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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往来无白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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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筠瑶一觉大酣,醒来发现是住了大半月的暖阁,脑袋还残留着醉酒的昏涨,不由叹了口气,没想到她混迹酒场多年,到头来竟被几口葡萄酒放倒了。
夏菊伺候她穿了衣服,又喝了碗解酒汤,才慢慢缓过劲来。外头隐隐传来说话声,她迈着小短腿出去,原来是秦氏正和林玉江正在交谈。
“老爷,回京也有些时日了,初儿的学业该怎么办?是循着扬州的旧历请夫子,还是……”
入京时日尚短,来不及找夫子,林墨初的功课都是林玉江亲自辅导的,他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妻子,不由问道,“夫人有何建议?”
“妾前天回了趟娘家,与母亲说起初儿的学业,母亲便让初儿到秦家族学进学,就是不知老爷可有其他安排。”
林玉江肃然起敬,“秦家族学?”
大秦秦姓不少,但提起秦姓,大家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一门三宰相的秦家。秦家从祖上至今,世代簪缨,子弟上进,开国三百余年,已经出了十几名进士,是名副其实的诗书世家。
秦氏是秦家族长庶女,生母早逝,自小就记在嫡母名下当做嫡女教养,直到林玉江高中状元,秦家才把秦氏下嫁与他。
尽管林玉江才高八斗,前途无量,但是在世人眼中,他是属于高攀的那一位。
显然,林玉江也是如此认为的。毕竟他亲族单薄,父母早亡,在讲究家族力量的古代,是寡福之人,寻常人家都不愿意与之结亲。还是秦氏父亲,曾经的礼部尚书赏识他的才华,才不顾世俗眼光嫁女与他。
因此他对秦家抱有十二分的好感。“秦家族学京城闻名,寻常王公都求进无门,咱们的初儿能够在此进学,是他的福分。”
听到丈夫盛赞娘家,秦氏心情大好,“那便如此决定了,明日我再回家一趟,与母亲说去。”
林玉江抚须点头,“我也多日不见座师,明日便随你一同回去吧。”
是的,他当年的主考官便是秦氏父亲,有座师之情,在他面前得称一句学生。不过与秦氏成亲之后大多成为岳父就是了。
“如此更好了。”秦氏更加高兴了,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林玉江也颇为感慨,握着娇妻的手道,“得娶夫人,某三生有幸。”
秦氏脸色一红,含羞地嗔了他一眼,“官人愈发会哄人了。”
林玉江哈哈一笑,修长俊目异彩连连,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偏偏就在此时,已经偷听了许久墙根的林筠瑶再也忍不住了,哒哒哒地跑过来,扑进秦氏怀里,“娘亲,瑶儿也要去上学。”
得,一室的旖旎都被这小坏蛋给破坏掉了。
秦氏不知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掐了掐女儿红彤彤的小脸蛋,“头还疼不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酒喝。”
“不疼了,不疼了。”林筠瑶连声应道,摇着她的手臂撒娇,“娘,瑶儿也想去上学嘛。”
秦氏最吃不消她这一招,语气稍缓,“你爹爹曾给你请了开蒙的夫子,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番怎么如此积极向学。”
“夫子翻来覆去地讲《百家姓》、《千字文》和《三字经》,女儿都能倒背如流了。秦家族学既然能得父亲盛赞,肯定很厉害了,女儿也想学厉害的知识,不被哥哥比下去。”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想和庶姐林筠如和庶妹林筠兰一起读书,这两人心眼比针尖还小,小动作不断,还会哭可怜,偏偏她还不能把她们怎么样,最好眼不见为净。
秦氏虽然对庶女不见得有多喜爱,但也吩咐了她要兄友弟恭,亲爱姐妹,更别说林玉江了。所以她明智地没说出来讨打。
“这……”秦氏有些为难,她们秦家的女儿自然也有专门教导,但是只收秦家女,不比族学,至今未曾收过外姓女。
不过,看着女儿期盼的小眼神,她还是咬了咬牙道,“明日我问问母亲去,大不了舍了这张脸皮,也不能让咱们瑶儿落于人后。”
她自己是从秦家教导出来的,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如今被女儿一提,心思就活络起来。
瑶儿机敏早慧,但性子太过跳脱,她已经头疼许久,把她放到秦家改造,对她将来百利而无一害。
“你秦家表姐个个贤淑大方,进退有度,你去了能学得一两分,改改你这泼皮的性子,也是好的。”林玉江显然和她想到一处去了,“夫人不必为难,明日我再与座师提一提,他对瑶儿神交已久,想来会应允的。”
林筠瑶有些懵,神交已久,这是几个意思。
林玉江不愧是她爹,读懂她眼中的疑惑,捋须笑道,“为父与座师通信,偶尔不小心向他老人家提了提你。”
林筠瑶声音有些颤抖,“糗事?”
“嗯,糗事。比如说飞檐走壁什么的……”
“啊啊啊,坏爹爹,我要和你绝交。”林筠瑶扑到他怀里捶他胸口,“你让我明日有何颜面见江东父老。我的一世英名啊!”
林玉江一手护着她以防她掉下去,一手揉着她的小脑袋,哈哈大笑,“瑶儿最近颇为用功,连楚王的乌江自刎都知道了。”
“哼哼哼,坏爹爹,还唆使我自刎。娘,娘,你要替我教训他。”
秦氏看着打闹成一团的父女俩,乐不可支。
她家夫郎是谪仙般的人物,往日里最讲究君子仪态,头可断衣冠不能乱,却往往在二女儿面前破功,任由她在身上耍闹,竟然也乐在其中。
瑶儿人小机灵,又善于彩衣娱亲,难怪博得夫郎喜爱,连她都疼她疼到了骨子里。
“瑶儿打错主意了,家里你爹爹最大,娘亲可不敢以下犯上。”
“我就知道,你们俩合伙欺负我孤家寡人,不和你们玩了,我找哥哥去。”
林筠瑶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溜出林玉江怀抱,哒哒哒地跑掉了。
嗯,真是风一样的女子。
秦氏无奈摇头,替林玉江整理凌乱的衣裳,“这孩子咋咋呼呼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林玉江握住她的手,轻笑道,“肯定不是随夫人就是了。”
秦氏的脸顿时艳如晚霞。
林筠瑶说要找兄长,并非托词。
东厢房的大堂里有丫鬟在擦拭桌椅,看到林筠瑶进来,连忙行礼“奴婢见过二姑娘。”
林筠瑶摆了摆手,“哥哥呢?”
“公子正在书房写功课呢。”
林筠瑶进了东梢间的书房,果然看到林墨初临窗写字。此时已经是黄昏,夕阳从支起的窗棂照入,满室清辉。
“哥哥。”
林墨初搁下笔,“妹妹怎么来了。”
“我来向你借本书。”林筠瑶的视线落在北面的大书架上,“我记得哥哥有本《居士杂录》,如今可还在?”
“你要这书做什么?”林墨初起身,从书架的一个小角落里拿出一本发黄的书递给她,“不过是记载了一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儿,担心父亲训你玩物丧志。”
林筠瑶宝贝地把书抱在怀里,这本古代生活的百科全书,她已经垂涎许久,因当初不识字只好忍着,今日醉了酒才想起来。日后此书在手,酿酒制香都可以自己DIY,何愁没有酒喝。
“我又不需科举,爹爹才不会训我呢。”林筠瑶眼珠子一转,“对了,哥哥,明日我们要去外祖父府上探亲,日后你要去外祖父家族学进学了。”
听说假期结束,林墨初非但不沮丧,反而十分惊喜,“此话当真,我早就听闻外祖家兄长们学问高深,如今能和他们一同进学,真是太好了。”
听听,这是九岁小屁孩说的话吗?别人她不知道,但是林墨初,她了解得很。
因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哥哥难道不是因为逃脱了爹爹魔抓而高兴?”
林墨初没想到妹妹这么不给面子,顿时涨红了脸,恼羞成怒,“知道就别拆穿,还能不能好好做兄妹了。”
林筠瑶嘿嘿直笑,坏心眼道,“哥哥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外祖家的夫子比爹爹还严格呢。毕竟不是亲儿子,打坏了也不心疼。”
林墨初眼睛瞪着溜圆,“不、不会吧。”
“严师出高徒,不然你以为表哥们为何才高八斗,八成是被逼出来的。”林筠瑶继续不负责任地造谣。
“那,那我和爹爹说去,我不要去外祖家进学了。”林墨初脑补了被体罚的凄惨模样,浑身一抖,抬脚就要往外走。
林筠瑶心道坏了,连忙拦住人,“唉,哥哥,求学岂能惧难,你一去,爹爹还不得打断你的腿。”
林墨初哭丧着脸,“那怎么办?”
林筠瑶大义凛然地拍拍小胸脯,“哥哥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林墨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更绝望了呢。
林筠瑶的玻璃心碎了一地,气得直跳脚,“你这什么表情,这年头,怎么说大实话都没人信呢。”
林墨初无辜地望着她,“因为妹妹你根本就不靠谱哇,当初撺掇我逃学的是哪个?”
呃,有这回事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林墨初幽怨地盯着她。
好浓的怨气。林筠瑶心虚,这么多年来,她仗着家人宠她,干的坏事多不胜数,至于怂恿兄长逃学这件小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当学生这么多年,谁能没逃过课呢。
她佯装不知地挥了挥手,“哎呀,咱们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总之哥哥你要相信,我会保护你就是了。我可是有靠山的人。”
她的靠山,自然是爱女如命的林玉江了。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回想自家妹妹的闯祸经历,林墨初可耻地被说服了,“那好吧,我姑且信你这一回。”
这娃都被绕晕了,没留意她家妹妹在家,怎么保护去秦家进学的他。
林筠瑶长吁一口气,唉,这小屁孩真难哄。
作者有话要说: 该配合我演出的你演视而不见,为毛只有我一个人即兴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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