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克苏鲁]》一馆

9、Part 5

　　10.

　　在经过二十年的变迁之后，小镇的长者也无法准确描述‘扎贡’宅院的具体位置，因此闻人霖的最初探索几近盲目、没有方向。闻人霖与助手在充满迷雾的深山中寻觅，利用一张简陋的手绘地图，一次又一次踏入旅途。

　　旅途反复进行了十多次，直到助手不堪重负选择放弃，而闻人霖只能只身前往调查。但也就是首次单独行动，闻人霖有了意外的进展。

　　某一日下午，闻人霖在他与助手协力搭建的休息点歇脚。他正利用铅笔描绘此番经过的路线，并试图通过以往探寻过的地方大致确定‘扎贡’宅院的方向，一无所获。在利用指南针也只能勉强确定北方的深山之中，要寻找一个未知的存在，无疑是海底捞针。

　　助手崩溃之后，闻人霖决定如若这次探索无功而返，便放弃对闻人氏一脉的追溯，回到浙江继续考古事业。准备打道回府之前，闻人霖作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举动。

　　为了避免引人注意，闻人霖在抵达西藏之后取下了戴在手上的家族戒指，随身装在一个牛皮袋中。出于一种仪式感——为追溯家族历史划上终点——闻人霖将戒指戴在了右手大拇指上。

　　在《闻人氏》的记录中，出现了对接下来出现的事情的分歧理解。

　　根据闻人誉教授的记载，闻人霖的日记中留下的描述是：‘仿佛原本便围绕身侧的不明生物，突然现出原形。’而闻人誉教授对此提出反驳：‘世上并不存在能够隐身的‘生物’，除非它不是生物。’

　　是的，闻人霖似乎用肉眼捕捉了某种‘不可视’的‘它’。在‘看见’的同时，他听见了似乎是从宇宙中传来的巨鼓敲打声，以及十分难以形容的长笛声。但闻人霖并不确定声音是‘巨鼓’与‘长笛’，只是在他的认知里，似是和这两种乐器的声音有些接近。闻人霖十分肯定，如果真的要用巨鼓与长笛还原他所听到的声音，是完全无法做到的。

　　闻人霖艰难地追寻着‘它’的背影，那似乎是若有若无的迷雾，但却有着古怪的形状，好似藤蔓一般，一直在眼前蠕动前进。‘它’的行动十分笨拙、缓慢，但比起人类而言已经迅捷太多。闻人霖认为，‘它’只是认知中的‘慢’，就好比利用罂粟麻痹神经，导致身体的感知变得迟钝，对一切事物的认知也变得扭曲混乱。

　　至少，闻人霖在写下当天的日记时，坚定地认为是自己太过疲惫产生了幻觉，‘它’只是过于求知心切导致的臆想。亦或者，是林中瘴气中毒的结果。

　　不论真相如何，根据闻人霖索所言：1888年8月的某个下午，在‘它’的引导之下，我终于见到了‘扎贡’宅院的大门。

　　在经过二十年的风霜雨露之后，‘扎贡’宅院的大门已经生锈磨损，当地政府对其用以封锁的铁锁链也已断开，稍微用力一扯便能拉开。不过既然铁锁链尚在，说明在此之前没有人像闻人霖一样在深山中寻找其踪迹，也说明‘扎贡’宅院内的东西应该完好无损。

　　在看清‘扎贡’宅院的全貌之后，闻人霖也得出了宅院之所以难以寻觅缘故。

　　‘扎贡’宅院并不是独立建在山上，抑或是横在山腰。实际上，它完美地镶嵌在山体之中，只露出一扇大门，以及用以围挡的石砖墙。它们全部被青苔所覆盖，完美掩盖在深山之中，无人察觉，亦无人知晓，宛若明明存在却不为人所知的某道深渊。

　　更让闻人霖感到惊奇的是，他与助手曾无数次经过‘扎贡’宅院的大门，却从不曾发觉潜藏在绿色藻状之下的石砖。‘扎贡’宅院似是选在了一个天然的巨型山洞之内，依照山洞的原始形态进行修建，以致一切看起来都与山体浑然天成。

　　换句话说，如若不是心中明了此处乃是一座宅院，你根本不会将其与住宅联想到一块。

　　闻人霖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但他理智制止了冒然进去探索的冲动。身为一个专业的考古工作者，此次行动只能称之为踩点，打开大门进入内部进行考量为时尚早。他整理心绪，原路返回小镇，并将好消息告诉助手。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

　　闻人霖与助手带齐所有必要的工具，以及三天量的储备粮，踏上了旅途。

　　11.

　　在闻人誉教授捐献的遗物中，也包括闻人霖在西藏‘扎贡’宅院外部拍下的照片。只有十分珍贵的一张，照片中显示的是一片被青苔覆盖的石壁，只能勉强看出是宅院的一部分墙体，但的确无法由此联想到闻人霖写下的关于‘扎贡’宅院大门的描述景象。

　　由于在‘扎贡’宅院中的探寻过程太过奇幻，我曾一度怀疑是否是闻人霖捏造出来的。可在对比过闻人誉教授整理出来的《闻人氏》，以及闻人霖的日记原稿之后，我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是：如若日记所载的确是闻人霖的杜撰，无疑闻人霖是个想象力极其丰富且逻辑清晰的人。

　　如今日记的真实性已无从考究，背后的真相究竟如何，请读者自行分辨。

　　闻人霖与助手轻松地打开了宅院大门，在点上油灯之后，发现宅院内部几乎可用‘简易’二字来形容。宅院没有二楼，只是一个向山体内延伸的平层。奇怪的是，虽然宅院嵌在深山之中，除了氧气稍微稀薄一点，完全没有缺氧的情况的发生。

　　按闻人霖的亲身体验，置身于宅院之中，仿佛不需要呼吸。这并不是唯一古怪的地方，在经过了翻山、搜索等一系列工作之后，闻人霖与助手甚至没有饥饿感。当两人想起需要停下来休息并进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在对宅院内部进行过一轮探索之后，闻人霖发现与其将此处称之为‘宅院’，不如称之为‘场所’。因为内部没有维持生活需求的必需品，更没有归划出卧室、厨房，甚至是厕所。闻人霖甚至怀疑，此处并非真正的‘扎贡’宅院，而是一座掩体，用以掩盖闻人氏深藏的秘密。

　　但很快，闻人霖便推翻了自己的怀疑。

　　在宅院的最深处，闻人霖发现了一道暗门。暗门嵌在石壁之内，极其难以察觉。进入宅院后，闻人霖与助手也曾怀疑过有暗门，但他们敲过每一面墙壁，只能传来浑厚的回音。

　　发现暗门的的契机也很隐蔽。

　　闻人霖无意间发现墙壁上有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图腾，那是刻在家族戒指中的图腾，一个三瓣眼睛。对应图腾，开启暗门的钥匙便是闻人霖手上的家族戒指。暗门实际是一道极其厚重的石墙，开启时可以听见地底传来咔嗒咔嗒的拉动铁链的声音。

　　暗门之后是一条极其狭窄的通道，通道的墙壁上点着烛灯，但似乎永远燃不尽，永远不会被吹灭。

　　闻人霖没有兴趣去探究暗门和密道是如何修建的，为何墙壁上的烛火永远不熄。当他开启暗门的那一刹那，脑海深处突然有十分强烈的感应，催促着他快点进入，快点下去看看。同时闻人霖也直觉地意识到，他并没有找错地方。

　　脚下未知的深渊，便是闻人氏所在之处。

　　比起暗门外的简朴，暗门内的一切可谓是焕然一新。即便是一条简单的通道，墙壁和地面也镌刻着繁复的纹理，并且随处可见倒三角符号，甚至还有金色与红色绸缎作为装饰。

　　进入地底第一层，守在门口的是一对狮身人面兽的雕像。

　　闻人霖无法准确地说出第一层有多少平米，但并排而去仿佛棺椁般的石床说明这边是闻人氏真正居住的地方。除了石床之外，还有几个紧挨着墙壁拜访的石箱，石箱内是一些衣服，由轻薄的亚麻布制成，且无一不是黑色，或是短裙，或是长裙。

　　紧接着是第二层，第三层，同样有石床和石箱，但数量逐渐减少，狮身人面兽的雕像逐渐增多。并且还出现了权杖，权杖通体金色，顶部镶嵌着黑曜石，黑曜石内刻着三瓣眼图腾。

　　可由第四层开始，便不再见到石床和石箱。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狮身人面兽雕像，以及摆满整个空间的乐器——巨鼓和长笛。至此往下，直到倒数第三层，巨鼓和长笛不再，呈现眼前的是一个极其精美的空间。

　　金色绸缎挂在天花板上，石壁上用简单的颜料画出壁画，风格和埃及壁画极其相似，但内容却全然不同。壁画上还写着一些扭曲如藤蔓般的文字，并非藏语，甚至不是地球上存在的文字。凭借敏锐的直觉，闻人霖怀疑那是‘闻人语’的书写方法。

　　倒数第二层，壁画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棺椁，其精美程度远胜其他。石棺外镶嵌黄金，石棺内是用金丝编制而成的床褥，内壁用金色染料镌刻出无数的三瓣眼图腾，和倒三角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视觉效果。而守护在棺椁前的，同样是狮身人面兽。

　　最后一层最为特别。

　　它并非平地，而是像个钻头一般尖尖的一端朝着地心深处。被掏空的中央，横着三根石柱，它们拼凑成一个倒三角形。看似简单，但在烛光之下仔细观察，会发现壁面写满了‘闻人语’。藤蔓般的文字环绕在不断出现的倒三角形之上，顺着三角边螺旋排开。

　　闻人霖感到一阵头疼欲裂，仿佛眼前所见的‘闻人语’皆化为耳畔呢喃，毫无感情地一遍又一遍咒念。

　　当助手发现闻人霖时，他晕倒在最后一层的一根石柱上。

　　助手叫醒闻人霖之后，闻人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想法，并不由自主地衔接在一块，最后组成一体。

　　一，由上往下，狮身人面兽的体型越大。

　　二，由上往下，狮身人面兽从无翼变为展开双翼。

　　三，由上往下，狮身人面兽的面容逐渐模糊，直到成为‘无面’。

　　四，由上往下，每一层的面积逐渐减少。

　　五，真正的顺序并非由上往下，而是由下往上。

　　——‘扎贡’宅院是一个金字塔。

　　——倒着的金字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