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进化论》鹿西河

2、雪衣鹦鹉

　　卫丛瞧着何清衡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情，眼珠子一转，扬声道：“你敢不敢跟我斗一斗？”

　　何清衡本来面目也长得不错，可是这行事总让人觉得他辜负了这皮囊。他抬眼一瞧，笑了：

　　“哟，卫公子也要和我斗，不过，你有鸟吗？”说着眼神往她下|身扫了扫，周围几个一伙的随之起哄。

　　卫丛本来是生气的，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伙子人在私下里叫她娘娘腔。不过她本来就是女孩儿，还怕人骂这个？于是不怒反笑。

　　“我已经打发人去买了，马上就来。何公子敢跟我比一比吗？”

　　何清衡本来就瞧不起卫丛，他的蛇头画眉又是常胜将军，有什么可怕的，当场应下。这时候小厮提着一个鸟笼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卫丛打开笼子，里面也是一只灰色的蛇头鹦鹉，眼神十分的不逊。翅膀不住地扑腾着，卫丛捉住它的翅膀，安抚了它两下，把它放到何清衡那常胜将军一起。

　　“那就开始吧。”

　　胡子成自动给卫丛让了位子，抱着他那只画眉朝卫丛递了个鼓励的眼神，就差被给她摇旗助威了。

　　那常胜将军仍是来势汹汹，猛地朝卫丛的画眉冲过来，然而对方一个展翅，轻松躲了过去，还没等常胜将军掉头过来，卫丛的画眉却趁它卸了力气的瞬间猛地冲过去，那速度之快，众人眼前只闪过了一道影子，再一看就是这鸟对着常胜将军的头一顿猛啄。

　　这斗鸟也吸引了不少食客，都对着这鸟啧啧称叹，这刚买的画眉，恐怕还没调教过呢，没想到挺聪明。

　　何清衡渐渐变了脸色，没瞧见他的画眉的头都快被啄秃了吗？

　　卫丛瞧了他一眼，说道：“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何清衡惯是不服输的角色，他要是应了，以后还怎么在别人面前抬起头来。

　　卫丛又道：“其实我这画眉，还没被驯服过，野性未消，打起架来也是没个轻重的，你和它计较什么。不然，咱们今天就先斗到这里，等我把这鸟驯服了，咱们再比。”

　　何清衡见他给自己递了台阶，虽说瞧不起卫丛，但也不想自己太难看，思量了一下还是应了，末了还道：“今儿个算我承你的情，你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过分。”

　　卫丛眼睛一亮，她还想等他应了再提要求呢，没想到对方主动提了。她也不客气，指着旁边笼子里的红嘴鹦鹉道：“不如把那只鹦鹉送给我。”

　　何清衡也怕卫丛提无礼的要求让他下不来台，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松了一口气。这鹦鹉本来是他姐姐的，以前说话可机灵，最近突然成了哑巴，他姐姐差人给扔了，是他半道儿上捡来的，给卫丛也不可惜。

　　“成吧。”

　　卫丛见目的达成，把那鹦鹉笼子当个宝贝似的拎了起来，又把刚买的画眉放回笼子里，一旁何清衡那常胜将军此刻就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何清衡一行人也觉得没趣，纷纷离开了。

　　既然来了望江楼，焉有不留下吃饭的道理。她这两天还惦记着这里的狮子头和莼菜羹呢，刚刚那么一比试，这会儿都快要饿坏了。跟小二点了狮子头并五六道招牌菜，往包间里一坐，她就瘫椅子上了。

　　“那何清衡真是欺人太甚，多亏你来找回了场子。”胡子成还有些愤愤不平。

　　卫丛安抚道：“你和他计较作甚，没有他爹，他算什么呀。可惜何大人这么好的一个官，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唉，不过咱们也惹不起他。”

　　胡子成看他那样儿，心道还说别人呢，你爹可没少在我爹面前说道你。

　　至于少招惹何清衡，大家都不傻，胡子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你也真是厉害啊，随便买回来一只鸟，都能斗败那常胜将军。”胡子成现在对于卫丛可以说是崇拜了。

　　卫丛不无得意道：“那当然，我这么聪明，买回来的鸟当然也聪明。”

　　卫丛从小鬼灵精，胡子成是见识过的，说不准她又使了什么鬼把戏，他才不信她的鬼话。

　　走出望江楼，文墨跟程九衡说起斗鸟之事。

　　“大人，你没看到，就是刚才那小公子，临时让小厮去买的画眉，随随便便就赢了，可真是稀奇了。”

　　程九衡笑笑，道：“这世上奇|技巧有很多，你没见识过罢了。以前有宗室子弟好斗鸟，为了赢，还会在下场之前喂药，激起那鸟的斗志。”

　　文墨点点头道：“这些事属下也有所耳闻，就是没想到一个看起来玲珑剔透的小公子，也去用这些下作把戏。”

　　“下不下作端看这些手段如何用的罢了，不过那个小孩子倒是，”程九衡眯了眯眼睛，“倒是挺机灵的。”

　　“那么莽撞的小子，您还夸他机灵。”文墨摇摇头。

　　这边卫丛拎着鹦鹉欢欢喜喜地回家，谁知刚走过垂花门，迎面就撞上了茵姐儿。卫丛心里暗道不好，下意识就要转身往外走，可是茵姐儿哪里能让她逃了，一个上前捉住卫丛的袖子。

　　“阿丛哥，怎么我一来你就跑了，我是洪水猛兽不成。”茵姐儿委委屈屈地道，一双娥眉似蹙非蹙，一双杏眼似嗔非嗔地看着卫丛。

　　你不是洪水猛兽，你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卫丛心道。

　　“你少来，又装可怜。”

　　茵姐儿瞬间换了副表情，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笑嘻嘻地道：“咱们都几个月没见了，一见我又这样，我可是为了你的生辰来的。”

　　卫丛赢了心仪之物回来，心情倒是不错，还装作煞有介事的样子朝茵姐儿道谢：“哎呀，那可劳累茵妹妹大老远来给我庆生了。”

　　“哎！”茵姐儿高高兴兴地拉住她的手。

　　卫丛带着两只鸟回来的事自然瞒不过卫老爷卫夫人。卫老爷温温吞吞地喝着茶，一边向卫丛投来警告的眼神。卫夫人却是对此深恶痛绝，原因无他，只因她年幼时得的一只画眉被族兄拿去斗死了，所以不喜至今。

　　卫丛笑嘻嘻地道：“娘啊，我又不是爱斗鸟，就是帮朋友出个气而已。我可是从来不斗鸟的，娘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说这个卫夫人不生气：“你还说的，为娘知道你什么，小小年纪在外面胡作非为，你跟娘说了吗？

　　“你都这么大了，不想着好好读书，也不跟你师父好好学医，整天出去玩闹，不让人省心。”

　　卫父附和地点点头。

　　茵姐儿在角落里偷偷地捂嘴笑了。

　　“娘，我知道错啦！我从明天开始读书。”

　　“你哪天不是这么说？还有那两只鸟，你让揽竹去给放了，小小年纪，可不能玩物丧志。”

　　卫丛抗议道：“棕色那只放了行，红嘴那个可是我赢回来的，长得那么好看，放了多可惜啊。”

　　“你……”

　　“哎，对了，爹，隔壁要来人啦？”卫丛岔开话题道。

　　卫老爷点了点头，也没当场说穿卫丛总是去人家打扰的事。

　　吃完饭后，卫丛被卫老爷拎到了书房里，这儿说是书房，屋子里也像模像样地摆了几盆清供，几个上好的瓷器，可她爹平时只在这里算账。

　　“你啊，平时收收心，你到底是个姑娘，一点姑娘样子都没有。”卫老爷训斥道。

　　卫丛听了这话，只觉得委屈：“爹，我不一直都是男孩儿吗？我要是做出姑娘样子，不得被人家笑死。”

　　卫老爷一瞪眼，胡子气得一抖。

　　“你到底是个姑娘家，明儿就改过来，我让你娘给你做几身姑娘的衣裳，好好呆在家里，再不许出去胡闹。”

　　“那不成！我要当少爷！”卫丛一听这个不干了，她十几年都是扬州城里卫家的少爷，要她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她不得憋死。

　　谈话无果，卫老爷情绪低迷地朝卫丛摆摆手，让她下去。

　　这话卫老爷和卫丛也不是头一回说了，卫丛并不当一回事。

　　晚上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卫丛拎着鸟笼子仔细端详着，她以前不过是在话本里看过唐玄宗养的白鹦鹉雪衣娘的故事，她瞧着这只和那故事里说得就十分像，越看越喜欢，索性放在卧室里。

　　半夜里，卫丛睡得正香，还梦到她驱使这白鹦鹉将何清衡啄得落荒而逃，睡着的脸上咧开嘴笑得十分欢畅。

　　可是这时候，突然从遥远的雾气里传来一声尖叫：“杀人啦！”

　　那叫声实在太过凄厉，卫丛猛地惊醒，却发现这叫声还没停，而且太过真切，简直不像是梦里的。卫丛循着那声源，定睛一看，就见昏昧的月色下，她睡前放在桌子上的鸟笼里，那只白鹦鹉的红喙一张一合。

　　“杀人啦！杀人啦！”

　　和梦里别无二致的尖细凄厉的声音。

　　“少爷！怎么啦！”红琴披头散发地从外间进来，她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尖叫声惊醒，发现是少爷屋子里传来的，连忙掀帘进来，也是瞧见桌子上说话的白鹦鹉。这情景多少有些诡异，好在红琴反应得快，赶忙叫人把这鹦鹉拿出去。

　　“阿弥陀佛，少爷你没事吧。”红琴扑到床边。

　　卫丛呆愣愣地坐在床上，被红琴一唤，回过神来。

　　长舒一口气，这才一脸惊惧地道：“真是吓死我了！”

　　红琴摸摸她的额头，摸到一手的冷汗。