”
不远处还在擦着桌子的小二忙跑过来，先哈着腰对那人道了几声歉，才转身对着地上的陵端踹了一脚：“臭乞丐，你跑进来干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随便能闯进来的吗？”说着，粗鲁地一把拽起陵端就往外扯了去。
陵端死活不肯出去，还想要去拉那人，嘴里喊着：“你胡说八道！屠苏怎么会消失！你随意散播天墉城的谣言，你这人实在可恶！”
那人一听，还想要上来痛揍陵端，被同伴一把拉住，劝道：“算了算了。”
那人这才作罢，但却仍是朝着陵端的方向又啐了一口，怒道：“呸，臭乞丐！真晦气。”
陵端被店小二一脚踹了出来，连同他放在窗沿下的破碗都被踹飞了老远。陵端如今修为尽失，如同废人，动起手来就连普通人都敌不过，被那店小二一踹一推的，竟倒地滚出去了几丈远，头一下磕在了不远处的柱子上，痛得他脑袋“嗡嗡”直响。
好不容易等后脑的剧痛过去后，陵端慢慢爬了起来，揉着被撞疼的地方朝前走着，一路却是低垂着脑袋，遇见谁了也不避不让，引得路人纷纷捂着鼻子躲开，嘴里还说着：“看着点路啊！臭乞丐。”
“怎么回事啊这乞丐，真是臭死了……”
陵端却充耳未闻，仍旧自顾自地黯然神伤。
屠苏消失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是谁？他可是百里屠苏啊！当年在天墉城，自己百般戏弄他，陷害他，他都没事，都化险为夷了……他怎么可能会消失呢……
六月的天气，说下雨就下雨。刚才还阳光普照，顷刻间倾盆大雨就倾泻了下来。
路上的行人瞬间跑得无影无踪，纷纷找地方躲雨去了，唯有陵端直愣愣地站在路中间，任凭这磅礴大雨浇在身上，却浇不掉他内心的怅然欲泣。
当年在天墉城，他最讨厌的人莫过百里屠苏，最恨的人也是他，甚至恨他恨到这个人在世上消失最好。因此他屡屡使计害他……想要将他赶出天墉城。
如今，这个人真的消失了，可陵端却感觉心无比的疼痛。那难以忍受的痛从心脏逆流而上至眼眶处，化做一股湿润夺眶而出，与满脸的雨水混合在一起流下。
其实，他不是真的恨他……
“我只是太羡慕他了……”陵端喃喃自语。羡慕他有执剑长老和陵越师兄这般宠着护着，就连芙蕖师妹也一心一意为他着想。
“不，他不会死的！”陵端骤然惊醒，“他不会消失的！那些人是胡说的……我要去天墉城，我要去找大师兄询问。屠苏……屠苏肯定还在天墉城好好的做他的执剑长老，他看见我，肯定会气得将我轰出来的……肯定会这样的……肯定会这样的……”
说话之间，陵端已经跌跌撞撞沿着街道要出城，朝天墉城的方向跑去。
刚走到城门口，三个人从一偏僻之处猛地冲了过来，将陵端钳住，硬拽着他往旁边的角落拖了去。
陵端骤然回神，挣扎着喊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一道声音从旁传来，陵端抬头看去，不正是方才在酒店被他拽过领子的那人么，“臭乞丐，大庭广众之下让大爷丢了面子，不打你一顿，大爷难消心头之气。”
陵端心知这一顿打要落下来，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当下奋力挣扎起来。无奈那几人力气太大，他挣扎了半天，竟是一点也不能挣脱掉。
“还光抓着干什么？打啊！”打伞的人怒喝道。
随即，陵端被猛地推倒在地，无数的拳头和脚踹随之而来，如同一记记重锤般砸在他的身上。陵端只觉那些被打到的地方传来火烧一般的剧烈疼痛，那些疼痛撕扯着他忍不住咳嗽出声，喉咙间却仿佛还夹杂着血，口腔鼻间充满了血腥味。
陵端挡了一番，发现实在是无法可挡之后，也渐渐死了心，任凭那些拳打脚踢加负身上，眼睛却慢慢阖了起来：“屠苏……我对不起你……我这条命，赔给你了……”
正待安静等死之时，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惊叫，拳头脚踹也瞬间停了下来。陵端忙睁眼看去，只见那三人中的一人被人凌空提在了空中；另外一个人则像被什么东西给踹中了一般自己就飞了出去，撞在了不远处的墙上；而剩下的那一人的一只手被反在了背后，那人还在面露痛苦地喊着：“痛痛痛痛痛痛……”
陵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一张年轻而俊秀的脸庞在雨中缓缓显现，随即对方那颀长的身形也一点点清晰起来。
“屠苏……”陵端呆住了。
“是谁？”那打伞之人见到眼前诡异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口中语无伦次道：“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给大爷我滚出来！”又见陵端躺在泥泞中一脸震惊地看着空气里的某处，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就想要扑上去踹他：“是不是你在戏耍老子？”
陵端莫名其妙地看着打伞之人的脚踢了过来，还未等碰到自己，那人已经飞了出去，伞也被掀飞，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后，被雨中的年轻人一把接住，挡在了头上。
“有鬼……有鬼……有鬼啊！”那几个人惊恐地看着伞悬在半空，还晃了晃似乎是在甩着上面的水，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再也顾不得地上的陵端，连滚带爬地就往城外跑去了。
“屠苏……屠苏？”陵端激动的挣扎着就要起来，却因胸口被踢得太痛而导致再度跌回了泥水之中，肺里岔气的疼痛呛得他不停咳嗽，但又怕屠苏转身就走，忍不住一边咳嗽一边道：“屠苏……屠苏你别走……”
“咦，你看得见我？”百里屠苏打着伞蹲在了陵端的面前，看着他躺在泥水中咳嗽，却并不出手相助。
“你……你什么意思？”陵端并不傻，即刻便听懂了百里屠苏的言下之意。
“我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人能看见我，”百里屠苏轻轻一笑，道：“你看他们都看不见我……想不到，唯一一个可以看见我的人，竟然是陵端师兄你。”
事实证明，陵端不仅能看见屠苏，还能触碰他——这一点让百里屠苏很是高兴。只从他消失以来，他的肉身归于天地，魂魄却久久不散，因此他便在这天地间四处游荡，也曾去见过风晴雪，找过紫胤真人，还在陵越身边待过一段时日，可这些人全都看不见他，在他成为魂魄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见他，也无法触碰他。
屠苏本以为他会就这样，以一个透明的存在直到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某天，然后就连魂魄也消失不见了……
但今天，他从街上走过时，他看见陵端竟因为自己被人从酒楼赶了出来，那一刻，他心底突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催使他静静地跟了陵端一路，直到见对方被几个人围在城墙下痛揍时，他还本不欲出手，可他却偏偏听见陵端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嘴里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百里屠苏不想管陵端的事，但他也不忍看着昔日的同门师兄被人这般欺凌，甚至是快要丢失性命。这般想后，屠苏便出手帮陵端把那几个人赶走了，却不曾想，陵端居然能看见他，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陵端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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