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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第四章

      这并不是多么久远前的事情。

      一年?两年?确切的时间封疆已经记不清了,唯独记得的……是最后,他同萧雪河依旧不欢而散,很快便又离开了北境。

      而他……他始终没能做好面对萧雪河的准备。

      先不说什么泼天的恨,无边的愁。十年来风刀霜剑,已经将他的性情镌刻得明白清楚。可有时候,对上有些人、有些事,却不是清楚明白就能够足够清醒。

      萧雪河无疑就在这有些人行列之中。

      封疆想恨他,想怨他,可行行复停停,最终还是只恨了自己,怨了自己。

      ‘……现在好像更加难以清醒了。’

      封疆旁观着,揉了揉眉心,无力地叹了口气。

      而这幻境之中,他的剑侍楚寻也已经将萧雪河一行带到北境侯府安置。

      萧雪河病得厉害,发烧昏睡了数个日夜都不见醒,其间请了数位大夫,都不见好转,最后迫于无奈,从外面请来了隐居在北境城外的神医谢淮安。

      这位谢神医是他父母旧识,是封疆在北境为数不多的长辈,更是极少数知晓他们过往的老人之一。

      幻境中的封疆踏入房内,又像是唯恐扰人清梦般,低声问道:“……都第五天了,怎么还不醒?”

      跟在他身边的谢淮安是个发鬓苍白却不失矍铄的老人家,他不急不缓地瞥了一眼身边人,缓缓步入房中,慢吞吞地问道:“哟,侯爷这会晓得要担心了?”

      封疆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冷冷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哎哎!”紧跟着他们身后的楚寻赶紧把封疆拦住,又赶紧给老者打眼色:“小侯爷您先别走啊,难得过来一趟。谢大夫您就别卖关子了,大公子究竟是如何了,这么多天了怎么会还不醒?”

      谢大夫吃了封疆一记眼刀,倒也不恼,他在这北境侯府也是老人,对侯府过往各种辛秘也是清楚得很。

      直言不讳地说,他们家的小侯爷也曾经格外天真可爱,对谁都是一张笑脸,可惜时过境迁……终究是变了,这个萧雪河,到底是长成了封疆的一个心结。早知道……当那个时候,就不能留他。谢淮安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到底是世事弄人,可人心到底是偏着长的,谢淮安将封疆看了又看,道:“小侯爷……唔,小昕明,这个时候,你该叫我什么?”

      封疆,字昕明。这也是萧雪河叫他阿昕的来由。

      楚寻忍不住别过脸。

      封疆深深吸了口气,扒开楚寻的手就往外走。

      谢淮安好整以暇地在原地一捋长须。只听门扉一声重响,那封疆去而复返,咬着牙叫道:“……谢爷爷。”

      谢淮安满意地一笑,便继续往里头走:“他本身并无大碍,先前昏厥不过是气急攻心,才引出了心疾,至于为这么多日不醒,我也说不好。不过嘛,倘若你愿意每天到他床前像以前那样叫上两声雪河哥哥,老朽敢保证你过几日就能见到个活蹦乱跳的萧雪河。”

      他这些话,封疆只当是耳旁风,不情不愿地候在屏风外等他看诊,过了一会,又听谢淮安幽幽叹道:“咦,这不是早醒了吗?”

      封疆便微微一愣,急忙转过身去。

      穿过屏风,只看见那雕兰木床的帷幕被人拉开,萧雪河撑坐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双眼紧紧盯着他看了一阵,挣扎着便要下床。

      封疆:“……”

      他这回是真的转身就走。可那萧雪河却格外难缠,整个人猛地就扑了上来,紧紧抱着他腰,也不知道一个重病之人到底从哪里生出这样大的力气。

      他那张薄唇翕动数回,最终格外可怜的压低声音,叫出:“阿昕……”

      封疆身形一僵。

      他心里无端涌起一股强烈却又无力的愤怒,这愤怒来得这样毫无缘由,这升起的无力又这样令人厌倦,以致他只能强行咬着牙,指甲都攥进了肉里,挣裂了新生的痂,才能勉强抑制住体内那只无比愤怒的、只想一把将身上禁锢甩开的狂暴的恶兽。

      可他这样愤怒的同时,却又十分冷静,仿佛心如死水,不起波澜。

      封疆想,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有脸这样叫我?

      他怎么有脸这样叫我?

      哪怕这屋里烧了暖烘烘的地龙,可他却一点暖意都感觉不到。

      仿佛此时此刻,他仍身在那年的凛冬。

      那种刺骨而凛冽的寒冷渗入了封疆的脊髓,这么多年下来,从不曾轻减。

      不过刹那,封疆的眼角很快便泛起一抹丹红,他看上去实在不对劲,楚寻张口欲言,又被一边的谢淮安拦住。

      楚寻转头望去。

      老者摇摇头,说话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有个口型:“这糟心事,让他们自己搅和去吧。咱们管不着。”

      楚寻只觉心头一滞,他想争辩,可喉咙里登时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

      可是这样……小侯爷不是太可怜了吗?

      他正进退不得。

      封疆的眼角发红,眼神却清明,就连他的声音都冷静得可怕:“不要用这个字叫我。”

      他已经伸出手来将萧雪河禁锢在他腰上的手指,一根一根,不急不缓而毫不犹豫地拨开。

      “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我。”

      萧雪河听清了。他脸色更加难看。

      他在江南时早做好千百种应对的仿佛的方法,都在这短短的话语里溃不成军。

      像在心上插了一把刀。鲜血淋漓,刻骨铭心。

      可这样痛,他也不愿意可以放手。他怎么可能放手?

      封疆拔开他的手,他就锲而不舍地再抱回去,似乎通过这样胶着而毫无意义的动作,就能将这十年的距离缩得短些,再短些。也是这一时里的止痛的良药。

      最后封疆也没彻底甩开这块牛皮糖,因为萧雪河自己体力不支,率先昏了过去。

      封疆叹了口气,看着从前的自己又气又怒地把人接住,又憋着一口恶气把人送回床上,甚至还贴心给人盖好被子,才气冲冲地走了,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封昕明啊封昕明,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封疆走到床边,看着这又一度陷入昏睡中的萧雪河,神色说不出的复杂。他伸出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碰触。

      他沉默许久,低声道:“你既然走了,又何苦回来。”

      但他清楚地知道,真正该听见他话的人不在这里。眼前一切,不过假相,过往种种,都是虚妄。

      或许被宿命推着走的那个人……始终,只有他自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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