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风华》佤岚

53、第三十二章·无际（日万第一章）

　　【开元二十五年·流离岛·须弥界·阿房宫】

　　那老人伸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然后点了点头道：“那些侵入你脑海的东西，都是些千百年来的灵魂。这些灵魂平时不会对人造成影响，但是倘若闯进你的脑海之中，就会侵占你的意识。要是老夫来迟一步，你自身的意识恐怕就要消散了。”

　　拓跋云契等人听得云里雾里，因此拓跋云止只能给他们解释了先前他遇到的情形。拓跋云幕听说了这灵魂还能侵占人的意识，瞬间脸色一变，问道：“那要是意识消散了，会发生什么？”

　　拓跋云秀抢先答道：“是不是人就死了？”

　　老人看向拓跋云秀，回道：“人，实际上是躯体和灵魂的合一，躯体被杀死，人的灵魂就会离体而出，慢慢地消散在世间。人的灵魂倘如消散，那么躯体也会逐渐失去生机。而这灵魂，实际上就是人的意识，一旦意识消散了，人也就算是死了。”

　　拓跋云幕略微思考了一下，代兄妹们问出了几个问题：“前辈，能否请教你，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寻常世间不可能出现的东西，还有，要怎么才能出去？”

　　老人带着笑意对他道：“先前就是你吓走了我养的小青？你这娃儿，年纪小小，心思倒是比寻常大人还缜密。你们且别着急，我将你们召唤到这里，就是为了把很多事情都告诉你们。”

　　拓跋云秀问道：“是老爷爷你在我脑海里呼唤我吗？我一直听见一个声音，说的像是：来这里。”

　　老人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呼唤你，我在呼唤阿凰。你们能来这里，是一个巧合，又不是一个巧合。”他拉起拓跋云秀的手，然后似乎体会到了什么东西，又问道：“小娃儿，你自小出生，是不是就没再见过你娘亲？”

　　拓跋云秀一愣，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们。拓跋云止等人脸色一变，面面相觑之下，眉头都有一些莫可言说的忧愁。拓跋云止道：“我们的娘亲在生秀儿的时候难产死了，因此她自是不曾见过她娘亲。”

　　老人又问她：“你自出生起，是不是终年手脚冰冷面色苍白，时常会感受到身体之中有一股寒气在流动？”这个问题倒是拓跋云秀能够回答的，她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老爷爷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是大夫还是算命先生？”

　　那老人捋着胡子笑道：“老夫既非大夫也非算命先生，只是一介凡人，而且是你们的同类。”他走到拓跋云幕身前，仔细地看向他的眼睛，然后道：“刚才你的血脉已经复苏了。你能感受得到吧？就是那种浑身血液都冷却下来的感觉。”

　　拓跋云幕点了点头，带着疑惑问道：“前辈，这究竟是……”

　　老人对着四人都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都靠近些。他道：“年纪大了，说话大声点就震得浑身疼。你们既然能来这里，就表示你们是老夫的有缘之人，既然是有缘之人，那老夫也不会说无缘之话，你们身上的很多秘密，老夫都会说给你们听。”

　　他转向拓跋云幕，道：“首先回答这个娃儿的问题。”他突然四处张望了起来，然后将目光锁定在大半坍塌的宫殿的某处。他缓缓地走过去，从那边的土堆里捡起一块匾额，然后用袖子仔细擦拭了一下。老人将这块匾额递到拓跋云幕的手上。拓跋云幕定睛一看，却见上书三个烫金小篆：阿房宫！

　　他回忆起脑海中对阿房宫的所有记忆，不禁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还不知情的拓跋云契和拓跋云秀凑上来，摸着脑袋问道：“什么不可能？”

　　拓跋云幕道：“阿房宫是秦朝灭亡之前修建的宫殿，据说已经被楚霸王项羽的军队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再说，阿房宫的故址明明是在渭城，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老人点了点头，道：“虽说老夫并不知道外面到底过了多久，但当年的那些事情果然还是流传到现今了。你说的都没错，只是事情并没有史书上记载得那么简单。当年始皇陛下认为咸阳人满为患，而先王的宫廷过小，因此萌生新建朝宫的想法。”

　　“可是直到始皇陛下仙去，新建的阿房宫也仍未完工。原本设计出的庞大的阿房宫，仅仅只造出了一座前殿，便是再无人力物力接续下去了。所有工程都停了下来，后来更是因为陈胜吴广等人引发的战乱而完全搁置了下来。”他对着众人招了招手，然后转过身去在前方走着。

　　“当年的阿房宫，实际上并不是始皇陛下对外所宣称的朝宫，建造它的目的，实际上是为了镇住位于阿房宫正下方的‘昆仑之境’。”他们沿着坍圮的宫殿走着，眼望四周，尽是些碎石残渣，那些本富丽堂皇的墙瓦装饰，都破碎地四处散落，被千百年的尘埃掩盖住了原本的光芒。

　　拓跋云止问道：“什么是‘昆仑之境’？”他从地上拾起了一些亮晶晶的东西，却发现这些都是粉碎的琉璃瓦。

　　老人道：“上古传说中道，方外仙岛上有一座‘须弥山’，山上有一颗‘昆仑树’，树上栖息着两个奇异的种群。‘须弥山’高八万四千由旬，巨大无比的‘昆仑树’也因此直插云霄。在云霄之下的部分，栖息着上古灵蛇一族，在云霄之上的部分，栖息着三足金乌一族。金乌和灵蛇乃天生的死对头，倘若相遇，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是好在有一层云霄阻隔，因此万千年来两个种群都还算是相安无事。”

　　他的眼睛微微地眯起，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但他的嘴并没有停止讲述，“那‘昆仑树’上一千年会结一颗‘不老果’，相传只要服用这种‘不老果’，就能获得通天的神力，即便是凡人，也能长生不老。不老果万千年来始终被昆仑树上的两个种群所控制，只要是吞食不老果的金乌或者灵蛇，都能获得通天彻地的神力。金乌吃了不老果，会获得太阳之力，而灵蛇吃了不老果，会获得太阴之力。太阳太阴是世界阴阳调和中的两个极端，太阳之力能够将世间阴雨驱散，能够使阳光普照大地，而太阴之力则遮掩太阳，能使世间阴雨连绵。”

　　“太阳太阴两种神力，左右了世间气象。当这两种力量凝聚在金乌或者灵蛇的身上，就会产生极其强大的个体。上古之人将其称作‘神’。”

　　老人讲述的话彻底地将拓拔兄妹们吸引了过去，他们仿佛是聆听了一个上古的故事，但是老人那种充满怀念的语气没由来地使他们将这些都当了真。只有拓跋云幕想到了些什么，发问道：“但是，那不老果一千年一结，能活万千年的金乌和灵蛇一族，岂非都能成神？”

　　老人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倘若不老果真的那么容易得到，就称不上是神物了。相传那不老果恰恰位于昆仑树中部的云霄之中。那片云霄恰如一片死亡的海洋，只有族群中最优异的个体才有可能进入其中并安然无恙地出来。因此万千年过去了，金乌和灵蛇的族群中，都只出现了一个‘神’。”

　　拓跋云契摸着脑袋问道：“那金乌的神和灵蛇的神，为什么不多采一点不老果，让自己的族人也变得更强大？”

　　老人正要回答，却见拓跋云幕已经想到了什么，率先答道：“因为自私。”

　　老人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诧异。他显然没想到这个年纪尚小的孩子竟然能够立刻将事情理解地这么深刻。他点了点头以表示赞许，然后道：“没错，就是因为自私。第一个成为金乌神和第一个成为蛇神的个体，在族群中已经是最强大的存在。他们很容易就成为了族群里的领袖。一旦成了统率族群的领袖，他们就开始担心族人获得同他们一样强大的力量，这样的话，他们在族群中就有了竞争对手，因此自私的心让他们放弃了强大族群的念头，转而严令禁止任何族人进入云海之中。”

　　拓跋云秀皱了皱可爱的眉头，埋怨道：“怎么不管是人、鸟还是蛇，都是一个样呢。”

　　老人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因为不管是人、鸟还是蛇，都是世间真实存在的生命。只要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就会有竞争。所谓的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不管用在哪里都是对的。”

　　四人跟着老人继续走着。他们穿过了前殿的大厅，走到了漫长的廊道里。这廊道同样损毁了大半，只余一个基本的架构。老人道：“从那以后，金乌和灵蛇的族群中，就再也没有出现新的神，只有一个掌握太阳之力的金乌神和一个掌握太阴之力的蛇神。两位神都有了通天彻地之力，因此那象征死亡的云霄再也不能阻挡他们两个，于是战争开始了。”

　　“金乌神和蛇神是天生的死对头，他们都想将整棵昆仑树占为己有，想将对方的族群赶出须弥山。因此两个神之间的战争爆发了，也正因为如此，世间的阴阳之力陷入了混乱，在那样的战争之中，整个方外之地的气象都变得极度混乱，时而大雨时而曝晒，时而阴云密布时而阳光普照，阴阳之间的平衡被强行打破了。吸收天地的阴阳之力而存活的昆仑树，在千年的战争之后，最终陷入了枯萎，昆仑树死了。”

　　听到这里，拓跋云秀不禁惊呼出声，叹道：“昆仑树死了还能不能救活？”

　　老人道：“除非天地之间的阴阳之力再次回到之前的那种平衡，否则昆仑树是不可能活过来的。”他指了指众人头顶的黑色夜空，“昆仑树一死，树中的神力就流窜到了世间。那种神力破开了时空，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昆仑境’，也就是你们现在身处的地方。”

　　拓跋云契问道：“那这‘昆仑境’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拓跋云止对他道：“你不是都感受到了？”

　　拓跋云幕接话道：“时间停滞，空间无限延长，人若是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不会疲劳不会饥饿也不会老去，就跟……长生不老一样！”

　　老人捋了捋胡须，赞同地道：“你这个娃儿总是这么聪明，基本上全说对了。那昆仑树来自象征无限大的须弥山，又能结出令人长生不老的果实，树体之中自然是蕴含了无限之力。这种力量流窜到世间，就变成了你们所看到的昆仑境。这种昆仑境有无穷多个，分散在世间的各个角落，或许你曾经走过的地方，就有一个你未曾察觉的昆仑境。”

　　拓跋云止道：“那为什么从前我们都没有察觉？还有，倘若真的有那么多昆仑境，那么整个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老人摇了摇头，停住脚，道：“这昆仑境虽然神奇，但也绝非寻常人能够进得来的。”他看向之前产生过异变的拓跋云幕，声音之中带着悠长的沧桑感，“只有拥有着金乌血脉或者是灵蛇血脉之人，才有可能闯进这些昆仑境中。”

　　“而你们四个，都是灵蛇的后代。”

　　9号日万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