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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姐妹重逢 ...

  •   软榻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口中漫了出来,沈恪不停的用锦帕擦拭,然而却没有丝毫的作用。“子音,子音……”他的声音里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我急忙打来一盆热水,语气中有一丝愧疚:“相爷,让我先给夫人将外袍换了吧!”他点了点头。我从衣柜中取出一件压在箱底的还是簇新的红色斗篷,这,应该是她和叶正卿初逢时穿的吧!“夫人!”我扶起她,让她靠在我肩上。豆大的泪水从她眼眶中滚落,滴在那件大红的斗篷上。

      “岚翛,他和你娘亲除了你还有孩子么?”她含泪望着我。

      “我还有一个孪生妹妹,在四小姐身边做侍读。”我将她的外袍褪下来,扔进盆子里。“那你是怎么进相府的?”她用她那双秋水涟涟的双眸望着我,颤声问道。

      “娘亲过世后一个月,恰好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爹爹带我们上街看灯,那时候我们已经没有积蓄了,为了给妹妹买花灯,他低声央求小贩,可是那些势力的商人却羞辱他!我看不下去,骂了那个小贩,说他是花鸨,他气得脸色又青又白,想要打我……”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拉着汐妍逃跑,却在茫茫人海中与爹爹失散了……说来也巧,用迷香将我们熏倒的却是姑姑叶贞!不知怎地,我们遇到了强盗,姑姑杀死了被称为‘鹰老大’的首领,但她也受了伤,于是,我帮她裹伤口,看见了她发间的银簪,才知道她也姓叶。她告诉我她有一个哥哥叫叶仁,我正要问她,却冲来一大群官兵,然后,姑姑就自尽了,她让我把簪子给爹爹,我告诉她爹爹就是正卿。她一下便叫出了我的名字,可是,却再也醒不来了……于是,相爷便将我们带了回来!”

      “你娘亲怎么死的?”在我讲完后,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良久,沈恪方问道。

      “在我六岁那年,死于难产!现在算来也有八年了。”我垂下眼睑,眼前又浮现了出那个秋锦长裙,一支紫玉簪子的美人儿,那便是我今生的母亲啊!叶正卿带我们放风筝的时候,她会含笑着,坐在一旁作女红,叮嘱我们小心,那是个多么水灵的女子啊!笑起来,眉里眼里都是令人舒心的美丽。

      “翛儿,可愿做我的义女?”沈恪忽然开口。

      我咬紧下唇,说实话,我实在不愿再喊其他人叫“爹爹”,但我相信,他们是真心实意的,转头看了看沈夫人薛子音,她此时正热切的望着我,苍白的容颜上泛着诡异的红看上去怵目惊心。“义父——”我低低喊了一句,按照古代的礼节向他们行了一个大礼——俯身下拜,双手放在额头,直身而跪,冲他们拜了三下。

      “老爷,大夫来了!”张总管在外禀道。

      “快请!”沈恪站了起来,迅速去把房门打开,我将沈夫人床前的鲛纱帐放下,垂首立在一边。

      传说中的悬丝诊脉我算见识到了!三条丝线被缠在了沈夫人的玉腕上,白发苍苍的老太医手中握着丝线的另一端。屋子里静极了,只听得见沈夫人急一声缓一声的呼吸,越发的粗重。老太医示意换另一只手,我急忙解下丝线,缠在她的另一只手腕上。良久,老人示意可以了,他提起药箱,缓缓走了出去,沈恪跟在他后面。我倒了一杯白开水,喂给沈夫人喝下。

      “岚翛,你可愿叫我一声娘亲?”她缓缓问我。“……”我犹豫了一下。她的眼中有什么忽然灭了,一抹无奈的痛楚像雨后的野草一样迅速蔓延,似乎要席卷她整个的生命。她瘫倒在锦榻上,缓缓合上双眼,清丽的脸庞上写满了不堪重负的疲惫。我忽然觉得自己好残忍,连她那么小的奢望也不愿意去满足,对我来说只是两个字,可对她来说,却是一种期盼:叶正卿是我爹爹,我若喊她娘亲,相当于拉近她与叶正卿之间那道深深地隔开的沟鸿。

      沈恪进来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灰败,带着难掩的悲哀。“义父……”我轻轻换了一句,将泡好的竹叶青递过去,“太医说什么了?”

      他接过茶盏的手在轻轻的颤抖:“……太医说子音的哮喘复发,而且……体内的脾脏破裂,胸腔积水很可能活不过三日!他……他甚至连药方也没开!”

      “怎么会有脾脏破裂?”我愣了一下,喃喃道,“没道理啊?!”

      “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沈恪苦笑道,“当时,你们还没有出世,我和她的第二个孩子夭折后,我带子音上山许愿,顺带送你娘出城,为了引开追兵,她从疾驶的马车上跳了下来,当时就差点儿……就差点儿活不过来……”

      心一下便被什么击中了,我呆呆的站着,心绪飞扬:叶正卿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这样一位奇女子死心塌地的爱着,在荒芜的岁月里固守着那份永不退却的炙热的情感,几十年如一日,即使明知得不到,也永不放弃!但我更佩服沈夫人薛子音,试想,这个世间又有几个女子会舍掉自己的性命去救自己的“情敌”呢?别说不会去救,更有甚者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

      “娘亲请受翛儿一拜!”当即,我“扑通”一声,便朝着她跪了下来。她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像孩子的笑靥一般干净,澄澈,透明的犹如天山上的白雪。三年来,我第一次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笑得如此开心。

      “翛儿……你是个,是个好孩子,你……你会幸福的……”她抬起手来,轻轻为我捋了捋耳发,笑着。泪水再也止不住,扑簌簌的滚落下来,打湿了我的衣襟,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抽噎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终于缓缓闭上眼睛,脸上挂着笑,安详而温暖。

      “娘——”我忍不住喊了出来,五年了,整整五年了,五年里她对我的谆谆教诲又浮现在眼前,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我是个“冷血”的人,可是却不意味着我是麻木的,我会一辈子记得她的好,她的情。

      很快府上便布置好了,夜凉如水,我穿着素缟跪在她的灵柩前,灵堂上,沈恪和她的两个孩子正默默烧着钱纸,火盆里火舌雀跃,吞噬着我们放进去的一张张钱纸。黑色的灵幔飘飞,白色的纸花飞舞,我从来不知道这样素净的白色会有那么刺眼!这样空洞,毫无生气的感觉忽然让我觉得想逃避,有什么闷在心口,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甚至连眼泪也没有,眼眶是一片干涩和无奈,我忽然站起身来,跪的太久了,身子一个踉跄几乎要跌到或火盆里!不顾沈恪和下人们惊异的目光,我径直便往外走。

      又来到倚梅居,冷月下,片片白梅寂寞的开放着,暗香浮动,带着悲伤的气息,扑面涌来。门口,那个白色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我想哭,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可是,最后我只能坐在梅树下,望着那个白色的灯笼中微弱的烛火摇曳,任白梅飘零的花瓣落满一身……

      我成了沈丞相的义女,相府的五小姐,住在沈夫人的故居——秋栖院。

      这时沈夫人死后的第一次家宴,在我的一再要求之下,沈恪只给我配了一个老嬷嬷,其实她也不老,约四十岁的模样。换好衣服后,她帮我将头发绾了一个髻,仅带着姑姑留给我的银簪,便去了赏膳厅(吃饭的地方)。

      进了赏膳厅,沈恪冲我招手示意我坐到他旁边。我冲他行了一礼,放坐下,对面一身牡丹刻丝鹅黄洋绉裙,髻旁簪着一朵含露的牡丹的美人儿正笑盈盈的望着我。她削肩瘦腰,长挑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俊眼修眉,顾盼神飞,除了我那从小就是绝色美人的妹妹汐妍,谁还有如此羞花闭月之容,沉鱼落雁之貌呢?

      “姐姐!”她温柔的笑了,还如小时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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