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餐馆的厌花女郎》寒寒

28、凯旋03

　　牟东阳走进「街角餐馆」，见到餐馆里只有几个工读生，还闲得拿着电蚊拍到处追杀蚊子苍蝇，他笑着婉拒奔上前来招呼他的侍应生，直接走向吧台后睡到瘫死在软沙发里的司空晨。

　　这家伙睡得好香哪！牟东阳哭笑不得，只好伸出「魔掌」准备祭出绝招——

　　「我还没死，所以劳烦牛先生你收回你尊贵的手，不必探我鼻息了。」

　　闭着眼睛的司空晨突然开口，牟东阳也就立刻缩回手去，否则他这只手恐怕会被司空晨咬掉一两根手指头。这个死小子啊，还是这么爱玩「装死」的游戏。

　　「看来，我是最早到的人。」要不是他来得最早，晨也不会无聊到跑来逗他「这头牛」。「康康呢？他不是『召集人』吗？怎么反而还没来？」

　　司空晨翻翻白眼以表清白。

　　天知道康康在搞什么鬼？整整五个月！那臭小子几乎把他们几个人的电话给打到报废，每日疲劳轰炸的成果是居然连风月都投降了。司空晨的确有点讶异，觉得这位康康先生果然功力高深，死人大概都要给他吵醒了。结果到昨天，康康突然来电通知说大家约定了今天下午三点正在餐馆见面。

　　嗯……其实司空晨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兴奋啦！风月有多忙是众所周知的，面前这头「牛」也因为是准医生的身份忙到昼夜不分，还有高Sir跟暮景那丫头，居然还真的让康康把他们从美国拖回来了，这可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事。

　　牟东阳问了这一句，其实也没多期待司空晨会给他一个答案，毕竟过去这一年以来，晨算是最「与世隔绝」的人了。

　　「对了。晨，你知道风月身边多一个秘书了吧？」

　　秘书？想起那些陆续传来的消息，司空晨又有点想要杀人了。

　　「就是那个叫『桑•威尔』的家伙，据说还是艾森的弟弟。风月起初收他在身边作秘书，到今年六月风月坐上主席位子，居然就把这个洋鬼子捧上总裁宝座了，气死了任氏上下各门各派。偏偏这个桑在金融界名号响当当，又有风月这个大股东在撑腰，他们气死了也于事无补，只好就范啦！还有那个害死日的津平吉亚，听说他完全丢下我以前打下的江山，跑回日本去做他津平家的继承人了，不过他居然还常常去骚扰风月，说什么津平家族可以为任家『死而后已』……去！任家是什么角色，风月又是什么人？难道还用得着他们来帮忙卖命？据我所知，风月没响应过津平家任何发言，我想风月是不想再招惹他们，免得她又想起日，简直是找自己麻烦。」

　　牟东阳接过司空晨递来的一杯咖啡，不禁为司空晨的臭脸而发笑。

　　晨还是那么讨厌津平吉亚啊！想当日若不是风月拦在吉亚身前，晨恐怕早就宰了那个日本人。风月是什么人？她怎会任由晨杀了吉亚？吉亚曾是「星」的门人，虽然还未见过「星」的真面目，却也算是「出生入死」过了。晨杀了吉亚，他会后悔的；任先生死了就是死了，晨杀不杀吉亚，任先生都不可能再活回来，反而晨背上又多了一个十字架，他又欠了吉亚一条命。

　　轻轻啜一口咖啡，牟东阳以这个动作掩饰唇畔藏不住的一抹笑意，抬头又是一脸严肃：

　　「你，何不直接除了吉亚，就当作赔任先生一命。」

　　「他……」司空晨嗫嚅着，然后昂然反驳，「他赔不起！」

　　死鸭子还坚持要嘴硬？服了。牟东阳无奈一叹：

　　「不要欺骗自己，晨，人总有看得清清楚楚的时刻，就算你骗了自己，也不会开心的。你本就明白自己对不起吉亚，你欠他的，难道就用取他性命来偿还？当日风月让你杀了吉亚，那又如何呢？你始终会明白，那只有一个事实——你又欠吉亚一笔了。吉亚他们一群人，由你亲手拖进那个世界，你却在最重要的时候中途跑了，丢下他们不管了，难道就因为你只是个小孩子、你根本不属于那个世界，所以你不欠他们什么？晨，你是『星』，你也一直很清楚你在做什么，所以你永远放不下他们。从你创造出『星』那一天开始，你已经走错了，你永远走不回正路。」

　　司空晨连闷哼声都没有了。总是这样，这头「牛」总是看穿了他的思绪，教他无所遁形。

　　他司空晨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作为孤儿，他连孤儿院都没住过，他完全是在市井里打滚长大的。他不知道什么叫做「严父慈母」，他只知道什么是「黄种狗」、「白人小杂种」、「黑奴儿」——这都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字眼。他这种没人收养的黄种孤儿，居然能在洛杉矶独自活到七岁，那已经是很罕有的事。他不知道「谦恭礼让」，对那「人吃人」的人类世界定律却摸得很透。

　　被任风日瞧上、被认作「任家二少」，司空晨不认为这是什么天大的恩典。第一次见任晴——任风日和任风月兄妹的父亲，他冲着任晴问「你有多少个小老婆」，气得任晴吼着要人将这「小杂种」给「丢出去」，最后由于任风日的坚持，任晴屈服，正式收了他司空晨这个养子。

　　要不是有「星」、要不是有卓的死，司空晨也不会管吉亚死活，直接杀了报仇解恨，岂不简单？

　　然而他不能。他欠吉亚一个「星」，正如他欠任风日一个「司空晨」。

　　哈！他总做不好该做的本分，总要越界去管其它闲事！他当不好「星」，他可以为任家的「清白」去毁了「星」的江山；他也当不好「司空晨」，他总让「星」的黑暗沾染司空晨干净的生活。

　　也许……是他贪心了。他也只是一个人，他当不好两个人——尤其是这样如同光影般对立的两个人。

　　日啊……晨真的走错了，你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一个电话、一张机票、一顿训斥，让晨回到你身边，让晨追随你的脚步，一步、一步……回到可以陪伴你至死的那条路上？

　　司空晨转身假装要为自己空了的杯子再斟满香浓的咖啡，却就在那一瞬间，一滴泪水落在空杯子里。

　　回不去了。他知道，谁都回不到从前了。有些人、有些事在你身边停滞不前，你一直很有耐性的等待、期盼，偏偏到你等得不耐烦了、决定放弃的时候，那些人走了，那些事也变了，教人措手不及，抓不住、追不上。

　　他……很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