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稿》遥舟无据

4、大帅威武

　　北平总是这么冷，前日刚刚下过雪，整个北平便似裹在一团暴雪里，白茫茫的。
　　王老五扣了扣木门，不一会，打那里冒出一个人来，那人样子颇为清秀，却戴着一顶打了补丁的狗皮帽子——是小春子，胡木匠家的小徒弟，打小便被亲娘送来学手艺。
　　小春子朝早已冻得没了知觉的手掌心哈了口气，可惜连呼吸都是彻冷的，她灰了心，索性不再费这无用功，眨着眼睛问来人：“你找谁？”
　　“我找老胡。”老胡便是这里的主人了，是个木匠。
　　小春子摸摸脑袋：“我师傅师娘还没起，您来得早了些。”这会儿刚过五更，天还没亮，院子里的鸡刚又叫了一遍。
　　那人便走了。
　　小春子小心翼翼地把门闩上，甫回头，一个身形丰满婀娜的女人叉腰站在门口，上衣的扣子没扣全整，头发草草盘起来，见了她就问：“将将撒宁啊。”
　　师母是南方人，嫁给师傅五年，始终不学京话。
　　她垂着头：“不认得。”
　　师娘眼角一眯，冷笑道：“死样子摆给谁看？”
　　小春子攥着打了补丁的衣角，外面实在冷，师娘冻得打了个哆嗦，皱着眉头看着小春子：“站在这里作撒？水烧了没有？”
　　小春子摇了摇头。
　　师娘便揪着小春子的耳朵大声道：“滚去烧水，一天到夜清闲的。”自然了，又少不得一顿骂。师娘打了个哈欠回屋了，一边关门一边道：“冷死个人。”
　　（二）
　　晌午师傅从外间回来，罕见地朝小春子笑道：“小春子，来，过来这里吃饭。”她愣一会，下意识地瞧了眼师娘的神色。
　　师傅语气加重：“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小春子不敢不去。
　　师傅笑眯眯的：“小春子，过了年就十六了吧。”然后夹了块肉在小春子碗里，师娘的眼睛里都快冒出火了，小春子咽了口口水，一脸受宠若惊：“师傅……”
　　“你来了几年了？”师傅问她。
　　小春子乖巧地回道：“回师傅，十一年了。”她捏着衣角，手指险些掐白了。
　　（三）
　　小春子野了整整一日了，这些年胡木匠没给过她一分钱，从胡木匠家带出来的馍馍也早吃完了，小春子摸了摸肚子，仿佛是要响应她一般，轻轻“咕”了一声。
　　可她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力气，到码头去抗沙包，还嫌她瘦弱。小春子托着腮正仔仔细细地思考着，忽见街上行过一群青衣士兵簇拥着一个披着靛蓝色斗篷的瘦高个子快步向前去。
　　市井中的混混仿佛事前说好了似的，在人群大声嚷开来：“顾景舟不知所踪，咱们胜了！”也不知是谁确切得知才散出的消息。
　　小春子嘀嘀咕咕：“前几日还说是青州大胜呢，今天又败了。”
　　瘦高个子顿了顿，闻声回头，冷涛涛的寒芒，如利剑似的凶光直睨向其中一个混混，小春子瞧见了瘦高个子的脸，不看不去打紧，一看却是眉目英挺，星眉剑目，端的是话本子中俏郎君的面庞，只是黑黝，且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弥漫着血腥味的煞气。
　　瘦高个子似是不悦，却听旁边人不知说了什么，将情绪压制下去，又回了头不再管混混的事。
　　肚子又响起来，小春子再无暇去管旁人的事，只晓得若是明日再找不到活计，自己怕是要活活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