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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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6
开门的人单穿一件蓝条纹衬衫，衣袖略微向上叠了两层，露出一截瘦长的手腕；发顶折射薄光，但五官逆在阴影中，显得轮廓愈发深邃立体；那双浅灰色眼睛一如既往揉碎了冷溶溶的光，看向郗年不带任何感情。
“有事吗？”陆砚开口，嗓音低沉清冷。
郗年抿了一下唇，掀眸定定看着他：“可以稍微和你谈一谈吗？”
陆砚静静注视郗年几秒，侧身让她进去。
门轻轻关上，郗年第无数次，又是此生的第一次，打量陆砚的房间——与楼下装修风格一脉相承，红木家具，地板是深深的棕，落地窗窗帘没拉，一眼便能望见庭中草坪与树。
那处黑夜白雪长风摇晃树枝，凛冬深寒。
书桌上的电脑与郗年的是同一品牌，连桌椅的样式都一致，台灯没开，立在墙边，黑漆冰冷。
陆砚不似别的男生那样，会在墙上贴喜欢的人或事物的海报，他只在书架上收藏了一套又一套价格不菲的模型，大多是军舰、飞机与枪械。
曾经多少年，郗年都没摸索出除此之外，这个人是否有别的爱好。
这一次郗年不会那么做了，她对陆砚房间的打量仅是一扫而过，接着，重新将目光投到这个人身上。
开门见山。
“我知道你很反感他们将我们凑到一起，这同样对我造成了困扰。昨天以前，我们是陌生人；今天之后，我想我们依旧会和陌生人差不了多少。所以，我希望我们就此保持现状，无论家长给多少压力，都互不干涉。”
郗年站在门边不远处，用清澈低柔的声音将思考了一下午的话讲出来。
“我不会和你一起去学校、和你从同一辆车里走出来，也不用你在学校里帮什么忙。我们是陌生人，仅此而已。还有，如果遇到合适的时间，我会向你的父母表达这个意愿，让他们不要再怀抱着那样的心思对待我们。”
她的蝴蝶振翅没能够引起一连串的反应，微小的改变尚且不足以影响既定的历史轨迹，嘲讽奚落辱骂憎恨她的人依旧在，那些欺凌说不定某一日就在不经意间、在众人所不能看见的地方落在她身上，黑暗的血腥的疼痛的，她受够了。
所以郗年只能鼓起勇气走到陆砚面前，和他将话说清楚。
陆砚抱着手臂倚在书架旁，低垂眼眸看她，眼底流淌着不明的情绪。
他的身后是干净的落地窗，窗上映照房间里的场景，那个小小矮矮的人还不及他肩膀高，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杏眼中碎光流淌，如河流蜿蜒细腻，但话说得干脆利落，了当分明。
没想到是这么一个人。
微光在陆砚眼中一瞬即逝，他忽然勾起唇角：“但有些消息在学校已经传开了。”
郗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有那么一刹那，捏紧了拳头，“只要我们没有交流，没有沟通，互相当做不认识，谣言就不攻自破。”
“哦，谣言。”陆砚回味了一下这两个字。
“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唐势那边……算了，我自己去说。”郗年偏了一下头，话到一半却又倏地收回，攥紧的拳头松开，转身搭上房门把手，放轻语气，道：“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说罢，郗年打开陆砚房间门，就要走出去的时候，竟听见里头的人问：“看样子，你是真的摔伤了？”
郗年垂眼一看自己左手，掌心好巧不巧在陆砚的视野中，她不甚明显地吸了一口气，压低心底的情绪，说：“已经处理过了。”
接着砰——
关上身后的门。
从陆砚房间走回自己的只需三秒不到的时间，反锁上门、按亮顶灯的瞬间，郗年犹如泄气的娃娃一般，全身都软了下去。
上辈子的遭遇陆砚并非罪魁祸首，因素是多方面的，有郗年自身原因，更是陆砚那批追随者所造成的直接后果，而陆砚……与之关系不大，但无论如何都脱不开。
重生之后，郗年每每见到这个人，心中便忍不住激荡起浓烈的情绪，怨恨比对那群欺凌她的更深重，甚至夹杂着浓浓不甘。这样的情绪让她极其难受，也不应该这样。
她缓缓滑坐在地，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逼回即将溢出眼眶的眼泪，在心底告诉自己，她已经做出了和上辈子不同的选择，只要再坚强一些，就能得到不一样的结局。
翌日，郗年依旧是六点半起床，洗漱完毕、换衣服下楼时是六点四十分，陈姨在厨房中忙碌，与昨日不同的是，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人份的早餐。
豆浆，蒸饺，以及油条，安安静静放在郗年的位置上，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郗丫头，过来吃早餐，你的午饭一会儿就好，吃完后带上，老吴在外面等你。”老吴指的便是陆家司机。陈姨听见郗年的动静，赶紧从厨房出来，温和说道。
“吴叔送我，那……”郗年的表情有些愣，抬手指了指楼上陆砚的房间。
“老爷子说，哪有让小姑娘一个人挤公交的道理，知道你学习勤奋，所以让吴叔以后都这个时候送你去。”陈姨说，“至于陆砚那小子，反正从来不去早自习，就叫他自己搭公交上学。”
郗年弯了弯眼睛，道声谢，轻手轻脚拖开椅子，落座吃早餐。
有专车送她上学，时间便比自己搭公交充裕许多，早餐可以慢慢吃，到学校的时候也才七点过几分。
天空未亮，黑沉沉的犹如泼了墨汁，细碎雪珠飘落其间，透出诗意的美丽，郗年站在校门口仰头凝望十来秒，才收回目光，走进校门。
这个时间，学校还没来多少人，教室的灯亮得稀疏。郗年慢吞吞走进逸夫楼，有些担心自己教室的门还没开。
是以从一楼到三楼，往常只需半分钟，这次郗年足足走了三分钟半，当她从楼梯间出来，转过角看见高一（10）班教室灯亮着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推开后门走进教室，抬眼一扫，班上只有四五个人，前桌郎俊熙郎学霸是其一，剩下的都叫不出名字。
郗年过去，将书包放到桌上，又把窗台的东西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给自己放琴。
“郎同学，理科的作业借我抄一抄呗。”郗年轻戳郎俊熙肩膀，道。
郎俊熙一边把练习册和试卷递到后头，一边说：“虽然你可能已经决定了分科选文科，但上课的时候至少装个样子吧，昨天老师看了你好多次。”
郗年惊讶地“啊”了一声，接着捂住额头，“好的，我会努力不睡觉的。”
她昨晚依旧做噩梦，但睡眠质量整体而言，要好过前天，因为临睡前没有关床头灯。
今天白天大概不会像昨天那么困了。郗年在心里安慰完自己，打开课桌，打算拿出昨天布置的作业，谁知往里一看，竟发现抽屉里横着一只死老鼠。
肥硕的、黝黑的，而且不完整，像是被猫或别的什么咬过，血迹渗透在试卷上的，老鼠尸体。
她倒吸一口凉气，后退着哐当一声踢翻椅子，“啊”的一声尖叫出来，紧接着，是咚的沉闷响声，翻盖课桌桌面猛然砸落回去。
教室里宁静被打破，郎俊熙，包括教室内的其余几人都看过来，只见郗年眼睛瞪圆，张着唇，脸上毫无血色，
郎俊熙眉头皱了皱，担忧地问：“怎么了？”
“老、老鼠，死老鼠……”郗年声音颤抖着，抬手指向自己的课桌。郎俊熙掀开郗年课桌，倾过身来一看，果不其然，昨天发下来的几张试卷上横着只老鼠尸体。
“我去帮你处理。”郎俊熙低声说完，便搬起郗年的课桌往外走。
郗年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愣了几秒，想到什么，拔腿追上去。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故意制造的恐吓，郗年更是深知背后搞鬼的是什么人。她是真的没想到，那些女生的嫉妒心理能够这么强，明明是没影的事，都当了真。
简直就跟宫斗剧似的。
郗年内心的恐惧过去，很快只剩下烦躁与不耐。
七中逸夫楼的结构犹如一张放平的长凳，就像希腊字母“π”，郗年他们教室在建筑最左边、走廊尽头，较近的洗手间，则在支出的那条长廊上，转角处是楼梯间，长廊末端是安全通道与电梯。
郗年跟着郎俊熙过去，正巧撞见从电梯里出来的一波人。
是几个看面相就知道不好惹的高二学生，他们拍着篮球从郗年身边经过，笑着商量今天早上班主任的课上完过后，去网吧打游戏下副本的配置。
郗年漠无表情地向他们投去一瞥，尔后扭过头，和郎俊熙一起，连带几张试卷一同丢入垃圾桶。
“是他们？”等人走后，郎俊熙轻声问。
“他们是拿了人好处帮忙办事，只怕自己都不知道吓唬的到底是谁。”郗年声音有些冷，盯着课桌里昨晚放进去的药品看了几秒，拎出来丢到垃圾桶里。
还好她的位置靠窗台，绝大部分书都是堆在那上面，桌子里的东西很少。
“这本历史书应该没被老鼠碰过。”郎俊熙说。
郗年点头：“你帮我拿去教室吧，我到办公室借消毒液，把桌子洗一洗。”
郎俊熙把书拿出来，人却站着没动，他看着郗年在办公室里进出一番，揭开84消毒液瓶盖往课桌里一顿狂洒，再用抹布狠狠搓洗。
“这可不是什么小恶作剧了，你打算怎么做？”郎俊熙问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太恶心，既然她们一定要针对我，那就玩个大的。”郗年说话时，眸眼漆黑，语气冷肃。
郎俊熙：“什么大的？”
“还没想好。”郗年说。
“想好了会告诉我吗？”
郗年耸耸肩，仰头对郎俊熙笑道：“这个也没想好。”
郎俊熙从郗年手里接过水管，将课桌里外冲了两三遍，接着两人又拿无用的英语阅读报纸将水擦干，把桌子搬回去。
两人无可避免地迟到了早读，但有同学向班主任解释过了情况，因此班主任没多说什么，只叫他们快点把书拿出来。
一上午的课很快过去，郗年拎着保温壶和林雅然一起去食堂吃饭，吃完后把琴放到乐团活动室的保管室内。
两个女生走到空无一人的地方时，郗年忽然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一直看不惯你、欺压你的人，受到学校处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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