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农家妇》徐徐一诺

22、第 22 章

　　雨淋的地面又湿又滑，沈宁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爬，为了防止地里积水需要通水沟，肩膀上还背了把大锄头。

　　沈宁秀什么时候也没走过这样湿滑的山路，裤脚被雨打湿大半，还沾了不少泥点子，一双鞋早就糊的看不清形状了，为了不让自己滑倒，还得时刻绷紧了小腿，到最后累的气喘吁吁，愣是把锄头当成拐杖杵着地面帮忙爬上去的。

　　药田比她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先前挖的排水沟起了作用，淅淅沥沥的小雨汇成的水流全都从排水沟流了下去，只有一些地势原本就低洼的小坑积了点水，沈宁秀连锄头都没用上，从旁边氕了一根粗点的树枝，沿着小坑下面挖出一条凹槽，引着积水流向一旁的排水沟。

　　沈宁秀现在特别庆幸当初选的这片山地还是稍微又些坡度的，本就不是容易积水的地方，等雨停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排干水，免得出现菌窝霉变，那才是最要命的。

　　等到把该排水的地方全都疏通好，沈宁秀已经觉得胳膊跟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蹲身的时间太长，全部弄好起来的时候眼前一片眩晕，晃了两下，差点就要仰倒。

　　一双大手及时托住了她，把她扶稳站好之后又迅速撤离，让沈宁秀连惊吓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你没事吧？”韩远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来。

　　沈宁秀让自己站稳，觉得头晕目眩的感觉全都散去了才敢睁开眼转身，刚才托过她的一双手不动声色的收回背后，沈宁秀再抬头，对上的是皱着眉头，鬓角都被雨水打湿了的韩夫子。

　　“我没事，就是蹲的时间久了，起来头晕。夫子怎么到这儿来了？”反正她比韩远矮的多，沈宁秀佯装低头，这样就看不到韩远那张严肃的面庞了。

　　他能说是瞧着外头下雨，生怕安秀秀惦记山里的药田，一个人跑进山里来，冒雨赶到沈家一看，果然只有两个孩子在家，他不放心，这才又爬到山上来的么，当然不能说。

　　可韩远又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一时半会找不出别的借口，只能避开这个问题，直接说道：“都弄好了么，弄好了赶紧家去，山里头下雨打雷不安全。”

　　话音刚落，一个炸雷在他们头顶上响起来，又是在山上，感觉就要砸在身上一般，把沈宁秀吓得够呛。这人的乌鸦嘴体质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改变，沈宁秀气闷，原本还站在离树比较近的地方，这会也顾不得避雨了，拉着韩远就往空地上走。

　　一道长长的闪电劈下来，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就像直接劈在了山顶上，可以想象后面的雷声会有多大，沈宁秀喊着“赶紧把耳朵捂起来”，连忙用双手掩住耳朵。

　　下一刻，比雷声早到一步的是一双温热的大手，悄无声息又十分准确地叠放在沈宁秀捂着耳朵的双手上。震耳欲聋的雷声被阻挡在外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沈宁秀觉得心里也跟着轰隆了一声。

　　抿着嘴唇依旧显得十分严肃的韩夫子，今个胆子可不小，又扶她腰，又捂她耳朵，这人是真不懂这样不合适，还是跟她装傻充愣呢。

　　不等沈宁秀开口，眼见雷声已经渐小的韩夫子，迅速放下双手，背转身，开始往山下走，若不是稍微有些磕绊的走路姿势，沈宁秀都要以为他是什么都不懂的了。

　　“趁着雨小点，快些走吧，家里只有二妞文斌两个，小孩子也是怕雷声的。”

　　沈宁秀闻言挑了下眉，他们家文斌就是怕打雷的，之前来的时候因着下小雨也没想到会打雷，这会刚一打雷她就想到了，可韩远是怎么猜到的呢？

　　沈宁秀很快便无法注意这个问题了，因为下山的路比上山还难。已经下了有一段时间的大雨把整个山路都浇透了，饶是山里石头比较多也耐不住泥水湿滑，沈宁秀脚轻，拿锄头拄着地都不好用了，有几次差点脚下打滑叽里咕噜滚下去，还好有韩远在一旁使劲拉住了她。

　　“下雨天山上不安全，以后尽量不要一个人往山里来。”韩远已经对自己的脾气彻底没辙了，原本想好好安慰一下安秀秀，到嘴的话像是带了训斥似的，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不得劲。

　　出乎意料之外，秀秀这一次竟然难得的没反驳他，“夫子说的是，我也是太担心药田了，为了两个孩子以后也要多多注意的。”

　　若是没有韩远几次拉住她，她这会恐怕早就摔成泥糊了，果然山里的生活她还是不太能适应。为了表现自己确实是个知好歹的人，等走进村子要分开方向走的时候，沈宁秀十分有眼色的抢先开腔：“有劳夫子，这回还真是多亏了夫子，秀秀以往有说话太直的地方，夫子别跟我一般见识，有空一定请韩娘子来家吃饭。”

　　“嗯，”韩谅点头应下，转过头来的时候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语气却是迅速软和下来，“以往我也有口没遮拦的地方，你也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才好。”

　　两人算是冰释前嫌了？沈宁秀摇头笑，她跟韩远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能彼此多包涵便是再好不过了。

　　“对了，有一件事还要拜托夫子。”沈宁秀想起被水淋过的药田，喊住韩远。

　　不自觉微笑的韩远，带着一丝期待转身看向早已经被雨淋湿的安秀秀。

　　“药田周围撒下去的祛虫兽的药粉怕是要被雨水冲走了，夫子等韩谅回来的时候，能不能跟他说一声，在帮我找一包新的来，等雨停了还是要撒上去的。”

　　韩谅有事去了镇上，最近两天沈宁秀都没看见他人，想着他回家肯定是韩远先见着人，这才有此一说。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的韩远，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失落，想着刚才明明两个人手都碰到一起了，安秀秀遇到事情第一个想起来的还是韩谅，明明祛虫兽的药粉他也知道怎么弄得来。

　　对上沈宁秀一无所知还在等他回答的眼神，韩远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回答道：“我知道了，你赶紧家去吧，淋湿了容易伤风受寒。”

　　“这就家去。”得到答复的沈宁秀一点没耽搁，立马转头往家走，什么话也没给他留下。

　　韩远留在原地愣愣的看了沈宁秀的背影，过了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转身往韩家走。

　　沈宁秀带着一脚泥糊回到家，二妞正在灶间烧热水，喜得沈宁秀恨不能把人搂过来亲两口，“真不亏娘这样疼你，都知道烧水等我回来了。”

　　沈宁秀直接把脏了的鞋子脱在外面，赤脚走进灶间帮二妞舀水，她现在急需一个热水澡冲去满身的寒气，尤其是手上脚上的泥巴，真是一刻都不能再忍。

　　“娘走了没多久，韩夫子就来找娘，知道娘往山上去了，又匆忙出门，临走之前交待我先烧点热水等娘回来，”果然她娘一回来就用到了热水，一点都没耽搁时间，“韩夫子可真厉害，什么都能预料到，我还煮了姜水，娘洗完澡别忘记喝一碗。”

　　“知道啦，我的小管家婆，”沈宁秀伸手摸了一把二妞的小脸蛋，果然闺女才是娘的小棉袄，“娘这边有热水就行了，你跟弟弟堂屋里玩去，娘一会洗好了就给你们烧饭。”

　　“文斌这会能自己玩啦，我想绣一会花，我也会看着文斌的。”被陈娘子都夸有定性的二妞，果然比她更适合学刺绣，在她看来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几个小时，就为了熟练一套刺绣手法，沈宁秀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果然，他们沈家的这两位就是了不起的角色。

　　“想练习久自个练，你学刺绣也没耽误了读书，娘是不会说什么的，快去吧。”

　　“哎，”二妞得了娘的同意，兴匆匆的往堂屋里跑去，文斌有自个喜欢玩的东西，等他坐不住想起来疯玩的时候，二妞只要说会给他绣个带小雀儿的手帕，文斌就会立刻安静下来了。

　　离着娘做饭还有好一会功夫，她能把几个要做的东西全都给重新练习一遍呐。

　　一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疲累，沈宁秀晚饭也没弄的太复杂，葱油饼加玉米粥，还有中午剩下的两个菜，已经够娘仨混个肚儿圆。吃完饭又美美的睡上一觉，沈宁秀觉得自己又精神抖擞的了。

　　跟沈宁秀的快活相比，韩远这边就苦／逼了一些。他如今的身体素质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原也是他没注意，随便披了个蓑衣便出门找人，又跟沈宁秀雨地里说了许久的话。

　　回到家之后怕陈娘子知道了担心，韩远避开人重新换了套衣服，擦干净头发，姜汤是没有的，有两口热水喝就不错了。

　　他那会在外打猎，碰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在野外淋上一夜的雨都没关系，谁成想就这么一小会的雨，第二天竟然没能从炕上爬起来。

　　儿子的身子好不容易在年前有了些起色，也不是平日里苍白单薄的了，每顿饭的饭量也在一天天增加，眼瞅着都开始长膘了，谁知道一场雨淋的又给回到了从前。

　　陈娘子开始急的团团转，等问清楚缘由恨不能把躺在床上的韩远拖起来揍一顿。

　　“你说你好好的，没事往外头跑干嘛，淋了雨回来你跟娘说一声，泡个热水澡祛祛寒总行吧？你自己不动手，也不让娘知道，你说，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孩子。”

　　原本就是他自己不小心，也没把身体放在心上，这会累的陈娘子伤心难过，韩远心里也不好受，可再换回昨天，他也是会去找安秀秀的，顶多回来家的时候泡泡热水澡，再多喝两碗姜汤，争取不让自己这个样子罢了。只去找安秀秀的事到底咬着牙，没跟陈娘子透露半句。他自己心里怎么想的都模模糊糊的闹不明白，又怎么能把这些事情说出来，让陈娘子跟着忧心重重呢。

　　因为发热，嘴唇起了一层皮的韩远咧了嘴笑，逗自个亲娘高兴一点。

　　“你可别冲我笑，我这会正气着呢，没功夫跟你瞎笑。”还能想着逗她开心就是没给烧糊涂了，陈娘子拿了平常家里常备着的散热的草药煮了喂给儿子喝，想一会还是忍不住念叨，“韩谅跟你爹都没在家，为娘的也搬不动你，你可得快些给娘好起来，咱家连个去请大夫的人没有，你可别再吓唬娘了。”

　　“没事的娘，喝完中药睡一觉唔出汗来，儿子就没事了。”说完，韩远到底把自己这副身子嫌弃的不行，打算等韩谅回来，也不想着丢人不丢人的了，一定要跟着韩谅多活动活动。韩谅打猎的本事是跟他学的，拳脚功夫可不是，韩远之前总觉得拉不下面子，这回无论如何也要让韩谅教他拳脚功夫了。

　　不求能把人打趴下，只要能让他强身健体就够了。

　　让沈宁秀担心的这场春雨下的并不大，第二天已经停了。给两个孩子吃好早饭，目送他俩手牵着手往韩家走过去。还没等她在家把锅碗刷出来，两个孩子又手牵着手回来家里。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沈宁秀皱眉，“你们没去夫子家？”

　　二妞叹了口气，语气里都是担心，“夫子昨天淋雨生了病，这会在炕上躺着呢，不能给我们讲课了，让我们等他好了以后再过去。”

　　得了，这事还是因为她，沈宁秀把围裙解下来，锁上远门，往韩家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