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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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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身后是寒风凛凛的无尽冷夜,面前是坐在明亮灯光下、板着脸的陆建国与赵云蓉。陈姨站在客厅顶灯开关旁,看样子刚才那一瞬,开灯的人是她。
这三个人都没睡,身上穿戴整齐,陆老爷子手边还放着一盏正在冒热气的茶,看样子是专程在等他们。
郗年慌忙地垂下眼帘,一时之间不知该进该退。
在后面的陆砚轻轻推了她一般,同时没事人似的开口说:“今天圣诞节,我们只是去解放广场听十二点的钟声了,你们用不着这样如临大敌地守在这里吧?”
陆建国一声冷哼,和陆砚极其相似的眉毛轻轻一挑,道:“你不也做贼似的,带着年年翻阳台翻墙出门?”
“那条路比较方便。”陆砚道。
“看来还是打得不够多。你自己不守规矩也就算了,竟然拉上年年。你以为有年年当挡箭牌,我就不会打你吗?”陆老爷子越说越生气,一把抓起茶几上的戒尺,狠狠朝大门丢去。
郗年站在陆砚前面,陆老爷子不可能用太大的力,那戒尺略有些脱落的漆面折射过耀白光线,半途中落地,啪的一声,在无人说话的客厅里极为响亮,吓得郗年后背颤了一下。
“你先上去,我来跟他们解释就好。”陆砚拍拍郗年肩膀,安慰着开口。
“你确定是解释,而不是和爷爷他们杠?”郗年满是不信任。
见两人还有心思说话,陆建国心里的气又多了些,顿时提高音量,冲陆砚大喊:“还不滚过来?”
郗年垂在身侧的手猛一下缩紧,这时陆砚越过她,捡起地上的戒尺,不慢不紧地来到陆建国身旁,将东西交还到他手上。
“跪下,外套脱掉!”陆建国一扬下巴。
这是教训陆砚,也是在教训郗年,她哪能不懂这个道理,三下两下换好鞋跑过去,和陆砚并排跪着,按住正要起身的陆建国。
“爷爷,我们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郗年抬起头,她本就熬着没睡觉,一双眼睛通红,恳求陆建国显得极为诚恳。
“你知错能改,但这小子不一样,你没看见他从进门到现在都一直理直气壮着吗?”陆建国反手将郗年从地上拉起来,再示意赵云蓉把郗年带走。
赵云蓉扶着郗年肩膀,和她一同往楼上走,边说:“现在很晚了,你回房间睡觉。”
那边陆建国开始训斥陆砚,郗年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如果在这个时候挣扎着留在客厅和陆砚一起受罪,陆老爷子和赵云蓉铁定会给她打上“深情”“死心塌地”等等标签。
想到这一层,郗年颇为内疚地看了陆砚一眼,后者刚好看过来,她别扭地扭开,跟赵云蓉点头,径自上楼去。
就在她拧开卧室门的时候,忽然听见客厅里,陆砚不咸不淡说了句:“我也知道错了。”
郗年被陆砚的话吓了一跳。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当初陆砚因为在办公室里打老师而被陆建国惩罚,都咬着牙一声不吭。
不过陆建国没理会他的服软,不一会儿,戒尺抽打皮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郗年没睡,她换上了居家服。
奶白色兔绒假两件连衣裙,被温黄的灯光镀上一片暖色,她抱着膝盖坐在落地窗旁的懒人沙发里,现在已全无睡意,杏眼瞪大,又长又密的睫毛上碎着片片光屑。
她盯着从书架底下取出的医药箱,一边听楼下的响动,一边琢磨着待会儿要不要去帮陆砚上药。毕竟以陆砚的性格,是不会把这点伤当回事的。
再者,今晚这事,郗年直觉多多少少和自己有点关系。
陆建国没向上一次那样对陆砚下狠手,郗年数着,大概打了二十下,就停手了,接着是陈姨收拾客厅残局,赵云蓉扶陆建国上楼休息。
大概过了五分钟,郗年斜对面、陆砚的卧室才传来声响。
郗年慢慢吞吞从懒人沙发里起来,弯腰打开医药箱、取出里面的云南白药,一步一步挪到门口。
开门,小小的脑袋从门缝探出去,郗年看见楼下楼上的灯都熄灭了,黑漆漆一片中,只留陆砚卧室门缝隙中透出些微光亮。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敲响斜对面的门。
隔了好几秒,门内才响起一阵沙沙的脚步声,陆砚单穿一件衬衫打开房门,顶上两颗扣子松开,看样子是打算睡觉了。
“有东西落在这边了?”陆砚问。
郗年将手里的云南白药举起来,“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上药。”
陆砚垂着眼眸盯了郗年好一会儿。
他逆着光,五官有些模糊,表情也看不清,但郗年感觉得出——这个人情绪还算可以。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陆砚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郗年的回答很诚实:“十二点四十九……哦不,现在大概是五十一、二分了。”
“既然知道是这个时间了,不去睡觉,还跑过来?”陆砚不由挑眉。
“有个问题想问你。”郗年说。
陆砚又看了她半晌,眸眼一转,问:“所以你并不是单纯过来给我上药的?”
“……”被识破意图,郗年不免有些尴尬,好在这时候陆砚侧开了身,给她让出一条进去的路。
郗年搬到阳台垫脚的那堆书依旧在原地,看起来就是这个,暴露了她是被陆砚带着翻阳台这件事。
落地窗仍有一扇开着,呼啸的风夹着雪吹进来,眼见着就要打湿地板,陆砚大步走过去,猛一下将窗合上。
“有什么问题要问?”他偏过头来,浅灰色的眼眸凝视郗年。
“哦,你先坐下。”郗年指了指床畔。
“你真的打算替我上药?”陆砚忽然笑起来,眼睛里含了几分戏谑。
被这样一看,郗年倏地脸红起来,不过下一秒,便凶狠地说:“当然没准备!”边说,还边把云南白药喷雾丢过去。
陆砚抬手接住,耸了耸肩,用颇为无奈的口吻道:“我被打的是背,自己够不着。”
郗年飞了一记眼刀过去,“那你还站着?”
“行吧。”陆砚松开扶在落地窗上的手,走到床边、背对郗年坐下,接着把喷雾递给郗年,慢条斯理解开衣扣,脱掉衬衫。
陆砚背部的线条十分漂亮,肤色偏白,因此青紫交错的伤痕格外明显,像是左一条、右一条的狰狞小虫,看得出陆建国在打他的时候用足了力。不过好在没破皮,否则云南白药就不能用了。
郗年习惯性将喷雾摇了两下,才取下盖子,对准陆砚后背摁下按钮。
卧室里便只剩下这轻微的声响,郗年觉得过于安静了,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唇,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出门?还有,你为什么今天要去解放广场凑热闹?”
刚才的十多分钟里,郗年仔细分析了陆砚的动机,不像是为了把她和唐势凑到一起才帮忙的。因为唐势在那条小道上看见她的时候,意外得太真实了,那群人等的明明就是陆砚。
这也说明陆砚今晚的出行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如此一来,郗年是真的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吸引陆砚去了解放广场。
毕竟当他到那边,每次和她遇见,都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而且还做出了许多奇怪的、对于他本身而言多此一举的行为。不愿吃叶月买的章鱼小丸子,丢掉就好;想知道郗年为什么讨厌他,直接问……不,若是放在从前,陆砚根本不会在意别人对他的态度。
不管怎么看,今晚的一切,都太玄幻了。
陆砚久久没有说话,等郗年“滋滋滋”喷完最后一处地方,才笑了一声,说:“你就当我是心血来潮好了。”
“心血来潮去挨一顿打?你明知道太晚回来会……”郗年翻了个白眼。
陆砚打断她的话:“我以为他们不会发现的。”
郗年平平“啧”了声:“你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敷衍?”
“我们好像还没有那么熟,而且……”陆砚故意顿了顿,半眯起眼睛,回头似笑非笑看着郗年,说道:“而且,你似乎很讨厌我?”
郗年顿时被噎了一下,猛地将云南白药盖子盖上,丢下一句“药上好了”,转身就走。
陆砚故意挑她手握上门把的时候幽幽开口:“今天唐势没等到十二点就提前离开了,听李潇说他是被某个人狠狠拒绝了一番。啧,还没告白就被宣布没戏,你觉得我该怎么安慰他?”
“……”
静默,整个卧室内落针可闻。
郗年安静了足足半分钟,才偏过头来,狠色瞪向陆砚,说:“当然是请他吃饭,陪伴他、开解他,告诉他人生的舞台还很广阔!”
紧接着,她又补充:“还有,别人失恋,你这么开心干什么?”
郗年说完就走,本想啪的一声把门板拍上,但见到走廊与客厅上漆黑无光,才收敛了些,轻轻关上门,以免打扰到其他人。
而屋内的某人,反手摸了一把后背,又捻捻手指,低声呢喃着:“我表现得很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