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渡》温如寄

1、第1话 料峭

　　立春刚过，二月也开了头，可是海市远远没有暖和起来。

　　在海市市老城区尽头的酒吧街上，却热闹喧天。
　　在这条海市最昏暗的酒吧街上，盘踞着各种各样的地下乐队。

　　嘈杂热闹，此起彼伏。

　　嵇小野就是在这里驻场的，他年纪不大，全身的颜色却够一盘颜料盘，酒吧老板K哥常常打趣他，“小野啊，你可真真是入错行，你该是个画家？”

　　“哈？”

　　“躺在地上一滚，可不就成了一副画了吗？”K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挨了兔崽子一腿，嵇小野吼道，“叫我野哥，没大没小。”

　　嵇小野年纪不大，却不喜欢别人叫他小野，喜欢别人叫他野哥。

　　旁边撘架子鼓的刘总憨憨笑道，“是嘞。野哥。”

　　那一年，嵇小野十八岁，孤独又贫穷。
　　遇不到故事里拯救世界的hero。

　　所以他只好自己弄钱，为了钱，什么都干过。

　　那时候，他瞅着酒吧街上的乐队这么挣钱，也眼热，拉着跟他关系好的几个地痞混混，组了个乐队，破锣嗓子一吼，保管谁也不敢进酒吧的门，乐队倒是起了镇宅保平安的效果。

　　居然真的有酒吧愿意要他们。

　　这一天，不过是漫长人生二十多万日子里的一天，不是最富有的一天，也不是最落魄的。

　　他，郝猴子，刘总和江平。
　　还在一起。

　　郝猴子最大的梦想原本是讨个漂亮老婆，想组个乐队纯粹是因为拉风，招姑娘喜欢。
　　可是姑娘们却都不怎么看得上他，听姑娘喜欢小伙儿给她们唱情歌，郝猴子练习了好几天，陆续用爱情买卖和两只蝴蝶等著名情歌成功把酒吧街的单身雌性动物，上至70岁老太，下至6岁小萝莉，都骚扰了一遍，再也没人理他了，终于消停了，综上所述，郝猴子的老婆梦暂时没法实现，于是他只好暂时愉快的奔向了岛国□□的怀抱。所以他的梦想也变成了收集他的女神苍老师的作品。

　　还有老板，老板并不是真的老板，是的，他只是空有老板的啤酒肚和老板的名字，是的，他的大名叫做刘总，刘总的刘，刘总的总，却没有当“总”的命。但是老板生性豁达，人好，经常借钱给别人，却总也要不回来，是个老好人，所以大家都叫他叫老板，也算是过过老板的干瘾了。

　　还有江平，绰号江豆芽，是根营养不良的菜豆芽。这怪不了江平自个儿，要想，在一块地里，只播种一个颗种子，长不成大树，那得怪种子，可是他们家偏要在巴掌大的地里洒满种子，可不就只能长豆芽了么？
　　最可恨的是，江平这颗不争气的，争不到阳光雨露的小豆芽在他十五岁时就被其他豆芽踹出来了。他一个人茫茫然来到海市，差点被骗钱骗色，然后遇上了嵇小野一群人。

　　他们是如此不同的少年，却因缘际会的，在那一年，在一起。

　　谁知道，这杂牌乐队出师不利，第一天就遇到了抢地盘的，江小豆芽报告，“野哥，对面的那边来了个抢地盘的，叫做什么昼日？”

　　“我看是找日吧。”郝猴子总结。

　　“郝猴子，我们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上。”嵇小野咬断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

　　少年们一热血起来，就是捋袖子开干，于是，就掐上了。

　　酒吧里鸡飞狗跳一片，嵇小野一群人和昼日那一帮成员每一个脸上都青青紫紫一片，更丢脸的是，他们还他妈的打输了。

　　打输了以后就是落荒而逃，根本不管K哥在后面大喊“兔崽子，站住，砸了我的店是要赔的！”

　　嵇小野看着他们一群人连带着租来的乐曲，目标太大，说，“我们分头跑！”大概是他们日常逃跑逃出了经验，很快就如同四只踏了风火轮的小老鼠一般隐蔽在了黑暗小巷的尽头。

　　可惜万事总是乐极生悲。

　　嵇小野没头没脑的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身形修长，不知道在这寒冷的早春夜里站了多久，久到以为他落地生根，成了一棵树。

　　嵇小野抬头看了那个挺拔少年如瓷般的脸，就再也不敢看了，长得好看的脸都是祸水，偏偏这祸水对其他人都是谦逊有礼的模样，唯独对他，从小就死凶死凶的。

　　他总能看见这张祸水般的死人脸。

　　嵇小野从小就不爱念书，从小到大，他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一遍一遍翻过学校那堵的矮墙，一次又一次的逃课。

　　连老师和学校也放弃了找他，做流氓的胚子有什么好说的，都想着不如等嵇小野犯一个大错，然后顺理其章的开除他。

　　只有一个人会守在那堵墙后，一遍一遍的堵他，把他带回家。

　　后来嵇小野身边所有的人都认识了他，他一出现，就有此起彼伏的口哨声，老板和郝猴子咋咋呼呼，指着那个站得像一棵树的少年说——

　　“小野哥，你们家小仙女来了。”

　　呸，我家的小仙女。

　　他一直知道小仙女不是他家，肖羡也和他不是一路人。

　　他这样想了很多年，知道分道扬镳的那一天迟早要来。

　　那一天在高考后终于来到，肖羡考上那所全国闻名最高学府浦川大学，如愿逃离了海市，而他却因为一些事错过了高考，留了下来。

　　可是，那个墙后如树一般的少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在小爷面前晃。

　　嵇小野擦了嘴角的血，看向那个冷冷盯着自己的少年，心里想好学生拽什么拽，好学生不是也来酒吧街吗？

　　他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想要捏着他的下巴，一如往常的调笑——“哟，好学生好巧啊，这么晚睡不着觉出来找妞吗？要不要哥哥给你介绍个活好的？”

　　可是他一对上肖羡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所有的不正经，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同岁的肖羡已经比嵇小野快要高大半个头了，双手插在口袋里，质问他，“为什么逃了潘老师的课？”他竟然还去了他们学校。

　　还是死凶死凶的。

　　嵇小野不答话，不打算搭理这个死人脸。

　　“走，回家，我给你补课。”他坚持说。

　　他想，我跟你回去做什么呢？肖羡，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的人，你为什么要一遍一遍的来找我？他还能给他什么？

　　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哥不回答，看了他许久，忽然蹲下来红了眼眶，他哭得撕心裂肺，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肖羡打不过他，他不想去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可是他只想哭。

　　肖羡没有说话，只看他没有缘故的哭。

　　在那个春寒料峭的春天，肖羡在海市最昏暗的的酒吧一条街上，捡回了一只五彩野鸡精。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看着嵇小野那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嫌弃的几乎要把眉毛打个结。

　　他始终不发一言，不敢拥抱他，也不敢在他耳边轻轻哄他。

　　更不敢说——

　　“喂，不要哭了好吗？我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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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放弃有big的题目了，边写边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