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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遖宿小王爷毓骁跟其兄毓埥截然不同。毓埥身为遖宿国主，不怒自威，且野心勃勃，豪情万丈。毓骁却是温文尔雅，喜爱风花雪月诗词歌赋，武艺不低自有一番英姿飒爽，然大多数时候，他更像个文人。
毓骁尚未及冠，总是一身素衣，身量颇高却看着稚嫩。自打跟着萧然来到中垣，目之所及，山山水水、人文风情与遖宿并无太大差异，他却往往看得入迷。
为以防万一，萧然派了两个暗卫“护送”毓骁前往天玑，与慕容离汇合。本来数天的路程，因为毓骁非要游山玩水，结果拖到十多日。
慕容离仍旧停留在那所破屋内。说是破屋，经过多日修缮，已经迥然不同。身手麻利的瑶光护卫不但给屋内添了许多家什，还搭起了泥灰院墙和大门，左右两侧来不及造厢房，就以草棚代替。角落里还搭了个炉灶，像是不打算离开的样子。
山腰打井不容易，他们日常饮用的清水都是从山下运来的。因为取水不易，一群护卫都是在山下洗冷水澡，但慕容离爱干净，屋里头那个病人又不能吹冷风，护卫们便时常多取些水，烧热了拿到屋子里给他们二人用。
这一日艳阳高照，深秋时节难得有这般暖和的天气。那少年病情好转许多，躲在屋子里洗了个热水澡。慕容离也得空洗漱，护士门收拾房间的时候，他便披散着一头湿发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持长箫眯着眼睛晒太阳。
他随身所带衣服不多，其余要么被护卫拿去洗了，要么给了病中的少年，这一日只好换上那套绣着昙花的罩纱红衣。慕容离一头墨发比寻常人要长些，晒到半干时如黑缎似的，在暖光下泛起光泽，令他一身冰冷的气息消融许多。
不是谪仙，胜似谪仙。
被迫跟着暗卫赶了两日路，心气有些不顺的遖宿小王爷毓骁猛然推开简陋的木门后，看到的便是美人抬眸的景象。
那清冷的双眸投来淡淡一瞥，耀眼的红衣如朝霞如火焰，好看的薄唇微弯，嘴角挤出一抹浅笑……那难以用笔墨形容的美，让白衣少年看得傻了眼，也红了脸。
毓骁站在大门口，手足无措，想多看一眼又觉得难为情，略略收回目光，盯着半尺高的门槛。
“小王爷大驾，蓬荜生辉，请进吧。”
“哦……哦！”
毓骁被请进院子，护卫立刻搬来方桌、茶壶、茶杯，还特意给毓骁准备了润湿的布巾擦手擦脸。毓骁颇不自在地收拾自己一身狼狈的时候，方夜拿来木梳、发冠，替慕容离束发。
慕容离已经及冠。这让毓骁非常惊讶，但是呆呆看了一会儿，发觉慕容离梳好头发，正冲他微笑，立刻垂下眼帘，悄悄用手去捏耳廓。耳朵发烫，还好红得不明显。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慕容离招呼毓骁。
方桌上不知何时摆了盘糕饼，形如梅花，雪白玲珑。
毓骁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拿。他确实饿得厉害。
他们本来从未相识，但自从相见，却很快熟络起来。慕容离看起来并不像毓埥和长史他们口中所说的那般“阴险狡诈”“城府极深”，这让毓骁渐渐放下了本就没多少的戒心。他虽喜爱文墨，却是个活泼的性子，没过两日就跟瑶光护卫们熟络起来，对慕容离更有相见恨晚之意。
毓骁本就不是被挟持而来，他是自愿为人质的。他自愿为人质，也并非通敌叛国，而是意在让兄长毓埥尽快退兵。
早些时候，毓埥提出打算挥兵中垣，想来心慈仁善，无甚抱负的毓骁就跟兄长意见相悖。遖宿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守住一方国土近百年而无乱事，实在没有必要征伐外族，令遖宿子民折亡。
然而他到底不是君王，遖宿人也不是人人都贪图安逸的。毓埥最终还是翻过越支山，渡过雾澜江，剑指中垣。他们本来所向披靡，奈何中垣到底能人居多，有公孙钤促成结盟，有战神齐之侃，更有坐守幕后的慕容离翻云覆雨。遖宿损兵折将，甚至毓埥都受了重伤，事已至此，毓骁欲令兄长退回遖宿之意更胜从前。他知道毓埥心有不甘，必不会就此罢手，故而萧然寻上门的时候，毓骁提出了交换人质的办法。
以他换庚辰，之后他必会劝说毓埥退兵。
瑶光护卫对毓骁也没有多大的防备。这个总爱拉着慕容离品诗论画、探讨音律的小王爷心思通透，又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一眼就能看穿其心思。
慕容离吃够了苦头，破屋也能住得下，可毓骁不然。他是遖宿王室宠着长大的，锦衣玉食从来无忧，是以在山腰破屋住了几日后，一行人就匆匆离开这里另寻住处。
毓骁、慕容离和那病弱的少年同乘马车，方夜和马夫守在车厢门口。
马车离那座不知名的小山头越来越远，因为走的是小道，路途颠簸，那病弱少年坐不稳，慕容离便揽着他的肩膀。少年一脸沉郁，不怒自威，似有几分皇族天生的贵气。
毓骁悄悄打量对方，满眼好奇。
在山上的时候，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所有人都没有提到过少年的名字和身份。他起初以为这是慕容离的朋友，后来又觉得这是慕容离的敌人，眼下犯了糊涂已然不敢乱猜了。
少年话很少，比慕容离还要沉默寡言，这让毓骁感觉非常无聊。
没过多久，他们在一个不算繁华的城镇寻了处宅院住下。宅院分前后三进，还有跨院。他们分散住在不同的院落，毓骁倒是能经常看到慕容离，找他喝酒聊天，却再也没见过那少年。慕容离不主动说，毓骁也不便多问。
遖宿的信来了两封，起初是讨要毓骁亲笔手书，确认毓骁安然无恙，后来是约定时日互换人质。毓埥亲自写信，警告瑶光一行人不得怠慢毓骁，慕容离把那信拿给毓骁看了，毓骁面有愧色，随后沉默良久。
“你哥哥对你真好。”慕容离提笔写下了一个日期，与毓埥约在冬月初五，原天玑国并州城城内。冬月初五还有半个月，足够遖宿人慢慢赶路将庚辰送回。慕容离并不担心毓埥不答应，因为毓埥可能早就猜到了毓骁是主动做人质的。
慕容离这么说，毓骁倒有些难为情了：“……我也不愿这般……若不是遖宿伤亡已太多，其实我并非定要兄长从中垣退兵。他……是个经天纬地的男儿，生来就要做大事的。”
慕容离笑了笑，道：“为君为王便是这般，你有抱负，别人就要报仇。”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神情瞬间变得冷漠。毓骁悄悄看过去，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怜惜。
天权莫郡侯便是这个时候来求见的。
慕容离听到莫郡侯名号，眼眸里的冷意瞬间褪去，整个人都欢快了几分。他难得露出灿烂的笑容，亲自出门相迎。
毓骁知道慕容离曾在天权任兰台令，他与故人相逢定有私事相谈，作为一个外人，尤其是一个外族人，不便在场，就回到自己的院落去练剑。他原本不爱练剑的，可是意外发现慕容离不但会武而且武艺出众，练剑就勤快许多。
慕容离不知道莫澜在找他，毕竟莫澜没有明目张胆地寻人。把人迎进门之后，听闻莫澜是奉了执明的命令前来协助他，慕容离难免有些诧异。随后想想莫澜居然能发现他的踪迹，可见执明派出的人并非寻常之辈，不由得苦笑一声——那个人，还真是疯魔了。
他啊，本不该搅入这一淌浑水的……
莫澜捶打着腰部，唉声叹气：“阿离，你这行踪也太隐秘了，我寻了近一个月才找到……马车坏了，我只能骑马，累得要死！唉……不过隐秘些也好，省得被那些刺客找到，危险又麻烦。”
慕容离给他倒上热茶，看他风尘仆仆，向来华贵优雅的打扮变成如今的狼狈憔悴，满心温热。他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淡淡问上一句——“他，可还好？”
当初那般决然离去，他有没有生气？他是个纵情享乐的人，酒宴向来不断，身子可还好？天下局势已然如此，太傅是不是整天骂他，令他烦忧？
莫澜喝过茶，委屈地看过来：“他？他能有什么不好！昱照山岿然屹立，他在王宫里好好的。”顶多就是望眼欲穿，睡不好觉罢了。
“你不该来的——他不该让你过来。”慕容离轻叹。
“阿离说的什么话？当初是你愿意随我去天权的，你在天权任兰台令数年，如今天下谁人不知瑶光与天权的渊源？那些意在天下的，哪个不惦记着富庶的天权？唇亡齿寒，阿离只顾着复国，难道不管天权的存亡了吗？”莫澜试图拍桌子，瞥见慕容离淡淡一笑看过来，咳了一声，改为抓着慕容离的胳膊，又是一通胡搅蛮缠。
“我莫澜狐朋狗友数不尽，真正当做朋友的只有你一个。就当为朋友两肋插刀，我也得关照你的安危！再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天权王宫里的那位，不好打发啊！”
慕容离被他逗笑了。莫澜松开手，笑呵呵地继续喝茶。他知道，阿离这是同意他留下了。
莫澜抽空给执明还有金统领各写了一封密信，透露了慕容离近况。因为不怕这封密信被截获，莫澜还透露了他们眼下所在之地，让金统领将三千精兵秘密带到舍兰山附近待命。这自然是为防着互换人质的时候生变。他提起遖宿小王爷，只说见过一两次，虽然对方看起来单纯，但他没来由地不喜欢对方总来寻阿离聊天。可惜都是客人，他没有理由让阿离拒绝见毓骁。
莫澜不过是抱怨毓骁霸占了他跟阿离独处的时间，随口提了几句，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几句话让执明毅然留书给太傅，带着几个高手就跑出了王宫。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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