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凝眉》秦止兮

4、7-8

　　【七】
　　叶倾海这一天难得地起来得非常晚，自从拜入藏剑山庄被师父丢给叶凝眉教导，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到这种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真的太累了……叶倾海第一次知道喝醉了酒做个春梦能累得人腰酸背痛，怎么梦里放纵一下还能影响到现实的吗？当然这个梦里，还真的是够放纵的……不管怎么说，做个春梦能看到凝眉师姐紧咬着唇脸颊绯红，眼角泛红挂着泪珠的样子还是挺值得的？还有她拼命压制着却还是溢出来了的声音，像是娇息又仿佛是呜咽——
　　哎，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在床上平躺了一会儿的叶倾海，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时间几乎已经临近正午，而凝眉师姐还没有来踹他的门，怎么，难道凝眉师姐猜到他做了春梦睡了很久么？叶倾海揉揉额角坐起了身，就他现在这状态去练剑肯定会被收拾得惨不忍睹，可是还是得去。叶倾海掀开被子准备穿衣服下床，不过他的这个动作非常明显地僵在了“掀开被子”这个阶段。
　　叶倾海直直地看着落在自己床单上的一抹血色，就他的表现来看，大脑多半已经罢工了。
　　好半晌，叶倾海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艹——！！！！”
　　不怪他此刻爆了粗口，他实在是没有别的词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了，发生了什么？昨天晚上不是他做了春梦的？敢情是真的？他真的把凝眉师姐按在身下了？不仅要了她而且还粗暴地欺负到哭了？
　　这事儿要怎么面对？
　　坐在床上深呼吸了好一会儿的叶倾海翻身起来，穿好衣服，要是他真的做了那种事情，凝眉师姐今天不来找他也是理所当然的。无论如何，既然事已至此，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站起身正要出门的时候，叶倾海余光扫到了自己的书桌上摆着的一个小锦盒，很眼熟，那是一直放在叶凝眉柜子上的东西，他见过。精致的锦盒下面压着一封信，上面的字迹也熟悉极了，清隽还带着些许锋锐的气息。
　　——叶倾海亲启
　　其实这封信里面并没有写什么，也没提到昨夜发生的事情，仅仅只有十六个字和一个署名。
　　——一十一年，尽数奉还，昔日种种，皆化云烟
　　——叶凝眉
　　叶倾海下意识地伸手打开了锦盒，险些被晃花了眼睛，里面一片金光灿烂，一片一片的小金叶子堆放在一起，一眼看去就知道有数百枚。这会叶倾海绝不怀疑这里头的金叶子是叶凝眉保管了十一年的东西，一颗也不会少。
　　“叶凝眉……”叶倾海的手指不由得掐紧，有些口不对心，低低的声音不知道有什么情绪含在里面，“谁说你这就还清了……欺负我十一年，难道以为靠这点钱就能打发了我么？”叶倾海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心底里却泛着一股无力感，这些金叶子是还不了，可还连带着师姐本人……
　　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儿，叶倾海把锦盒扣上，书信收好，然后出门去往叶凝眉的住处，一边走一边思考等会见了她要说些什么。做了那种事情，他是不是应该请师父自己跟自己提个亲，把师姐交给他呢？可是一想到后半辈子都要跟讨厌的人一起过……嗯？讨厌的人？
　　叶倾海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一怔。他确实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非常讨厌叶凝眉的，毕竟叶凝眉成天以欺负他为乐，一直以来就这么相处着，他要是还能喜欢上叶凝眉那不是有病吗？可是——可是为什么到了这里又提不起半分讨厌的感觉了呢。想想看，叶凝眉真的做过什么惹人厌的事情吗？
　　——废话！当然有啊！天天扣着他练剑难道不算吗？一丁点的自由都不给，还有一直在扣他的东西啊！
　　——可是自己在凝眉师姐的高压下，武学大成了不是吗？
　　心中正在天人交战的叶倾海，看着已经进入视野当中的叶凝眉的小院，步子不自觉地缓了下来，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进去了。
　　不过叶倾海很快也就不必纠结了，因为叶擎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倾海，你来做什么？”
　　“啊，师父。”叶倾海转过身行礼，接着解释，“我找凝眉师姐有些事情要说。”具体是什么事情还是别跟师父讲了吧，总觉得讲出来可能会先被师父收拾。
　　叶擎越过叶倾海往院子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凝眉已经走了，她没跟你说吗？噢，或许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毕竟倾海你一直挺烦凝眉的不是吗？”叶擎说这话倒真的没有什么嘲讽的意思，整个山庄的人都知道叶倾海不喜欢叶凝眉，恨不能早日脱离她手下，他对自己这两个弟子的关系也很无奈，想调解也无从下手。叶擎环视了一下院子，嘴角扯了一下，“哎，凝眉这丫头，她说把这座院子让给新入山庄的小师妹住，让我帮她整理一下东西。凝眉清晨走得急，很多东西都没收拾好。”
　　“走了？什么意思！”叶倾海转眼就把自己心中的天人交战抛在了脑后，上前一步拦住了叶擎，“师父，凝眉师姐去哪里了？为什么要把院子让出去——难道她还能一直在外面待着不回来了不成！”话说到了后面，叶倾海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几度。
　　叶擎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还稍显青涩的男人，声音无波无澜，平静地回答了他：“是的，不回来了。”

　　【八】
　　回到自己住处的叶倾海，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回来了？
　　什么叫不回来了？言下之意，是叶凝眉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意思吗？不会每天拖着他练剑习武了？这明明是他期待了很多年的事情，但是真正发生的时候，叶倾海却连一星半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心头堵的厉害，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进了房间之后，叶倾海一眼就能看到放在桌上的锦盒和压在下面的书信，这是他离开时收拾好的模样，叶倾海知道里面是什么，却没有第二次打开它的勇气。都不必去回想，只要稍微一个愣神，眼前就能浮现出纸上“昔日种种，皆化云烟”几个字。
　　胸口的堵塞之感越来越重，叶倾海或许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却能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下去，昨晚的事情越回忆越清晰，许许多多的细节展开来让叶倾海有些无所适从——叶凝眉不是不可以推开他，却没有做，她的眉头因为疼痛而紧紧锁起，眼神却柔软得能够化成春水，身体分明在抗拒，却努力地接受着他。这样的叶凝眉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了。
　　下了决心的叶倾海又看了书桌一眼，扭头去找叶擎。
　　叶擎正在自己的书房里面清点叶凝眉遗留下来的物什，看到叶倾海过来倒也不是很意外，抬抬下巴往旁边的椅子上示意了一下：“你先坐，我收拾一下这些东西。”
　　叶倾海应了一声，先端了茶壶去沏茶，又倒好一杯放到叶擎手边，正打算去那边坐着等，目光一转却看到了一样东西，不由得愣了愣，伸手把桌上边角放着的一束红色细绳拿了起来：“师父，这也是凝眉师姐的东西？”
　　“嗯？”叶擎闻言，抬头看了叶倾海一眼，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啊，凝眉小时候跟着她师姐学的，上好的丝线编的发绳，编倒是编了这么一小束，但是一根都没用过，说是感觉自己不适合红色，最后重新编了黑金色的来用。刚刚没注意，倒是没想到她还留着这东西。”
　　“……她用过。”叶倾海喃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手指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发绳，他见过这个东西，纹理很特别又很精致，他当年只看一眼就记住了，现在出现在这里，也只需要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是那一年叶凝眉给他的一包点心上，用来固定油纸的缠绳。他还腹诽过这家店也真是太奢侈了，包个点心用这么好的缠绳。那是一包绿豆糕，样子只是马马虎虎过得去，说不上特别好吃，但也不难吃，叶倾海想到的时候，竟然觉得舌尖开始泛起一丝丝蜂蜜的甜味。
　　“师父，凝眉师姐会做点心吗？”叶倾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一句，可就是这样问出来了。
　　“会啊。”叶擎这次头也不抬了，“你认识凝眉有十一年了，连她会不会做点心你都不知道？”
　　叶倾海有些惭愧，咬咬唇：“我和凝眉师姐一直……关系不好，我也不太问这些的。师父，要不您给我讲讲吧。凝眉师姐会做点心，还会编发绳，还会什么？”
　　对于叶倾海突如其来的热情，叶擎顿感诧异，这小子是怎么了？把手上的东西拢了拢堆放起来，直起身体望了过去。那双眼睛里面写着急切和期待，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这是开窍？
　　叶擎想了想，选了个最直白的。
　　“凝眉还会铸剑。”叶擎的目光往叶倾海的身后飘了飘，“那个就是。”不给叶倾海多反应的时间，叶擎就把几乎所有的事情全都抖了出去，“点心也给你做过的，我不知道你是吃了还是扔了；她还为你铸剑，搜罗矿石的钱都是她自己的，你的零用钱想必一分不少地攒了下来；为了教导你剑术，去找上一辈的高手们过招求得突破，你以为她很轻松，其实也经常被收拾得惨兮兮的回来；陪你喝酒，其实凝眉喝酒并不擅长，她只是不容易醉，但是回来那些吃的喝的几乎全都要吐出来；药浴你也试过吧，这个我听说了，你不喜欢药味，不过那药浴调养身体还去乏，凝眉好不容易找到的方子，就因为那段时间她操练你有些过度……”
　　叶擎注视着面前的男人，用低沉平稳的声音把这十一年来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讲述。
　　“师父，我……”叶倾海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办法说出来，他一直觉得叶凝眉亏欠于他，却不知道在这些年里，这个姑娘从一个小女孩长成少女，从少女变成女子——所有的年纪，都满是他的痕迹，甚至在昨夜将自己完全交付，接着一走了之，“她，她怎么能……我还没有击败凝眉师姐，她怎么就把那些金叶子还给我了……”
　　“凝眉已经把自己会的东西都尽数教给了你，即使手伤——”叶擎突然住了嘴，叶凝眉的手伤这件事一直都没告诉叶倾海，此刻提起也并不合适，只会让他更加愧疚罢了。
　　“师父，什么意思？”叶倾海的耳力向来不错，不会漏掉这一句，这话明显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意味，“凝眉师姐的手伤？我……我造成的那个？不是好了吗，什么意思？！”
　　叶擎叹了口气。
　　“当年你一剑下去……凝眉未有防备，伤口极深，至骨骼经脉，凝眉握剑的手因此而废，此后再无进境。”叶擎说着，看着面前的人连身体都颤抖了起来，“凝眉并非是因为轻视与你而单手和你切磋，只是另一只手已经没有办法承受重剑的重量了。起先单手控制不住力道，想来你会觉得凝眉用单手还比之前更加厉害了吧。”
　　叶倾海的手指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
　　“这些事情我全都不知道，凝眉师姐要强所以一直瞒着我。师父，连您也瞒着我……”叶倾海的眼睛有些无神，好半刻才恢复过来，“师父，凝眉师姐现在的院子能让给我吗？我的院子让给新入门的小家伙吧。师父知不知道凝眉师姐去哪里了？我去把她追回来。”我也一定会把她追回来的。
　　叶擎似乎明白了当下的状况，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可以。至于凝眉去哪里……她昨夜来寻我的，听她的意思，应该是随着山庄这一批派出去支援战场的弟子奔赴前线了，天还没全亮就出发的。”
　　战场？那种刀兵无眼随时都能把命交代了的地方？
　　从叶擎那边得了答案的叶倾海回去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就上路了，听师父的意思，凝眉师姐大概是去了洛阳前线，天策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