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墨墨语

6、第六章

　　三个人看着眼前这局面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埃德蒙靠着山壁，坐在雪地上，脚肿得老高，根本不能冒险往山下走，他们爬到这个位置至少花了两个小时。

　　陈茉掏出了手机一看，没有信号。他们离观景平台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又转到了山的背阴面。

　　衡量了一下，当机立断，

　　“哈瑞斯，你立刻下山，去找人来救援。我和埃德蒙留在原地等你。”

　　“可是……”

　　“别废话了，这都过了中午，一来一往，不抓紧时间我们要在山上过夜吗？况且这山上气候多变，待得越久，危险系数越大！”在遇到困境的时候陈茉显露出她的当机立断。

　　在一旁沉默的埃德蒙也发话了，

　　“陈茉的体力不够支撑她来回。只有你速度最快。快去吧！”

　　两个人的话不无道理，哈瑞斯立刻准备下山。

　　“唉！把你的运动手表留下！”陈茉眼尖看到他手腕上价值六位数的户外顶尖手表，带GPS定位的那种。“有备无患！”

　　而事后众人都对她的这一举动庆幸不已。

　　目送完哈瑞斯的离开，待在原地的两人互相看了看，有些尴尬，在两人有限的相处时间里，都夹杂着活跃的哈瑞斯，不用担心冷场。但现在两人独处，埃德蒙又一身狼狈。

　　鉴于埃德蒙沉默的个性，陈茉实在是不想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在山上耗几个小时。四处打量了一下，

　　“我扶你去那边山崖下边吧，好歹可以挡住一些强烈的风。”在活动的时候不觉得冷，现在静止下来，雪山显露出它的冷漠威严。

　　她说的山崖就是刚刚哈瑞斯攀爬的那里，是山体突出来的一块，有两米左右的阴影空间。

　　“谢谢！”对于善意的帮助，他向来是不会为了维持无聊的男性自尊而去拒绝。

　　“你先稍等一下，我去平整一下地面。让我们在那里能待得更舒服一些。”

　　陈茉抡起了登山杖，把倾斜着的地面刮平，好歹能落座，多余出来的雪就堆在一边。好在这雪没有经过踩踏，表面很松软，轻易能刮走一大片。

　　埃德蒙看着柔弱的女士辛苦的忙碌着，对于她的实干精神有了新的体会。从小的教养令他不能坦然的看着女士劳动而无动于衷，尽管他腿脚不便。他扶着山体，试图站立起来。

　　听到身后的动作，陈茉回头就看到他冒险的动作，大声的喝止住他，

　　“你不想要你的腿了吗？”

　　快步走上前去扶住他，急切的，自然而然的，害怕万一他再一摔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两个人的相处有的时候就差一个接触点，屏障消除了，尴尬的气氛也就随之消失，变得自在而融洽。

　　当她扶住他的手，承载了他一半的重量的时候，他似乎在她面前就不能维持高冷的形象，

　　“我只是不习惯看着女士在我眼前忙碌，而我心安理得的坐在一旁。”

　　陈茉噗呲笑了，“你破碎的自尊？不得不说，埃德蒙先生，你这狼狈的一摔，可值得我记很久。我相信哈瑞斯也是一样。”对于严谨高傲的他来说，偶有失误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你可以理解为绅士风度。”他一本正经的解释。

　　“好吧，我扶你过去，如果你想要维持你的绅士风度的话，也请以不要给自己带来伤害的方式。”

　　陈茉扶着他慢慢的移了过去，尽管她一再表示他可以把重心移到她的身上，他还是咬牙冒险使用了他的伤腿。以至于短短十米的距离，他的额头布满汗水。

　　陈茉对于他的固执与古板有了新的认识。

　　她把两人的背包垫在了地上，扶着他双双坐了下去，然后两个人俱都松了口气。

　　“我觉得等我下山以后想要把哈瑞斯骂一顿，你觉得呢？”

　　“非常同意，但我觉得骂的程度不够，必须得施以惩罚，他才会对他冒失的性格有所反省。”他的声音还带着微微喘息。

　　两个人就惩罚哈瑞斯达成了共识，然后情况又趋于冷场，直到，陈茉不经意抬头。然后她手肘撞了撞他，

　　“埃德蒙我们有麻烦了……”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沉稳的他也变了脸色，不知什么时候天边已经变了颜色。太阳被厚厚的云层所遮住，天边有乌云在聚集。

　　“我现在觉得如果我能平安回去，我想要把哈瑞斯丢进雪堆里泡着了……”陈茉喃喃自语。

　　“如果这样子能让你好受的话，但现在我们不得不思考对策了。”哈瑞斯一来一返的路程最快也要四个小时，而风雪天气的威胁已经近在咫尺。

　　“你有什么可行办法吗？”陈茉希翼的望着他。

　　“理论上我们现在应该找个山洞什么的躲起来，但现在我动不了……”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两个人开始思索起来。山上被困，遭遇风雪的应对方法之一就是躲避起来，保持人体的核心体温。而现在他们的处境只有背面有山体的掩映，其他三面都是空白。尤其是从东侧峡谷过来的风，如果能用什么东西把东面的风挡起来……

　　“你说，如果我们用雪造一面墙把风口挡起来，怎么样”陈茉有些异想天开。

　　“效果不好说，但值得一试，毕竟没有更好的方法。”实际上他是不看好，没有工具，也没有支撑雪墙承受不住太高的高度容易垮塌。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中国有句古话，尽人事听天命！”

　　他看着她斗志昂扬的脸庞，不自觉的点头。

　　于是两人开始了这场自我拯救的行动。

　　埃德蒙负责把陈茉从稍远一点的地方运过来的雪压实，建造成初级石块的样子，一层层垒上去，但是失败了，这雪的粘性不够，稍一用力直接碎掉了。

　　陈茉不死心，尝试着把雪用滚雪球的方式团的结实一点，但第二个球堆上去，显然承受不住还是要垮塌下来，更不要说墙了。

　　陈茉忍不住要爆粗口了，老天爷不站在自己这方呀。

　　埃德蒙平静的看着她，说出了酝酿了一阵的话，

　　“陈茉，你先下山吧。趁着现在天气还没有恶化，赶回到观景平台那里。那边的路况较好，又处于景区范围之内，就算下雪了，也能更容易找到躲避的方式。”

　　她猛然回头，望向他，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走？”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我的身体比你强壮，待在这山上不一定会有大的风险。”

　　他说的话两个人都没有办法相信。

　　而基于朋友的道义，陈茉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留下他一人，面临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一个人在绝境中没有坚强的斗志会是什么后果，前车之鉴的血泪还在她眼前。

　　“你不必再说，我留下来是我自己的选择，后果自己承担。况且，现在也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不必要说那些伤感的话。”

　　陈茉不在看他，看向那堆散落的雪堆。突然想到了什么，恨不得抽自己一下，果然是临事慌张。

　　“我们管它雪墙形状干什么！我们只要在东面堆一堆障碍物！使它的高度高于我们的高度，能挡一点风就好了！”

　　她兴奋的望着他，去寻求他的肯定。

　　她的倔强不服输令他只能说，“好。”

　　他把手边能够得上的石头快都搬了出来，她则把石头堆在那边建立一个基础高度，缝隙则由雪填满。直到把周边的石头都收刮光了，抡起硬挺的登山包，把覆盖上去的雪拍实一点，才堆起了那么一个一米多一点高的石堆，而风雪已经从纷纷扬扬变成了密密麻麻。

　　把发挥了巨大作用的登山包扔回地面，陈茉疲惫的坐了上去，

　　“好久没有干体力活了，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呀。”

　　他调整了坐姿，把她挡在了墙面和他之间的里侧，形成一个帐篷样的三角区域，尽量多的挡去了风雪。递上了两人身边仅有的资产，唯一的一个保温壶的水和最后一条巧克力，

　　“先垫一下吧。”

　　看着他手里那小的可怜的巧克力，陈茉笑着接了过来，却并不打开，在手里把玩着。

　　“吃吧，保持体力。”

　　“现在还不能吃，只剩下这个了，不到最后关头，不能动它。”

　　“喝点水吧，这个在山上不缺。”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两人身后的雪堆。

　　回头望了一眼与石头杂土混在一起，变得脏污的雪，对于他突来的冷幽默无法适应。但还是接过了水壶，小心的喝了一口，温暖的、甘甜的，沁人心脾的。

　　看着他身陷困境依然挺直的显得宽厚、镇定的背影，把揭开的水杯递了过去。

　　“我不渴。”

　　“所以，你是嫌我喝过吗？”

　　他看着她平静的、幽深的眼神，不得不在她的注视下喝了一口。

　　而他的妥协似乎也令她找到一种对付他高冷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